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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第二代 從抗戰(zhàn)到“文革”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梁啟超準確地預(yù)言了子女將要遭遇的時代風浪,但他并未料到這風浪持續(xù)時間竟會如此漫長      1927年11月24日,梁啟超給留學海外的孩子們寫信:“有頂好消息報告你們:我自出了協(xié)和以來,真養(yǎng)得大好而特好,一點藥都沒有吃……”
  
  一年多前,他在協(xié)和醫(yī)院接受手術(shù),切掉了一只腎,企盼能將宿病斷根,看起來,他的身體狀況也確實在往好處走,不過,卻“還是睡不著的時候多”。他當然想念孩子們,也當然惦記著“政治問題或?qū)W問問題”。
  1927年是中國政壇的多事之秋,梁啟超在痛感軍閥之黑暗的同時,也對南方的革命形勢滿懷疑懼:“現(xiàn)在南方只是工人世界,智識階級四個字已成為反革命的代名詞(兩湖、江西大小公私學校完全封閉)……將來我們受苦的日子多著呢,現(xiàn)在算什么!”
  他讓身邊的孩子思達、思懿等休學一年,請人在家上課,期望他們的成長能免遭時局干擾,又叮囑人在海外的孩子們,“你們回國后職業(yè)問題大不容易解決,現(xiàn)在那里有人敢修房子呢,學校教授也非易,全國學校除北京,幾乎都關(guān)門了……我想你們這一輩青年,恐怕要有十來年――或者更長,要捱過極艱難困苦的境遇,過此以往卻不是無事業(yè)可做,但要看你對付得過這十幾年二十年風浪不能?”
  梁的9個子女,若按年齡劃分,梁思順年紀最大,出生于1893年;思成、思永、思忠、思莊出生于20世紀初,彼時梁啟超正流亡日本,“雙濤園群童”日后集體留學北美,成績斐然;思達、思懿、思寧、思禮均出生于1910年以后,梁啟超在世時,他們年齡尚小,沒有機會出國。
  若按術(shù)業(yè)劃分,思順并未進過正規(guī)學校,而是隨父親接受“家教”;思成、思永、思莊受教于西方,所學大抵屬文史科,文人氣質(zhì)濃厚;思達從南開經(jīng)濟研究所畢業(yè),而經(jīng)濟學這門學問要到他退休若干年后才登堂入室成為“顯學”;思懿、思寧投奔革命;出生于1924年的思禮是梁氏第二代中如今惟一健在者,也是9位子女中惟一的工科畢業(yè)生。
  梁啟超準確地預(yù)言了子女將要遭遇的時代風浪,但他并未料到這風浪持續(xù)時間竟會如此漫長。
  
  1930年前后,
  梁家留學海外子女歸來
  
  1928年的一個夏日,一列火車從莫斯科緩緩出發(fā)駛向西伯利亞。一對美國夫婦在“粗魯、發(fā)臭的旅客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對迷人的年輕夫婦,“就像糞堆上飛著一對花蝴蝶一樣”,于是他們立刻開始了熱烈的對話。
  這對年輕的中國夫婦用流利的英語解釋,他們1924年一起赴美留學,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學習建筑,畢業(yè)后又到哈佛大學研究生院進修,這一年的3月,他們剛剛在溫哥華舉行了一場西式婚禮,婚后即遵父親建議游歷歐洲考察建筑,F(xiàn)在,他們正“滿載著美國的體驗”,急于回到國內(nèi)“把它們付諸實踐”。
  和梁思成、林徽因一樣,1930年前后,梁家留學海外的子女陸續(xù)歸來。梁思永獲得哈佛大學碩士學位后回國,受邀到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史語所)考古組工作。梁思忠在留學子女中政治熱情最高,1927年初他一度想終止學業(yè)回國參加“北伐”,被梁啟超勸阻:“這種過度的熱度,遇著冷水澆來,就會抵不住!彼贾依^續(xù)在弗吉尼亞陸軍學院和西點軍校學習,畢業(yè)后回國,加入了國民革命軍,很快升任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路軍炮兵上校。梁思莊在加拿大麥基爾大學獲文學學士后,考入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系,畢業(yè)回國,在北京圖書館及燕京大學工作,后遠嫁廣東。
  1928年8月,梁思成、林徽因回到天津,按照梁啟超的設(shè)計,他們赴沈陽創(chuàng)辦東北大學建筑系。27歲的梁思成出任系主任,上課第一句話便是:“建筑是什么?它是人類文化的歷史,是人類文化的記錄者!薄熬•一八”事變之前3年,東北局勢相對穩(wěn)定,梁思成及建筑系同仁利用這夾縫中的時間,培養(yǎng)了中國最早一批建筑專業(yè)人才。
  1929年1月29日梁啟超的去世,對梁家是一個沉重打擊――既是心理上的,又是經(jīng)濟上的!拔覀兊纳罨臼强克母遒M,他去世以后,家境就下降了,頂多屬于中等水平!保核级Y自述)17歲的梁思達沒能按照原計劃赴日本留學,他去讀了南開大學商學院經(jīng)濟系。梁思成與林徽因給父親設(shè)計了墓碑,立于北京香山臥佛寺,這成了他們聯(lián)袂設(shè)計并付諸實施的第一件作品。同年,他們的女兒出世,取名梁再冰,以紀念逝去的飲冰室主人。
  1931年6月,梁思成回北平加入中國營造學社,定居北總布胡同3號。
  1932年淞滬抗戰(zhàn)后不久,在前線的梁思忠便因患病貽誤治療去世,年僅25歲。這一年,四處奔走的梁思永也病倒于荒野,一度“性命幾不!保P床兩年才慢慢恢復(fù)。
  
