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前年夏天，廣州與俄羅斯的第三大城市葉卡捷琳堡結(jié)為姊妹。今春，切涅特斯基市長邀請廣州市民去參加他們8月20日的城慶活動。

　　“友城之旅”的消息在廣州發(fā)布后，報名者眾。一番考察，一番篩選，35人的市民代表團成立。此活動由廣州市政府外事辦主辦，看世界雜志社和大洋網(wǎng)網(wǎng)站協(xié)辦，具體操辦的是廣東國旅假期。

　　這支隊伍平均年齡61歲，絕大多數(shù)是廣東高校的老教授。上世紀(jì)30年代出生，50年代初上大學(xué)。那是什么年代啊！共和國的領(lǐng)袖說“我們要向老大哥學(xué)習(xí)一切！”于是，他們學(xué)的是俄語，讀的是法捷耶夫、肖霍洛夫，唱的是《一條小路》、《卡秋莎》，榜樣是加加林，英雄是卓婭，校園聯(lián)歡會上，朗誦的是“人的一生應(yīng)當(dāng)這樣度過:當(dāng)他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

　　8月16日，我們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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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jīng)香港轉(zhuǎn)機抵莫斯科，已是晚上。

　　機場海關(guān)，極像我北方小鎮(zhèn)長途汽車站的候車室，不足百米，三四條木凳靠墻，鐵欄鐵窗隔成6個邊檢處，海關(guān)人員一板一眼，動作緩慢。

　　同機有3個中國團，近百人，加上數(shù)量相等的俄羅斯人或什么別國人，大廳頓時密不透風(fēng)，嘈雜一片，原先的6條人龍被擠散。混亂中同胞們你呼我應(yīng)，努力朝前涌。兩名海關(guān)關(guān)員出來了，讓中國人退后，收去了全部的護照。我們挺高興，心想是錢買通了路（之前一直有人提示領(lǐng)隊小梁:塞點美金，走走后門）。

　　我們一靠邊，老外的隊伍又成形了，又緩慢地通過。收護照的官員進了小屋不再出來。

　　隨后又降三次航班，仍是6條人龍緩慢地過。

　　我們已疲憊得沒了脾氣，蔫蔫地擠在木凳上，坐在樓梯口，眼睜睜見那些晚于我們抵達的高鼻藍眼的鬼子們緩慢過完。那兩個年輕海關(guān)關(guān)員終于出來，生腔硬調(diào)地喊著一個個中國名字，還你護照，讓你再去排隊。折騰了整整3個小時。

　　這是老大哥的后代給我們的顏色！

　　這遭遇，據(jù)說不算離奇。一周后從葉市返回莫斯科，我托運的箱子無故敞開，衣物書報在輸送帶上拖腸拉肚，慘不忍睹！這遭遇，據(jù)說以前不算太離奇，近兩年已極少見。我相信兩次遭遇純屬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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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榻宇宙大飯店，20年前建，3000間房，華麗恢弘，莫斯科三大飯店之一，主要接待外國觀光客�？上щx城區(qū)較遠。

　　第一眼的莫斯科，是國際開放大都會的豪華氣派。道路寬敞，建筑巍峨，花草樹木欣欣向榮�？煽诳蓸�、阿迪達斯、萬寶路、麥當(dāng)勞、柯達、三星的巨型廣告跳躍在古老而莊重的建筑群間;轎車如流，俄產(chǎn)的日古利、伏爾加、莫斯科人與進口的奔馳、寶馬、林肯交錯穿梭。公共汽車、有軌電車、地下鐵，織成四通八達的交通網(wǎng)，1000萬人口的大都市，安靜悠然，不見堵塞擁擠、熙來攘往。

　　羨慕莫斯科的城市設(shè)施和綠化。市內(nèi)道路多為八車道，甚至還有十車道，十幾車道，路中間不時看見大片樹木和花草。城市綠化率達40%以上，市區(qū)內(nèi)就有幾個自然森林區(qū)，89個大公園，400多個小公園，1000多個街心花園。1000多平方公里的莫斯科，就在大自然的環(huán)抱中。這時才深感我們自己的森林和河流是多么的少！

