“十駕齋”主葉文玲的“無盡人生” 葉文玲
發(fā)布時間:2020-02-27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葉文玲,中國當代著名小說家,浙江省文聯(lián)副主席兼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因屬馬,黃苗子老人為她的書齋題名“十駕齋”。在長達五十多年的辛勤筆耕中,葉文玲創(chuàng)作了九百多萬字的文學作品,影響了一大批讀者和文學愛好者。
“文學之夢”在玉環(huán)楚門起步
1942年11月4日,一陣嬰兒暢亮的啼聲,從浙江省玉環(huán)縣楚門鎮(zhèn)葉家的一間老房子里傳出,這個剛降生的女嬰就是葉文玲。葉文玲的父親是一家南貨店的營業(yè)員,家里只要糧米夠了,他對家事就不管不問,但有兩個優(yōu)點讓葉文玲覺得可敬:一是他比較重視子女的文化教育,寧可“脫衣當褲,也要使子女深造成有知識的人”;二是他在朋友和鄉(xiāng)親面前有一副俠肝義膽,甚至在極有風險的歲月中,還資助過黨的地下工作者,因而以“開明士紳”和“統(tǒng)戰(zhàn)對象”的身份得到了中共玉環(huán)縣委統(tǒng)戰(zhàn)部、黨史辦的充分肯定。葉文玲的母親是位心靈手巧、勤儉持家的好母親,在葉文玲父親去世、家道破落后,是她用一根針為人縫衣繡花來養(yǎng)家糊口……母親不僅教會了葉文玲一手針線活,還無形中成了她學會如何做人做事的啟蒙良師。
也許是楚門古鎮(zhèn)六百多年的人文歷史對她的無形熏陶,也許是繡花女出身的母親藝術細胞在她身上的遺傳,還有后來成為評論家的哥哥葉鵬對她的鼓勵和指點,讓她漸漸愛上了文學。還在楚門城隍廟里讀小學前,葉文玲就能背誦許多唐詩宋詞;五歲上小學一年級時,她就看了很多連環(huán)畫;到上三年級時,她已從看“小人書”轉向讀更有味的“大人書”了。因此,她寫的作文也常在全校奪冠或讓老師當做范文在班上讀。當在溫州讀中學的哥哥葉鵬星期天從學校帶回一本魯迅先生的“大書”時,她雖然把“阿Q”念成了“阿圈”,卻一口氣將魯迅先生的小說《阿Q正傳》“半生不熟”地連讀了三遍,還會向家人講阿Q如何跟人打架和打自己嘴巴的事情,逗得全家人哄堂大笑。哥哥葉鵬看到妹妹對文學如此酷愛,就向她介紹魯迅先生和文學方面的知識,這讓她受益良多。
1957年夏天,葉文玲從楚門初中畢業(yè)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浙江省重點中學臺州黃巖高級中學。當自己的“文學夢”在高中階段有了新的意境,并希望能考上北大中文系之際,一場全國性反“右”斗爭的“人禍”突然殃及她的全家。由于她在復旦大學讀書的哥哥葉鵬聽了蘇聯(lián)美學專家上課后隨意對同學說:“來我們復旦講學的這位蘇聯(lián)美學專家講中國的龍象征兇惡,其實中國龍的美學含義是偉大、吉祥和喜慶,講話的人根本不懂中國文化的內涵。看來這位蘇聯(lián)美學專家不過是個蘿卜,我們可不要將他當成象牙。”這話被班上一位“情敵”報告給了學校,葉鵬一夜之間就被打成了“右派”并“發(fā)配”到河南洛陽邙山附近一所小學里,先當了好些年挑水、燒飯的工友,后來才開始教書。而她這個樸實的中學生,也無辜受到株連被迫退學。后來她又幾次參加別的學校考試,雖然成績優(yōu)秀,但都被拒之門外。前途一片黑暗,無路可走的她曾產生過自殺的念頭。
一年后,被迫早早離開校園在生產隊當記工員的葉文玲走進當?shù)氐囊凰變簣@當上了一名“孩子王”。但由于哥哥的原因,加上家庭成分不好,她還沒教到第二個學期就讓一個“根子紅”的村干部子女頂替了。后來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到海島當民辦老師的機會,然而,20世紀60年代初又被學校以“大辦農業(yè)”的名義,與幾位家庭出身不好的教師一起“發(fā)配”到一個荒灘農場勞動去了。在農場干活一天只記三個工分,還不夠買一個雞蛋的錢;天天在海邊水田里或沙灘上勞動,她的關節(jié)炎越來越嚴重,有時痛得連膝蓋也彎不過來,后來總算被好心的場長安排到食堂當了名管理員。