  北總布胡同3號成了京城著名沙龍
  
  進入1930年代,東城北總布胡同3號的梁家已是北平知識界有名的文化沙龍。梁再冰記得那是一個兩進的四合院,兩個院子之間有廊子,正中有一個“垂花門”,院內(nèi)栽有丁香樹和兩棵馬櫻花樹,每年夏秋父母都要出去考察古建筑,那一時期,家中的許多照片都同古建筑物有關(guān),“父親和母親有時在房頂上,有時在大梁上斗拱之間”。
  當他們回到北平時,周末下午就會有朋友來聚。梁思成后來說,從美國回來至1937年,他有意識地避免與政治人物接觸,故來客大部分是清華北大南開的教授,講起話來中英文交織。多數(shù)時候,林徽因不讓女兒來打擾大人,但會讓她出來叫叔叔阿姨伯父伯母,梁再冰現(xiàn)在還記得這些名字:張奚若、錢端升、陳岱孫、周培源、金岳霖、陶孟和、李濟、葉公超……
  沈從文也常來!笆菔莸,鼻子尖尖的,看起來臉很清秀,”梁再冰說,“他比我父親小一歲,但我父母叫他沈二哥,也不知道為什么。沈從文的夫人張兆和有時也來,長得非常秀麗!
  梁家的沙龍是“英國化”的,牛津劍橋的知識分子有喝下午茶交流學問的習慣,中國這一批留學歐美的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也愿意在女主人林徽因的招待下,對時局或者文藝問題各抒己見。以政治學教授錢端升為例,他就常常被要求首先發(fā)言,給大家講一講當前的政局。沙龍進行到了黃昏,就順道接上飯局,有時去隔壁金岳霖家,主人管飯,眾人笑稱那里是“湖南飯店”,有時一塊兒坐車去外面吃。“我特別記得我父親對我說過,周培源這個人很怪,他可以在去飯館的車上寫物理公式。”梁再冰笑著回憶。
  常來北總布胡同3號的還有梁思成的妹妹梁思懿、侄女周念慈(梁思順之女),她們都在燕大念書,又往往帶上一些女同學,這其中的龔澎,后來成了共產(chǎn)黨的干部,韓素音則成為名揚海外的作家――30多年后,她以采訪者的身份與梁思成再次見面,那是誰也不會料到的場合。
  周念慈是如此喜歡她的舅舅和舅媽,以至于要夜不歸宿,結(jié)果被梁思順半夜接走,這位梁家的大姐臨走時“還扔出最后的炸彈”:女兒在這里會染上激進的婚戀觀念,有人激進到連婚姻都不相信!這是影射比鄰而居的金岳霖。
  梁思懿在燕大思想進步,從1935年下半年就開始投身學生運動,還當過燕大“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大隊長,是“一二•九運動”中的游行領(lǐng)袖,在得知自己上了當局的“黑名單”后,她跑到北總布胡同3號,林徽因連夜為她燙發(fā),給她戴上耳環(huán),涂脂抹粉,又為她換上旗袍,“進步學生”一夜間變成了“少奶奶”,才得以在掩護下逃亡南方。
  1936年,梁思永正主持第14次殷墟發(fā)掘;梁思莊被傷寒奪去了丈夫,帶著年幼的吳荔明回到北平,仍在燕大圖書館任職;梁思達研究生臨近畢業(yè),與同學赴各地考察當時正興起的農(nóng)村“合作運動”,在“新生活運動”的發(fā)源地、也是“合作運動”最具特色的江西南昌縣,梁思達等考察后發(fā)表報告認為,此“合作化”名為“自愿”,實為“統(tǒng)制”,這無疑是對當局所樹“典型”的一聲棒喝。
  