　　城區(qū)共9條地鐵，在地下七八十米深處，像堅固的地堡。二戰(zhàn)時它也確實起到防空洞的作用。9條線相互交叉，換乘方便，上下是電力扶梯，速度快，響聲也沉悶。我們乘了一次地鐵，地鐵站宛如古老的博物館，讓人嘆為觀止:水晶燈、雕塑、油畫;大理石、花崗石、五彩玻璃，充滿高雅的藝術(shù)氛圍。因為都不是新建，更有一種古典的魅力。后來發(fā)現(xiàn)，即便是一家普通的飯店或士多，里面布置得也像一個小小的藝術(shù)館。難怪莫斯科人都那么淡定優(yōu)雅，氣度雍容，有種與生俱來的藝術(shù)氣質(zhì)和書卷味道！隨時都置身于高貴、神圣的藝術(shù)世界，焉能不端莊？那天在地鐵口見到一位拉小提琴的中年男子，竟也一臉冷傲，頭發(fā)一絲不茍。他是以這樣的姿態(tài)來守衛(wèi)自己的心靈之燭嗎？是以這樣的表情來捍衛(wèi)藝術(shù)與人格的神圣嗎？我很想拍下這畫面，唯恐是褻瀆；
也輕輕放下10盧布，悄悄離開。

　　市中心的臨街大櫥窗，無話可說。其閃爍亮麗、琳瑯滿目的誘惑，與巴黎、紐約無二。超市里貨品齊全，絕對保證社會各個層次的各種需要。

　　最養(yǎng)眼的是莫斯科女郎，個個瘦削高挑，金發(fā)披肩，衣著時尚。擦肩而過時，留下一抹蘭蔻的幽香。我問翻譯瑪莎，為什么你們?nèi)�都這么苗條漂亮？她冷笑，答:“你們中國人是不是認(rèn)為俄羅斯女人就應(yīng)該又丑又胖？”噎得我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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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場不可不去。紅場之“紅”，在俄文里是美麗。沙皇時代這里就叫紅場，意為美麗的廣場，而非后來象征革命的紅色廣場。

　　比想象中小。四周有維修的建筑和正在作業(yè)的腳手架。

　　朱可夫元帥昂首騎馬的雕像照例是游客拍照的背景。銅像下照例是排隊等候參觀列寧墓的各國游客和俄羅斯人�？吹街炜煞�，就想到蘇聯(lián)紅軍和二戰(zhàn)，就想到二戰(zhàn)前斯大林的大清洗。1937年6月11日午夜，蘇軍元帥圖哈切夫斯基被秘密處決。之后，以粉碎“叛國陰謀和違法恐怖活動”為名， 35000多名紅軍軍官被槍決。邵燕祥老師在《重過莫斯科》一文中記錄:被槍決的有3名元帥（1935年任命第一批元帥共5人），75名軍長（共85名），13名集團軍司令（共15名），110名師長（共196名），220名旅長（共406名），還有11名副國防人民委員，海軍、空軍總司令及參謀長，各軍區(qū)司令及其繼任者。到1941年夏德軍入侵時，蘇軍指揮官3/4任職不到一年。希特勒曾喜形于色:“蘇軍不堪一擊了，他們沒有元帥了�！�

　　我先生深敬蘇聯(lián)紅軍，千叮萬囑一定要我買回蘇軍紀(jì)念品，尤其是望遠鏡。而我也千辛萬苦尋覓，無果。問翻譯黃先生，他淡笑:“幸好你沒買到，否則一定是中國制造�！蔽乙汇�，急忙細看買到的打火機和蘇軍酒壺，果然在隱蔽處發(fā)現(xiàn)了細如螻蟻的“made in china”！

　　蘇聯(lián)解體15年，紅色已被風(fēng)吹散，真版紅軍紀(jì)念物早已賣完。有中國游客念舊，信息反饋回國，于是大批紅軍紀(jì)念物就從中國批發(fā)到俄國，又在俄國零售回中國，據(jù)說紅場上小販?zhǔn)峙e的別滿紀(jì)念章的船形軍帽也可能來自中國。

　　紅場西面有一座無名烈士墓，墓碑上的文字非常著名:“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績永垂不朽�！蹦沟刂虚g，是一簇俄羅斯特有的長明燈，永不熄滅地燃燒著。我有幸遇上換崗儀式:3名全副武裝的年輕士兵遠遠走來，沒有號樂，沒有口令，滿臉肅穆，滿臉莊重。