在身處逆境的那些日子里,遠在河南的哥哥葉鵬給葉文玲寄來了一些古今中外的書籍,陪著她度過了漫漫長夜,并點燃了她心中的“文學夢”。繁重艱苦的工作之余,每當夜深人靜時,她便點亮暗淡的煤油燈,開始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不久,她就寫出了小說《我和雪梅》。葉文玲壯著膽將這篇“沾著草葉露珠般”的小說投到浙江省文聯(lián)主辦的《東海》文學月刊,日盼夜想了一個多月后,終于在1958年第六期《東!飞习l(fā)表了。當兩本帶著油墨芬芳的《東海》樣刊寄到葉文玲手里時,仿佛是一縷春風吹進了她的心扉,也吹來了一絲新的希望。
此后不久,蒙冤在獄中勞改三年的父親因病去世,她自然也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但在殘酷的政治磨難面前,葉文玲始終把實現(xiàn)心中的“文學之夢”作為精神支柱,緊握手中的筆繼續(xù)勤奮地進行創(chuàng)作,又陸續(xù)發(fā)表了短篇小說《真戲假做》、《兩家親》、《鳳凰阿嬌》。
雖然日子過得比較艱難,葉文玲的“文學之夢”還是在故鄉(xiāng)楚門這個小鎮(zhèn)里起步了,是文學創(chuàng)作改變了葉文玲的命運,后來她常說自己是“系著毛藍布圍腰”闖入文壇的。
“作家之夢”在中原大地實現(xiàn)
河南是葉文玲的第二故鄉(xiāng),這跟她的先生王克起和哥哥葉鵬有著密切的關系。王克起出生在海邊城市青島,他是復旦大學中文系的高才生,與葉鵬是同窗好友。在葉鵬被打成右派時他仗義執(zhí)言出面為其討公道,本來已初定畢業(yè)分配到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工作的他因此受到了團內警告處分,改分配到河南南陽的內鄉(xiāng)中學教書;茧y之中見真情,葉鵬因此深受感動,也很欣賞這位老同學的為人和學識,就把妹妹葉文玲托付給了王克起。1962年夏天,葉文玲來到千里之外的中原大地,在內鄉(xiāng)中學那半間小土屋里與王克起結為患難夫妻。
王克起教學水平不錯,后被調到鄭州市區(qū)的一所高中當語文老師。經過艱難尋找,葉文玲也在鄭州金水區(qū)工業(yè)辦公室找到一份工作。
葉文玲屬馬,她的性格跟馬也極為相似,沒有什么能捆住她善于飛奔的“四蹄”。她曾寫過這樣一段發(fā)自心底的表白:“我屬馬,馳驅不厭遠的奔馬,是我自策自勵的象征。對我來說,最大的欣慰是:在我辭世之前,我還握著我的筆!痹邳S河之濱這片被葉文玲稱為“第二故鄉(xiāng)”的中原大地上,她又做起了“作家夢”,重新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1963年4月,她又在《東海》雜志上發(fā)表了一篇小說《春倩的心事》。
然而剛過了幾年安定的生活,“文革”便開始了。王克起被貼大字報、批斗、游街,身心受到了嚴重摧殘。而在區(qū)工辦毛澤東思想學習班里當輔導員的葉文玲,作為“三家村黑幫”家屬被逐出區(qū)工辦,到離鄭州市區(qū)二十多公里外的郊區(qū)一家工廠當車間沖壓工。她每天上下班要騎自行車來回跑五十公里,繁重的工作讓她常常累得頭昏腦漲。她先后撫養(yǎng)了女兒海音、海丹和兒子海靖,當時家里的條件根本就無錢雇保姆,她每天要上班不能帶孩子,只好用布帶將海音、海丹拴在床腳上保安全,將小兒子海靖放在附近的一個舊養(yǎng)馬場內自由“放牧”。
十年“文革”中,全國幾乎所有的文學期刊都?,許多著名的老作家都被當做“臭老九”關進了牛棚,葉文玲再度被迫停止了文學創(chuàng)作。但在“文革”后期,當一些人仍在忙于“鬧革命”時,她又悄悄地繼續(xù)在文學之路上跋涉了。那年月,人們的物質生活仍然貧乏,但葉文玲的精神生活卻是富有的,文學成了支撐她精神世界的常青樹。