  抗戰(zhàn)爆發(fā)
  
  盧溝橋事變前,梁再冰和三姑梁思莊、八叔梁思禮及小表妹吳荔明在北戴河避暑,梁思成、林徽因則在五臺山尋找曾在敦煌壁畫上見過的“佛光寺”,得知抗戰(zhàn)爆發(fā),梁林匆匆趕回北平,林徽因還給女兒寫信道:“你做一個小孩,現(xiàn)在頂要緊的就是身體要好,讀書要好,別的不用管,F(xiàn)在既然在海邊,就痛痛快快地玩。你知道媽媽同爹爹都頂平安地在北平,不怕打仗,更不怕日本!
  
  梁思莊一行坐火車回到天津!澳谴巫疖囄覀兌际墙K生難忘,平常北戴河到天津的車,也就是走一個晚上,那次走了一天一夜,”梁再冰回憶,“大概是換防,每一站都有好多日本兵上下車,我記得三姑當時鐵青著臉坐在那兒,一直不說話,我們小孩子也都感到非常憤怒和屈辱。”
  天津的家里只剩下了祖母王桂荃和六姑梁思寧――五姑梁思懿參加了平津流亡學生集訓班,去南京進行抗日請愿,南京陷落前又一路往南到了江西吉安,從事農(nóng)村婦女教育工作;五叔梁思達考察完“合作化”運動后,又參加了由南開、燕京、清華、協(xié)和、金陵五大學聯(lián)辦的“華北農(nóng)村建設(shè)協(xié)進會”,到濟寧試驗區(qū)實習,“七七事變”后沒回天津,直接到了南京農(nóng)本局工作。
  梁思莊隨后返回北平,與大姐梁思順住在孤島燕京大學中,而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選擇舉家南下,其中就包括梁思成和梁思永。梁家由此開始了8年的各自漂泊。
  “炸彈是飄下來的,好像閃閃發(fā)光的銀片”
  1937年8月底,梁思永一家到達長沙,和史語所其他人員一起借住長沙韭菜園圣經(jīng)學校。一個多月后,梁思成一家經(jīng)過“上下舟車16次,進出旅店12次”,也抵達這暫時的后方。
  抗戰(zhàn)初期大家斗志昂揚,甚至帶著點興奮,林徽因、梁思成晚上常去找那些舊日的“星期六朋友”聚餐,聊天,大家就坐在床上聊國家大事,分析到底怎么打,能不能打贏,聊完就唱歌,唱得最多的是《大刀進行曲》。
  在長沙,梁林第一次學著自己動手做飯。梁再冰記得,有一次母親燒了一壺水,等了半天不知道開沒開,就去問梁思成,“我父親過來就哈哈大笑,說你連水開了沒都不知道。我母親問你怎么知道?他說我當過童子軍,野營時燒過開水!
  大概是11月,窗外開始有飛機掠過,梁思成興奮得跑到陽臺上去看,說沒有警報,是我們自己的飛機。說話間炸彈就下來了,“炸彈掉下來的時候,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它像是飄下來的,看著好像是閃閃發(fā)光的一些銀片。”梁再冰說。
  等這些“銀片”帶著尖利的哨音落在地上燃起大火后,這一家人才反應(yīng)過來要往屋外的防空壕跑。
  他們的房子沒有了,一家5口從玻璃渣和焦土中挖出家當,借住到張奚若家,隨后離開長沙,經(jīng)湘西、貴州向云南行進。
  與此同時,梁思達一家隨南京農(nóng)本局內(nèi)遷重慶,梁思永一家則取道越南,經(jīng)滇越鐵路進入云南。梁思永之女梁柏有時年5歲,對于這段艱苦的旅程,她只記得在越南的一家商店里看到鄧波兒的洋娃娃,大哭非要買下不可,“后來實在沒錢了,離開昆明去李莊前又賣了。”
  到了湘黔交界的晃縣,林徽因突發(fā)肺炎,高燒40度?h城中并沒有醫(yī)院,梁思成從同車的乘客中找到了一位女大夫,她在日本學的西醫(yī),但會開中藥,按照她開的藥方梁思成去抓藥,“我記得還買一些中藥的補藥,每天一對豬肺,再買一百個苦杏仁塞在豬肺里面,然后熬湯,加上蜂蜜一塊吃,就這樣兩個禮拜后,我母親就完全退燒了!
  