　　在俄羅斯大地，凡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洗禮的地方，都有這樣的烈士墓、紀(jì)念碑和英雄雕像，都有這樣日夜燃燒、熊熊不熄的長明火，永遠紀(jì)念著那些為民族為國家捐軀的英雄。無論春夏秋冬，總有市民自覺去獻花。而在紀(jì)念碑、英雄雕像前舉行婚禮，也幾乎是俄羅斯人的傳統(tǒng)。第一次見這場景，是在莫斯科的勝利廣場，幾天后，在葉卡捷琳堡，看見19對新人在英雄紀(jì)念碑前舉行婚禮！

　　在俄羅斯的所有城市，到處都是以民族英雄或歷史人物命名的廣場、街道，到處都是教堂和博物館。莫斯科的80多個博物館，內(nèi)容涉及人類社會生活的所有層面，讓人感到這是一個珍惜歷史、崇拜英雄的民族，是一個敬畏藝術(shù)、崇尚精神的國度。

　　紅場漸遠。克里姆林宮的紅星并非詩中那般燦爛，但也未見黯淡。它靜靜地矗立在利劍般的房屋頂尖，與四周東正教堂金色洋蔥頭似的屋頂相映成趣，也算一種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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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阿爾巴特街的兒女們》是在初中。“文革”中的“饑渴”讓我們的咀嚼能力格外強盛。普希金、托爾斯泰當(dāng)然要讀，赫爾岑、索爾仁尼琴、愛倫堡也要讀，甚至還囫圇吞棗列寧的《國家與革命》。我們也是一群“饑餓”的兒女，動蕩歲月里沒有父愛母愛，沒有德育美育，因為年齡又小了那么一點兒，在紅衛(wèi)兵大串聯(lián)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的大洪流中我們又靠了邊。就像雷巴科夫筆下的孩子們，我們當(dāng)時也是那樣凄惶不安、飄泊不定且又狂野無羈地打發(fā)著少年時光。那本書在我們心里的親切，有點像奶奶口中的童謠。至今還記得書中一些細節(jié)的描寫，和斯大林大段大段的內(nèi)心獨白。

　　我真的就站在了這街口！他們的，也是我們的阿爾巴特街！

　　八月陽光下，這條其實不怎么寬敞也不怎么長的老街明亮可人。街道兩側(cè)盡是古色古香的傳統(tǒng)老店和咖啡屋。街道中央的小攤風(fēng)情十足，是些古董、油畫、套娃、首飾等，也有印有明星頭像的T恤和畫報。我慢慢地走過去，數(shù)過去，雷巴科夫筆下的薩沙、馬克西姆和瓦莉婭的青春足跡在哪里？行為詭秘的克格勃懷揣黑名單在敲哪扇門？一個故事曾在蘇聯(lián)時期流行:半夜，一家人的門被敲開，“契卡”出示逮捕證。慘無人色的主人定睛一看，急忙回答:“伊凡住隔壁！”

　　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斯大林時代蘇聯(lián)人的幸福？深夜當(dāng)克格勃手持逮捕證敲開你家門的時候，你告訴他，伊凡住隔壁！

　　一家出售CD、DVD等的小店裝飾別致。我問店里的栗發(fā)女孩有沒有蘇聯(lián)老歌的碟。她說沒有。我不死心，再問有沒有比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這樣的抒情歌曲？她歉意地看著我，搖搖頭。但她熱切地向我推薦據(jù)說是莫斯科青年現(xiàn)在最崇拜的歌手阿拉·普佳喬娃的CD，我買了，謝了她。暨南大學(xué)的齊教授也是多處買蘇聯(lián)老歌，直到我們離開俄羅斯的最后一刻，他還在國際機場的商店里問，終于大失所望。后來我問圣彼得堡大學(xué)東方學(xué)院的年青講師保羅這是為什么，他說不為什么，只是一代人老去、一代人長大罷了。其實，我們一直懷著激動和溫馨回憶的“蘇聯(lián)”，已經(jīng)在這塊土地上漸漸消失和遠去了。

　　阿爾巴特街53號，普希金的故居。詩人1799年出生于此，1831年詩人與“俄羅斯第一美人”娜塔麗婭·岡察洛娃結(jié)婚后又在此住了3個月。故居對面，是詩人與其夫人的青銅雕塑，娜塔麗婭披婚紗，普希金著燕尾服，兩人緊緊相挽，滿臉憧憬，像是步入教堂。普希金新婚第6天時這樣說:“我結(jié)婚了——覺得非常幸福。我唯一的希望是我的生活不要發(fā)生任何變化——我不指望有更好的生活。”令人感慨的恰是這“非常幸�！钡幕橐鰯嗨土藗ゴ蟮奶觳�！這銅像，是1999年為紀(jì)念詩人誕辰200周年而建。

