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xué)失了才華 戲曲失了唱嘆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diǎn)擊:
上海一城的歷史也表明,中西文化的結(jié)合,也尚有很長的路要走。 那個周末,在美琪大戲院看《梅蘭芳》,音響、戲曲、光影,聲色大開,一場嘉年華式的話劇。我這樣平時看京劇太少的人,品嘗著話劇中片斷穿插的《貴妃醉酒》、《蘇三起解》、《霸王別姬》等,猶如碎珠片玉,閃動于前。青衣與老生的唱腔配合著,越是美麗動人,百轉(zhuǎn)千回,卻越是令人遺憾,剛有點(diǎn)韻味,就急急煞住了。我知道,古老的遺產(chǎn),不得已碎片化的生存;我知道,話劇《梅蘭芳》真的是寫給現(xiàn)代人看、寫給外國人看的。驚艷的舞美、哀婉的唱腔、迷人的身段,都只是拼盤或拼貼,淺嘗輒止,或驚鴻一瞥,遮蓋不了內(nèi)在生命的平淺蒼白。
謝幕時,梅葆玖先生說了,1945年8月,梅蘭芳先生抗戰(zhàn)后第一次復(fù)演,就在這美琪大戲院,當(dāng)時他還只是一個11歲的小孩子。我在下面激動得鼓掌:作為上海人,我們有幸參與、親身見證了歷史。
但是仔細(xì)一想,什么歷史呢?60多年后,梅蘭芳的重歸美琪,見到了什么,表明了什么?至少,這一甲子,是中西文化交融的一個甲子。上海這座城市,是中西文化交融的一座城市;梅蘭芳先生的藝術(shù),是中西文化的結(jié)晶體。梅蘭芳的藝術(shù),非常成功,尤其是,并沒有失去中國文化的本來地位。交融之后,仍然是中國的。然而,梅之后的歷史是,中西文化的交融,并不成功。上海一城的歷史也表明,中西文化的結(jié)合,也尚有很長的路要走。
就拿這出話劇來說吧。中國戲曲博士張煉紅的評語是:不正、不貼、不入戲。
不正,是說編劇的理念不清,氣味不正。譬如師哥筱艷菊這個人物,要不要寫,如何寫,太有講究。要寫,就要寫出他的精彩與不凡,他的生命力,他那從淤泥中開出蓮花的不甘,而不是滿足于寫透他的掙扎與不堪,F(xiàn)在這個版本,師哥襯托著、補(bǔ)充著梅蘭芳的生平,幾乎演成了梅蘭芳的一個人的兩面。編導(dǎo)大概暗示梅在舊中國,就是一個臟兮兮的戲子出身,甚至被人狎玩的對象,“梅郎”而已。往上走就是梅,往下走就是師哥。話劇里借著師哥的悲苦掙扎,處處提醒著觀眾梅的這一面。然而歷史真實(shí)是一回事,戲劇真實(shí)是另一回事,編導(dǎo)如此處理,境界已經(jīng)落了下乘。再譬如梅孟之戀,情、義、靈,均不大方、不清楚、不落實(shí),表面上有情,其實(shí)不過是增添了傳奇的調(diào)笑與時尚的艷遇而已。
如果比較電影與話劇,簡單一點(diǎn)說,電影是將梅蘭芳往上提一提,話劇是將梅蘭芳往下拉一拉。電影中,大伯的一句話,將咱們伶人的地位往上提一提,成為梅蘭芳精神靈魂的點(diǎn)睛之筆。民間的力道與中西的精英,融合在一起凝成民國精神的一幅精光。而話劇的靈魂在哪里呢。更多只是往身體、包裝與技藝的方向拉一拉,成為全球化時代聲光電氣優(yōu)勢、而生命品質(zhì)沒落的展演。
不貼,不僅是說不夠生活化,譬如,福芝芳打齊兒,借冬天吃醋,說齊兒喜歡冬天,是聽了爸爸的話,這都很牽強(qiáng)。不貼,也更是說這出話劇對戲曲的利用,太破碎化、太包裝化、太修辭化,對于中國戲曲的精神與美,缺少一個以我為主的理解,缺少一個大大方方的肯定。譬如《霸王別姬》,那么好的一個故事,成全與犧牲,深刻的理解與生命契合之美,卻化而為一種引用與穿插,化而為梅孟之間的斗氣以及打謎語式的分手告白。那種一唱三嘆的英雄末路哀婉蒼涼之美,完全失去了。這不是提升中國戲曲,而是拉低了中國文化的美。這表明,編劇對于中國文化的經(jīng)典,修養(yǎng)太淺。比起來,陳凱歌對《霸王別姬》也是“引用”,但是放在“文革”中,象征著中國文化生命之美麗而宛轉(zhuǎn)的毀滅,陳無疑深刻很多了。
不入戲,是最致命的了。觀眾看不下去,感覺像在上課,聽好人好事的事跡報告會,就太糟糕了。譬如日本人借朱益民逼演,朱幾乎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吹萌讼胄。完全沒有戲。什么是戲?沖突、矛盾的不可解。電影《梅蘭芳》三哥的勸演理由,藝術(shù)中立與超越論,以及日本軍官的文明不滅論,就來得深切、真實(shí),也入戲多了。
文學(xué)失了才華,戲曲失了唱嘆,話劇失了嚴(yán)肅,梅蘭芳也失了文化意識。本來,這個城市的驕傲,就是百年中西文明的交融,本來,梅的好看,就是文明結(jié)合的端然堂正,然而這個話劇搞得華而不實(shí),這不僅是這個戲劇的悲哀,也是我們當(dāng)代文化的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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