  梁思成林徽因
  不許女兒聽汪精衛(wèi)老婆演講
  
  1938年1月,甫抵昆明的梁思成也病倒了。他的脊椎間軟組織硬化癥加重,背部劇烈疼痛,坐也不是,臥也不是,只能日夜半躺在一張帆布椅子上。
  3個月后,北大、清華、南開師生經(jīng)長途跋涉抵達昆明,三校組成西南聯(lián)大,“星期六朋友”又在這里重逢。清華校長、聯(lián)大常委梅貽琦登門拜訪梁思成夫婦,并請他們?yōu)槁?lián)大設(shè)計校舍。這可能是梁思成設(shè)計生涯中最委屈的一件作品,因經(jīng)費不足,方案一改再改,高樓變成矮樓,矮樓變成平房,平房變成茅屋。
  抗戰(zhàn)前期云南主要流通貨幣是滇幣,“我們剛到昆明時,1塊法幣可以換10塊滇幣,所以買東西很便宜,但是很快就漲起來了,漲得一塌糊涂!绷涸俦f。為了生活,林徽因要來回爬4次山坡,去云南大學教英文課掙鐘點費,而梁思永之妻李福曼,和聯(lián)大許多教授的妻子一樣,在小街邊擺地攤變賣家中衣物以補貼家用。
  梁再冰與梁從誡就讀于昆明的恩光小學,再冰讀四年級。有一天,學校里來了一個叫陳璧君的廣東女人,要給學生演講。當時梁再冰并不知道她是汪精衛(wèi)的妻子,只是清楚地記得,父母堅決不讓她去聽這次演講,“當時我還跟他們辯,說同學都去了,為什么我不能去?他們說就是不能去。第二天他們又問我,除了我還有誰沒去?我說我們班就我和張文樸(張奚若之子)沒去,他們就笑了!
  1940年夏,日軍施行“疲勞轟炸”,頻繁騷擾昆明,梁從誡撰文回憶,“有一次,日本飛機飛到了龍頭村上空。低到幾乎能擦到樹梢,聲音震耳欲聾。父親把我們姐弟死死地按在地上不讓動。我清楚地看見了敞式座艙里戴著風鏡的鬼子飛行員,我很怕他會看見我,并對我們開槍!笔悄甓,根據(jù)教育部指令,史語所和營造學社遷往四川南溪縣的李莊,一個“地圖上找不到的地方”。
  梁思永的助手石璋如記得,“梁先生在昆明時,他罵昆明的氣候,不冷不熱,造成人們不死不活,沒有一點進取心。遷四川后,夏天悶熱,冬天濕冷,稱得上有刺激性。”結(jié)果林徽因和梁思永相繼病倒。
  林徽因是老病復(fù)發(fā),肺結(jié)核這次來得比往年更加兇猛,連續(xù)幾周高燒不退,夜間盜汗不止,“李莊沒有醫(yī)院,她瘦得簡直可以說不大像個正常的人,手、腿就剩骨頭棒棒了!绷涸俦f。而梁思成尚滯留在陪都重慶。后來梁再冰才知道營造學社經(jīng)費非常困難,父親是去向教育部要撥款的,“他說他當時就是個叫花子,經(jīng)常要去化緣。”
  這一病,林徽因元氣大傷,李莊5年基本是臥床度過,后來抗戰(zhàn)勝利返回北平,身體也從未真正康復(fù)過。
  