　　突然見有中國游客歪著身子斜靠著銅像拍照，甚至有同胞雙手抱著銅像嘻嘻地笑！令人大窘，卻又無措。很生一陣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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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王明掃墓，是老教授們的最大心愿。

　　盡管我已在高莽先生的《靈魂的歸宿·俄羅斯墓園文化》一書中領(lǐng)略了莫斯科新圣母墓園的藝術(shù)魅力，此刻，一走進墓園門，仍受到一股神圣力量的強烈沖擊。與其說這是一座憑吊亡魂、追思故人的墓園，不如說是一座美輪美奐的露天藝術(shù)宮殿！

　　這公墓1898年開始建造，1923年開始成為安葬蘇聯(lián)知名人士的陵園，以后一直是社會名流和杰出人物的安葬之地。至今已有26000多人在此安息。這里的每座墓碑都堪稱藝術(shù)品，都是俄羅斯藝術(shù)家智慧和造詣的天才體現(xiàn)，都能傳神地概括出墓主的性格、思想和命運，即使沒有文字，也能讀懂墓主的靈魂。在這里，死亡顯示了莊嚴(yán)、詩意和美麗，因為她是如此生動地讓你感受到靈魂的永恒和生命的意義。

　　瑪莎帶著我們一排排地辨認(rèn)。

　　圖154等飛機的設(shè)計師圖波列夫的墓是一個飛機模型，機翼上刻著他對蘇聯(lián)航空事業(yè)的貢獻;烏蘭諾娃，純白的大理石墓碑上是白天鵝經(jīng)典舞姿的定格，那種美麗和神韻已非人間之物;馬雅可夫斯基的墓是在黑色大理石落座上鑲嵌著深紅色大理石，中間又用黑色大理石刻出詩人瘦削的臉龐和憤怒的眼睛;果戈理是一座白色胸像，他安詳?shù)哪抗饫镉悬c嘲諷，《死魂靈》讓多少時代的多少靈魂不再安寧呢？契訶夫的墓碑很小，小屋形狀，無裝飾，除作家的名字和生卒，也無多余的話，我想這絕對符合作家的意愿，契訶夫的不朽，就在他的簡樸中。

　　赫魯曉夫的墓非常有名，是4塊黑白大理石相向交叉堆接，他那碩大的腦袋從黑白間探出。這自然是對他那黑白交織、毀譽參半一生的形象描述。這墓碑的設(shè)計者是原蘇聯(lián)著名抽象派雕塑家涅伊茲維斯內(nèi)，赫氏在臺上曾竭力貶損奚落過的人。那是1962年，赫魯曉夫在一個畫展上看到他的作品，問，你這是什么？是大便！雕塑家反駁:你既不是藝術(shù)家，也不是評論家，憑什么這樣說？赫大怒:我是礦工時不懂，是基層干部時也不懂，但我現(xiàn)在是黨的書記，難道我不懂嗎？這話我們今天并不太陌生，但最終竟是涅伊茲維斯內(nèi)為赫設(shè)計了墓碑，這結(jié)局，就讓中國人有點看不懂了。

　　我發(fā)現(xiàn)了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墓！他斜臥病榻的浮雕十分生動，瘦削的臉龐讓人一下想到暴風(fēng)雪中的保爾·柯察金。底座雕刻著一頂軍帽，一把帶穗的軍刀。(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曾是一代中國青年的圣經(jīng)。

　　廣東省社科院的陳瑜教授找到了卓婭。這是一座少女青銅像，她雙手被縛，衣衫破碎，高高昂著不屈的頭顱。對面是她的弟弟舒拉和親愛的媽媽！廣州醫(yī)學(xué)院的許照芩老師一步奔到卓婭墓前，深深地鞠躬，久久地默哀，隨后又轉(zhuǎn)向弟弟和媽媽。1953 年她是武漢地質(zhì)�？茖W(xué)校的學(xué)生，在學(xué)校大禮堂，她親聆英雄媽媽對卓婭和舒拉的講述。有人問她感想，這位長相極像電影《小兵張嘎》奶奶的老大姐，哽咽著只是搖頭，雙淚長流�，斏�小姐別過身去猛擦眼睛，之后，她的語氣和表情便柔和多了。