葉文玲一家五口人住在十九平方米的陋室里,家中只有一張桌子可供寫東西。她的先生王克起每天下班后要在這張桌子上備課,孩子放學后要在這張桌子上做作業(yè),既當工人又當作家的她也想用這張桌子創(chuàng)作,怎么辦?葉文玲靈機一動,就將家中那臺縫紉機的臺板當成了創(chuàng)作的“案臺”,堅持在狹小的縫紉機臺上“伏案”創(chuàng)作。葉文玲創(chuàng)作要用大量的稿紙,她的工資每月只有幾十塊錢,必須用于生活開支,即使拿來買稿紙也買不了多少。她就叫先生向學生討些廢舊作業(yè)本和廢卷紙來當草稿紙,在學生們用鉛筆寫過的舊作業(yè)本上,她再用圓珠筆或鋼筆重寫一遍;學生們考試過的廢試卷,她就翻過來在背面寫。王克起對妻子的創(chuàng)作也很支持,他備完課之后,會幫葉文玲將寫在草稿紙上的作品,整整齊齊地抄寫到正式的稿紙上去。
隨著“文革”的結束,中國的文藝百花園開始了全面的復蘇,葉文玲終于迎來了藝術的春天:1977年3月、5月、11月,她的小說《丹梅》、《飄雪除夕》、《年飯》,先后在《人民文學》雜志頭條發(fā)表,一時引起文壇關注。這一年的秋天,受人民文學雜志社的邀請,她赴北京遠東飯店參加了由《人民文學》總編輯張光年先生主持的短篇小說座談會,會上她有幸見到了光臨會議的我國文學巨匠茅盾和多位大名鼎鼎的老前輩,聆聽了他們的親切教誨,她創(chuàng)作的勁頭更足了。
1978年,又是一個豐收年。這一年5月9日,她應邀參加了由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著名兒童文學作家嚴文井先生主持的全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會議,親耳聆聽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大師冰心先生熱情的演講,并與冰心先生同榜獲獎。
1979年是葉文玲“作家夢”實現(xiàn)的一年,由于創(chuàng)作成績突出,她從一個業(yè)余工人作者被破格吸收為“文革”之后的第一批中國作家協(xié)會的會員,圓了心中半輩子的“作家夢”。這一年她還出席了全國四次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并當選為第三次中國作家代表大會的主席團成員。之后,在河南省文壇蘇金傘等老前輩的扶持下,她沖破了政治上和人事體制上的種種阻力,從工廠調進了河南省文聯(lián)當專業(yè)作家。
中原大地是葉文玲的第二故鄉(xiāng),也是她文學創(chuàng)作的廣闊綠洲?梢哉f在黃河之濱的中原沃野上,葉文玲獲得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巨大豐收。
“人生之夢”在西子湖畔圓滿
1986年夏天,在中原大地工作生活了長達二十四年的葉文玲,帶著一腔無法忘懷的鄉(xiāng)情,惜別黃河之濱的第二故鄉(xiāng)回到西子湖畔,在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當專業(yè)作家。
故鄉(xiāng),是葉文玲創(chuàng)作的搖籃。她在不斷完善自己人生的同時,又悄悄開始深挖創(chuàng)作中的另一個廣闊的世界:人的心靈世界。
早在1982年的3月,葉文玲從河南回鄉(xiāng)探親路過杭州聽說巴金先生來到杭州,下榻在杭州飯店療養(yǎng),就急忙前去探望。在杭州飯店房間的陽臺上,巴老與葉文玲對面而坐。望著故鄉(xiāng)西湖的美麗風光,葉文玲向巴老談起了1962年從浙江去河南的二十年的曲折經歷。聽著聽著,巴老有些激動地流下兩滴清淚,說:“文玲啊,這些年你寫了不少東西,我看過你寫的散文、小說,寫得不錯,但我覺得你應該寫一寫你和你哥哥去河南的這段往事。你們兄妹的遭遇就是我們中國這一代知識分子真實的命運寫照!卑屠线@位中國文學巨匠的淚水讓葉文玲心靈震撼,巴老的話語如重槌擊鼓,催生了她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無夢谷》的念頭。