  不顧脊骨硬化,
  梁思成撰寫《中國建筑史》
  
  1941年年底,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在北平,燕京大學不再是安全的飛地,教職員工紛紛撤離燕園,日軍禁止民眾收聽短波,挨家挨戶查收音機,當時梁思莊與大姐梁思順同住,梁思莊之女吳荔明回憶,“查到我們家時,大姨用高級日語嚴厲地說:‘不許你們動我的無線電,不然我就把它砸爛!’”日本兵聽到這日本宮廷語言,不知是何來頭,只好作罷。不久,梁思莊帶著吳荔明隨燕大南遷,到了成都。
  在天津,梁思禮高中畢業(yè),王桂荃的好友丁大夫為他在美國明尼蘇達州的嘉爾頓學院申請到了全獎,王又費了很大力氣湊足400美元給小兒子作為路費和其他開銷。
  在上海,梁思懿與美籍華僑張煒遜結(jié)婚,梁思禮參加了姐姐的婚禮,并跟著他們一起去了美國。剛到美國半個月就爆發(fā)珍珠港事件,美日交戰(zhàn),梁思禮與國內(nèi)失去一切聯(lián)系。
  在江蘇,投奔新四軍的梁思寧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在重慶,梁思達進入銀行界,就職于重慶中國銀行總管理處業(yè)務(wù)室。
  仍是李莊條件最苦。梁思成的背脊骨已全部硬化,好像成了一根棍兒,雖然行動不便,反倒不太疼了,于是開始撰寫《中國建筑史》。在給好友費正清夫婦的信中他這樣描述自己的生活:“在菜油燈下,做著孩子的布鞋,購買和烹調(diào)便宜的粗食,我們過著我們父輩在他們十幾歲時過的生活但又做著現(xiàn)代的工作。我的迷人的病妻因為我們?nèi)阅懿粍訐u地干我們的工作而感到高興!
  可是,在女兒梁再冰的講述中,他們的工作褪去了那層浪漫的色彩:“他仍然酷愛畫圖,由于背脊骨的毛病,他的頭已經(jīng)‘重’得抬不起來,于是他就找個花瓶來支撐自己的下巴。母親病情略微穩(wěn)定后就開始閱讀《史記》和《漢書》,以便協(xié)助父親寫作《中國建筑史》。”
  吳荔明隨母親去李莊看望二舅三舅,發(fā)現(xiàn)二舅還是那樣樂觀和幽默,“當物價飛漲家中揭不開鍋時,他就不得不把家長衣物拿去當賣,還開玩笑地說:把這只表‘紅燒’了吧!這件衣服可以‘清燉’嗎?”
  1942年4月18日,傅斯年給教育部長朱家驊寫信,請求他為身處困境的梁氏兄弟撥款!啊喝喂笏,人品學問,皆中國之第一流人物,國際知名,而病困至此,似乎可贈以二、三萬元。國家雖不能承認梁任公在政治上有何貢獻,然其在文化上之貢獻有不可沒者,而名人之后,如梁氏兄弟者,亦復(fù)甚少!”得到這筆撥款后,思成、思永兩家的生活得到相當改善。
  
  梁思成:“我們圍著毛主席高唱國歌”
  