　　離開墓園時我們再次來到王明墓前。王明曾是中共領(lǐng)導(dǎo)人之一，中共駐共產(chǎn)國際代表團團長。1956年赴蘇聯(lián)治病，以后再沒回國。他的黑色半身像隱在幾棵松樹間，樹葉掩住了臉龐。我拍下的墓碑只是一團黑影，但墓碑下的鮮花卻十分亮麗。

　　靜謐的墓園里還有五六家人在漫步�？赡苁悄怪鞯暮笕税�。一位瘦瘦小小身披圍巾的俄羅斯老太太朝我們微笑，外事辦的小張用俄語向她問好，老太太大喜，絮絮叨叨地講開了，真巧，她原來是莫斯科文化基金會的秘書長，在中俄友好交往會工作，她叫我們記住她的名字:伊蓮娜·米哈伊爾·洛芙娜。她們一家是來隨便轉(zhuǎn)轉(zhuǎn)的，她說天氣好的時候許多莫斯科人都愛來這里走走，“雖然許多人并沒有親人在這里，但這里的靈魂都那么偉大，和他們相見，是美好的事情�！崩咸�太說。她的小孫子在前邊跑，手里捧著花，不用問那是獻給誰的了。

　　同胞中有幾個人未進墓園。有人說廣東人忌諱去看別人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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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時看到專注閱讀的莫斯科人。一個人等車，肯定會掏出報紙看;一群年輕人走進麥當(dāng)勞，各自要了可樂和漢堡，就各自拿出了書本，邊吃邊讀，偶爾一句輕言，又久久沉浸在自己的享受中。我曾在列寧山上，看見一位賣陶瓷工藝品的女人，一邊應(yīng)付游客，一邊背誦日本的俳句。最搞笑的是，你甚至可以在黃昏時分看見倚墻飲酒的男人，一手舉著伏特加，一手捧著書！不緊不慢呷一口酒，有滋有味讀一頁書，那份自在，嘖嘖！有數(shù)據(jù)說俄羅斯人的閱讀量至今仍是世界第一。

　　切身體會莫斯科人對藝術(shù)的頂禮膜拜，是那晚在宇宙大飯店的劇院看芭蕾。領(lǐng)隊梁先生事先打消我們的顧慮:不必太正規(guī)了，反正這劇院主要是接待游客和莫斯科一些低收入者。傍晚，帶著奔波了整整一天的疲憊，我們穿著旅游鞋走進劇院，這時，預(yù)備鈴已響過。工作人員生硬地把我們帶到座位，鄰座一俄羅斯老太太狠狠推我一下，憤怒地嘀咕著，當(dāng)然我聽不懂;可是前座一位懷抱幼兒的漂亮媽媽回過頭來對我們責(zé)備的一瞥，真是深深刺痛了我，愧得我半天一動不動。

　　那晚的劇目是《灰姑娘》。

　　這當(dāng)然不是莫斯科最好的芭蕾舞劇團，也不是莫斯科最好的劇院，但劇終時全體觀眾起立、久經(jīng)不息的熱烈掌聲，卻是我從未體驗過的。那掌聲真像大海的波濤，節(jié)奏分明，熱情有力，一浪一浪直撞你的心扉。

　　觀眾中俄羅斯人還是占絕大多數(shù)。當(dāng)然他們可能真的是低收入者。

　　前排那位漂亮媽媽還帶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女孩頭扎粉紅大蝴蝶結(jié)，懷捧一束鮮花。觀眾獻花時媽媽鼓勵女孩上臺，女孩開始不敢，后見好幾個女孩上去了，才靦腆著跑上臺去，把花獻給了王子。王子牽著小女孩的手一次次謝幕，小女孩也一次次鞠躬，樂得媽媽一邊擦眼淚一邊叫懷里的小男孩快看臺上的姐姐！那一刻，我的心也濕了。

　　鄰座狠狠推我的那老太太很胖，很老，至少80歲！原來也是一身盛裝，涂著口紅和胭脂，她一直挺挺地站著，一直使勁鼓掌，目不斜視。散場時，老太太終于對我笑了一下，我竟有些受寵若驚，連連說“斯巴西巴，斯巴西巴”（俄語謝謝）！

　　是的，我的心充滿了感動，充滿了感謝，對莫斯科，對莫斯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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