《無夢谷》是一個大題材,葉文玲用了半生的生活積累,回河南后就進行長達數(shù)年時間的構思和醞釀,直到回到浙江后的1987年初冬,她才動筆撰寫這部長篇小說的第一稿。談到這部長達五十萬字小說的創(chuàng)作,葉文玲深有感觸地在《過時的話語》一文中寫道:“當我終于開啟了心閘,五十萬字的初稿猶如一個未足月的嬰兒被強力早產,狗頭猴面,血污斑斑。但我未草率地剪斷他的臍帶,讓他就這樣連著我的心、我的血,我以心血滋養(yǎng)著他,從冬天到春天,從春天到冬天,往復延續(xù)竟至八年。這本書在寫作過程中‘發(fā)瘋’般地快速和修改時間的漫長與艱難,使我一次次意識到內心體驗的痛苦和豐富,使我實實在在地驗證了這個真:一旦啟開了心扉,寫作就不是寫作,而是心河滾滾流出……”
這部類似于自傳體的長篇小說,緊緊圍繞著楚漢、楚澗、魯越三位年輕知識分子在20世紀5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由于受“反右”斗爭和十年“文革”及家庭背景的影響,學業(yè)、工作、愛情、生活遭遇了許許多多的苦難和挫折,在改革開放前后又通過自己的頑強努力,最終改變了人生命運。文中的主要人物就是作者和哥哥、夫君的縮影,有些場景就是作者生活和工作過的地方,有些細節(jié)可以說是作者的親身經歷,讀后讓人同情、氣憤、流淚、震撼和高興,可以說五味俱全。作品體現(xiàn)了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的人文立場高度,并揭示了“人生不可無夢,也不可長夢不醒”這一作品主題。
這部長篇小說初稿是葉文玲1988年冬天在故鄉(xiāng)玉環(huán)楚門寫成的,1993年在北戴河、青島、杭州三地修改和完稿,從準備到定稿前后歷時八年時間。1994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后,在國內外讀者中引起強烈反響。
2001年,葉文玲開始創(chuàng)作她醞釀已久的另一部長篇小說《無桅船》(也稱《三生愛》),這部揭示了“女人是永遠不沉的船,男人是船上的桅桿,愛是永不降落的風帆”的作品在2003年完稿后,又花了近三年時間修改,直到2006年底才正式出版。許多評論家和讀者稱贊它是一部關于女性生存境遇、命運糾葛和展示人性善惡美丑的好書,該書既是為女人寫的,也是給男人看的,很像馮夢龍的《警世恒言》。隨后,她又花了幾年時間創(chuàng)作了另一部長篇小說《無憂樹》。在2008年將《無夢谷》、《無桅船》、《無憂樹》這三部長篇小說合成“無盡人生”三部曲,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
2010年年初,在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席鐵凝等領導的支持下,繼1994年出版了《葉文玲文集》1~8卷后,今年9~16卷由作家出版社全部出齊。這部文集呈現(xiàn)了她一條不同尋常的人生和文學之路。哥哥葉鵬聞訊后特意為她作詩一首祝賀:“最憶蹣跚長塘鎮(zhèn),丫髻雙?杜鵑春。一曲心香驚藝壇,七彩夢瓣織美文。秋風秋雨鑒湖俠,黃塵黃沙敦煌神。無盡人生三部曲,展巷笑迎書中人!边@首詩正是葉文玲藝術人生的寫照!
(責任編輯/金 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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