  
  1945年8月抗戰(zhàn)勝利,次年,流散在外的梁氏兄妹陸續(xù)返回北平,“因為是從南方飛回來的,一下飛機就覺得北京臟極了,塵土飛揚,大家都蒙著紗巾!绷喊赜姓f。
  1946年,梁思成受邀赴耶魯大學講學,1947年6月,意外接到林徽因病情惡化需要手術(shù)的電報,他立即動身返回北平。臨行前,他將自己用英文所著的《圖說中國建筑史》插圖部分交給好友費慰梅(費正清之妻)保管,手稿則全部帶回。他準備做最后修訂,再寄到美國出版。不久北平解放,中美斷絕聯(lián)系,手稿再也沒有寄出,要等到1984年,這些手稿才連同配圖在美國首次出版,而梁思成已經(jīng)看不到了。
  林徽因手術(shù)后身體有所好轉(zhuǎn),梁家著名的“午后茶聚”又得以恢復(fù),客人仍少不了金岳霖、張奚若、陳岱孫等,因梁思成在清華任教,又增加了清華建筑系的師生。吳良鏞先生回憶說,“每天中午以后,大概三四點左右,梁家都要準備餅干、花生米之類的茶點,客人是變動的,高興就來,有事就走,主持人無疑是林徽因,政治社會美學文學無所不談。也包括對時局的批評!
  1949年終于到來的時候,梁氏兄妹都是翹首以盼的。梁思永臥床不起,但是每天都抱著他那臺美國產(chǎn)的收音機收聽解放軍前進的消息;人在長沙的梁思達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梁憶冰清楚地記得,他總是很小聲地說“解放軍又到哪兒哪兒了”;梁思成一度以為解放軍會很快進駐清華,但聽到他們說“大學是念書的地方,軍隊不入駐”時,不禁大為感動。1950年,梁思莊帶著吳荔明去香港看望公公,“我祖父希望我們留在香港別走了,以后去美國。其實我媽媽西方習慣還有,再回美國生活完全沒問題,但她沒有答應(yīng)……她當時還給她的好朋友寫信,動員很多人回國,比如化學家傅鷹,她那時是真心的!
  在美國,梁思懿和梁思禮也面臨著同樣的選擇,“所有要回國的學生都面臨兩種選擇,去臺灣還是去大陸?”在駛往香港的輪船上,進步學生聽到新中國成立的廣播,歡欣雀躍,廣播中說國旗是五星紅旗,學生們不知道五星如何放置,就找出一塊紅布,中央放一顆大黃五星,四角各放一顆小五星,在船上開了慶祝會。船抵香港后,部分學生轉(zhuǎn)往臺灣,梁思懿和梁思禮搭船北上天津,與家人團聚。
  1949年4月梁再冰參加四野南下工作團,隨部隊南下一年,“當時常和父母通信,一年后回家,還擔心他們的思想和我的有差距,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們也非常積極!
  梁思成1949年9月30日寫給女兒的一封信可為佐證,這封信是他在前一日參加了第一屆政協(xié)第8天的會議后寫的:
  “我得以參加這個開國盛典,實在感到光榮與興奮。當兩個月前我設(shè)計改造中南海懷仁堂會場時,實在也想不到自己會來坐在這代表席上的……三個歷史性的文件……真是三個真正民主真能代表全國人民意見的文件。
  “當晚散會之前,我們圍著毛主席高聲同唱第一次的‘國歌’,高興興奮無比。那是最可紀念的一夕。
  “我?guī)讉禮拜來,整天都在開會……四面八方去拉建筑師來北京,組織公營建筑師事務(wù)所,組織都市計劃委員會的企劃處,等等,技術(shù)工作全由媽媽負責指揮總其成,把你的媽媽忙得不可開交,我真是又心痛,又不過意,但是工作一步步的逼迫著向前來,緊張興奮熱烈之極。……媽媽瘦了許多,但精神極好!
  
  林徽因:“你們拆去的是有著八百年歷史的真古董!”
  
  建國后頭幾年,梁氏兄妹都處在忙碌興奮的狀態(tài)中:梁思莊在北大圖書館任職,負責西文編目;梁思成參與了國徽和人民英雄紀念碑的設(shè)計,還與陳占祥聯(lián)合提出了著名的“梁陳方案”,自費刊印一百多份報送上去,希望勿將行政中心放置在舊城之中;梁思達先在政務(wù)院外資企業(yè)局,后來調(diào)到中央工商行政管理局;連臥病在床的梁思永家中也是各路客人絡(luò)繹不絕。
  梁思懿隨丈夫分配在山東,一度在齊魯大學任女部主任,1951年給三姐梁思莊來信,講述了新時代的氣象:“燕京已經(jīng)改為國立,這里的師生都很羨慕,也向著這個目標努力。我們學習政治雖然是強迫與志愿結(jié)合,開始時,是強迫的意味多于志愿,現(xiàn)在從出席人的踴躍來看,二者已經(jīng)近乎相等了。”
  梁思寧也在山東,她丈夫章柯常年從事革命工作,梁氏兄妹一度有點不知如何與他相處,倒是章柯非常大方地給梁思莊寫信:“很早就聽說三姐是一個很和藹,長期從事燕京圖書館工作的人,在學識及為人上都很好,像你這樣的人才在新中國的建設(shè)中是很需要的,尚望努力在工作中加強政治學習,提高自己改造自己,前途非常光明的!
  興奮之余又帶著苦惱,“他們最大的苦惱似乎是不能同有關(guān)方面領(lǐng)導(dǎo)在思想上取得一致!绷涸俦f。1953年,一股要掃掉北京古建筑的思潮開始興起,梁林等專家激烈反對,林徽因強撐病體去找北京市領(lǐng)導(dǎo):“你們拆去的是有著八百年歷史的真古董……將來,你們遲早會后悔,那個時候你們要蓋的就是假古董!”盡管如此,對城樓、城墻和牌樓的拆除還是在隨后大規(guī)模展開。
  1954年4月2日,梁思永病逝,臨終前,他對妻子李福曼說:“我不奮斗了,我奮斗不了啦,我們永別了!”
  1955年4月1日,林徽因病逝。此時,對梁思成“復(fù)古主義思潮”(所謂“大屋頂”)的批判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5月27日,梁思成寫下“大屋頂檢討”反思自己:“我認為黨對革命是內(nèi)行,對建筑是外行。我竟然認為這個領(lǐng)導(dǎo)六億人翻了身的黨不能領(lǐng)導(dǎo)建筑……我像一個對學校沒有信心的母親一樣,‘不放心’把自己的‘寵兒’‘建筑’交給黨……”
  這時的梁思成還只是困惑,并未被擊垮。他的學生蕭默說,記得有一次梁先生來到系館,戴著寬邊禮帽,我們一幫同學像孩子似的圍著他,梁先生詼諧地指著帽子自我介紹說:“我就是梁思成,你們只要看這頂帽子就能夠猜著了,也是個‘大屋頂’!
  也是在這段時間,農(nóng)業(yè)合作化的浪潮重新席卷中國,梁思達人在經(jīng)濟部門,但再無機會考察合作化的政策,更不用說批評和檢討!八麄兙透艺f,你爸爸吃虧在他學的不是自然科學,學的是經(jīng)濟,這在比較左的年代屬于資本主義的一套。”梁憶冰說。
  1956年,國家制訂十二年科學規(guī)劃,五院(導(dǎo)彈研究院)成立,梁家第二代中惟一的工科畢業(yè)生梁思禮參與其中。
  
  梁思順:“我要給毛主席寫信,毛主席相信我沒罪!”
  
  “文革”以前,梁家每逢母親王桂荃過生日,或者家里有什么大事,就要聚會。有時在母親家,有時在西單附近的四川飯店。梁憶冰說,“二叔梁思成要是在,基本上就是他說話,他愛講笑話,特別有意思!
  “三姑梁思莊也是特開朗的人,放暑假,三姑把我們接到中關(guān)村她家去玩,梁家人都愛音樂,我們就去翻她的唱片,聽莫扎特的《土耳其進行曲》什么的,我三姑回來看到了,不但不嫌我們小孩煩,還說孩子們我們時裝表演啊,就放著音樂,換上旗袍從這頭走到那頭!
  “文革”來得太快了。
  梁思成自受批判以來,“除了‘任務(wù)’,沒有寫過任何有關(guān)建筑問題的文章,以為這樣總可以不至于再犯錯誤了”,但還是在1967年成為“混進黨內(nèi)的右派”,并在次年被正式定為“資產(chǎn)階級反動學術(shù)權(quán)威”,屢遭抄家和游行示眾。
  梁思順70多歲了,3個子女或在國外,或流放,或被批斗,都不在身邊,紅衛(wèi)兵不許保姆給她做飯,“弟弟妹妹當時也自顧不暇,我同學是她鄰居,聽說她當時爬在地上,很慘。”梁憶冰說。紅衛(wèi)兵鞭打她時,這位與毛澤東同齡的老人說:我要給毛主席寫信,毛主席相信我沒罪!1966年,她死在自己家里。
  1968年,梁憶冰下鄉(xiāng)前去看望祖母王桂荃,走到西單手帕胡同,一拐彎就看見祖母家的窗戶紙破了,在風中飄啊飄的,“我看她不在,把我給急的,到處找,后來才知道是被我堂叔接去了。那時她已經(jīng)得了痔瘡癌,起不來了!边@一年,王桂荃孤獨地死在家里,沒有子女來向她告別。
  
  梁思達被派到下面的各生產(chǎn)隊記賬,1971年返回北京時,被迫退休,“一直退到街道,而不是退到本單位。反正這件事情對他來說,一直有心結(jié),去世前一周還在說這件事。”梁憶冰說,父親被壓抑了很多東西。
  在北大,梁思莊被抄家3次,因為她說過北大圖書館某領(lǐng)導(dǎo)“只會務(wù)虛不會務(wù)實”,為此做了無數(shù)檢查。“有一次,紅衛(wèi)兵把學校的很多善本書線裝書放在現(xiàn)在那個大講堂門口燒,然后把我媽媽押去看!眳抢竺骰貞,“紅衛(wèi)兵斗她,讓她穿著旗袍拔草,我也只能遠遠地看著,非常害怕他們打她!
  梁思莊被關(guān)在28號樓,每天排隊打飯都要偷偷看看墻上的大字報,回家后她笑著對吳荔明說:“他們把我和杜勒斯掛上鉤了,多有意思,這輩子第一次有人把我的身價抬得這么高!”
  吳荔明的兒子楊念群出生于1964年,上小學時還是“文革”時期,整天拿著紅寶書背毛主席語錄,梁思莊就拉著外孫和其他3個小朋友,給他們講英文,講地理,“她拿著乒乓球,指著那接縫告訴他們什么是赤道,”吳荔明說,“這4個孩子最后都考上了好大學,都很有出息!睏钅钊含F(xiàn)在是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的教授。
  只有梁思禮受沖擊較小,“1968年,我院703所所長姚桐斌被打死,周總理立即指示要保護6級以上的高級工程師。為保護我們,要求我們每天參加科研工作后不能回家,把圖書館一層樓的一半騰出來讓我們集中吃住,家里送飯。門口有解放軍站崗,誰也不許碰,造反派也沒法來揪了!
  梁啟超在世時,曾給孩子們寫信,希望他們不要浪費光陰,過早卷入國內(nèi)左與右的爭斗,結(jié)果換了人間,他的子女卻還保持著對政治的天真。梁思莊看不慣圖書館一些人只搞政治,不搞專業(yè),就對女兒說:我比黨員覺悟還高,我得給黨員做思想工作!整風運動后梁思成寫了入黨申請,卻對入黨程序一竅不通,“竟把申請書直接交給周總理轉(zhuǎn)毛主席”。
  1966年開始的批斗,比1955年猛烈得多,在一輪輪的揭發(fā)、檢查、游街中,梁思成的身體先垮了,爾后他又失掉開朗幽默的性格,變得沉默、膽怯,又時時對續(xù)弦林洙的子女充滿愧疚(他們有一個反動學術(shù)權(quán)威的后爸)。1969年1月26日,清華大學召集全校師生宣讀毛澤東圈閱的《堅決貫徹執(zhí)行對知識分子“再教育”“給出路”的政策》(后來稱之為“清華經(jīng)驗”),這份文件總結(jié)對待知識分子的5種政策,其中第4條是針對“資產(chǎn)階級反動學術(shù)權(quán)威”的:“……在批了以后,不再讓他們在校、系等各級領(lǐng)導(dǎo)崗位上當權(quán),當教授的頭銜可以保留;身體好,能做點事情的(如錢偉長)要用,他那一套體系必須砸爛,但在分體上,還有用,應(yīng)有可取。年紀太大,用處不大的(如梁思成、劉仙洲),也要養(yǎng)起來,留作反面教材!
  從那天起到2月27日,“用處不大的”梁思成在日記本上沒寫過一個字。
  當年10月7日,住在北京醫(yī)院的梁思成接受了一項重大政治任務(wù)――接受英國作家韓素音關(guān)于文化大革命的采訪,組織一再叮囑他“想到什么就談什么”,“千萬不要像檢討似地談話”,但他還是失敗了。他的談話只剩下空洞的政治口號。30多年后再次相逢,那個詼諧風趣的梁思成徹底不見了。
  1972年1月9日,梁思成去世。
  1978年12月,梁思莊復(fù)職,在北大,每天人們都看見這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太,騎著一輛藍色的小輪子自行車,和上班的人流一起前進。
  1983年,梁思寧恢復(fù)黨籍。早在1948年,她就因為是梁啟超的女兒被開除出黨。
  1987年,國家科委追授梁思成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
  1993年,已是火箭專家的梁思禮當選中科院院士,這是繼1948年思成、思永兄弟當選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以來,梁氏第二代中的第三位院士。
  2004年,為迎接奧運會,北京重修永定門城樓。
  梁思莊去世于1986年;梁思懿去世于1988年;梁思寧去世于2006年,她說,我要悄悄地來,悄悄地走;梁思達去世于2001年,老人晚年喜歡看《國家地理》,喜歡看《貓和老鼠》,住在女兒梁憶冰家的時候,盡管腿腳不便,也總想做點事情,“我晾的衣服,他每次都搶著要去收”。
  梁思莊和梁思達的后人都希望他們寫一點回憶錄之類的文字,姐弟倆總是拒絕,不約而同。
  
 。ǜ兄x吳荔明、梁再冰、梁憶冰、梁柏有、周有斐、許維馨諸位老師接受訪問;參考資料:吳荔明《梁啟超和他的子女們》,羅檢秋《新會梁氏:梁啟超家族的文化史》,竇忠如《梁思成傳》,林洙《梁思成,林徽因與我》、《建筑師林徽因》,陳學勇《蓮燈微光里的夢:林徽因的一生》、《梁啟超家書》、《一個火箭設(shè)計師的故事:梁思禮院士自述》,張朋園《梁啟超與民國政治》,張灝《梁啟超與中國思想的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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