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瑞安小說 溫瑞安,轉(zhuǎn)微為安
發(fā)布時間:2020-04-04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人生無處不江湖 謙虛絕對不是溫瑞安的美德,恐怕他也并不把它當作美德。一系列重量級推薦語當仁不讓印在他小說的封底:“近年武俠小說我就看瑞安的了”(金庸),“現(xiàn)在的武俠小說就只剩下溫瑞安在獨撐大局了”(倪匡)。古龍和張徹,也都是“就看他的了”、“年輕一輩小說家里最出色的”這樣的評語。這些評語大多出自1980年代。
那也是他在港臺新馬等地最紅的時候。最夸張時一個人同時開18家專欄,雖說有些是周刊有些是月刊,每天得寫的畢竟也有四五家、好幾千字。他沒時間蘑菇,有時電影院剛上預告片就開始寫影評。他覺得預告往往比正片好看。遇到悶片,直接在黑漆漆的影院里開寫。算粗制濫造嗎?他說,古往今來,快筆很多,有時快反而寫得出自己的心思,不那么經(jīng)營造作。
他快,出版社比他更快。寫完《今之俠者》,他和出版社的人聊天,說到還可以寫《古之俠者》,苻堅、李白、蘇軾、辛棄疾、王陽明皆可入選。還只是構(gòu)想,根本沒動筆寫呢,沒過多久,就看到廣告已經(jīng)打出來了。
溫氏武俠在內(nèi)地大熱是從1990年代初開始的,據(jù)說當時僅《兩廣豪杰》就有89萬冊銷量。為了趕印他的小說,花城出版社的人拿了手稿就走,答應他助理一定仔細校對,結(jié)果10天就印出來了,完全沒有校過,創(chuàng)下他單頁差錯的最高紀錄:一頁127處。即便如此,這部錯訛百出的《群龍之首》還是脫銷了。
寫得快,出得快,自然“著作等身”。溫瑞安到底出了多少武俠小說?有的說五六百部,有的說七八百部。怎么算的?各版本有一種算一種。比如《少年冷血》花城版上下兩冊,香港版的冊數(shù)則要多幾倍。他的助手葉浩告訴我,不同版本若不重復算,總字數(shù)當在2000萬字上下。
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反高潮了。自1996年推出《天下無敵》之后,他再無新作問世,留下十幾個沒有收尾的故事,他消失了。15年后他說,自己一直沒停筆,只是少了陣地――各地報刊早放棄用武俠連載吸引讀者。而他就像是失去了舞臺的表演者,仍然在磨練自己的演技。那些故事,有些是沒寫完,有些卻是寫完而沒發(fā)表完,還有一些是陷入了大陸的版權(quán)陷阱。
例如2004年末到2006年初,中斷多年的《四大名捕斗將軍》最后一部《少年無情》曾在《今古傳奇•武俠版》連載了一年多。但無情的女粉絲們呵護偶像,連書童的名字都要替他拿主意。當溫瑞安寫到無情戀愛時她們終于“忍無可忍”。雜志社很為難,和他商量后終止了連載。
這十幾年,溫瑞安娶妻、生子,生意也做得不錯,似乎不必再過問“江湖的事”,為何去年又在網(wǎng)易開了博客和微博?他說很簡單,有位老友丟失了他的行李箱,其中包括他的相機以及數(shù)千張照片。正在懊惱時接到邀約,他想,反正今天這么失敗,就做一件積極一點的事好了。
今年7月,溫瑞安又開始用微博寫武俠連載“俠道相逢”。但他不認同“重出江湖”的說法。在他看來,很多筆下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的人其實只是寒窗十年的書生,接觸的世面太少。他卻是“實戰(zhàn)派”,結(jié)社、交友、入獄、逃亡、大起、大落――人生無處不江湖,他一直在江湖上。
武俠生活化,生活武俠化
說起來,溫瑞安寫武俠還有點“家學淵源”。父親溫偉民是廣東梅縣人,曾追隨過葉帥,后來因故離家出走,下南洋來到了馬來西亞,一邊從事中文教育,一邊收徒教授洪拳,甚至也通奇門遁甲、求神問卜之術(shù)。小時候溫瑞安常能見到遠道而來的客人找父親“指點迷津”。
1954年元旦,溫瑞安出生在馬來西亞霹靂州美羅埠火車頭。當時美羅埠是個小山村,小站火車頭更是只有幾戶居民。他最初的中文教育來自于父親的線裝書。還沒上學,他就開始看《七劍十三俠》、《五虎平西》、《羅通掃北》、《天王老子》、《黃飛鴻正傳》。5歲時,寫了個以少量文字作說明的連環(huán)圖故事《三只驢子》,至今仍津津樂道。
溫瑞安的第一部“武俠小說”《龍虎風云錄》是小學時寫的,以班上同學為原型,自繪插畫。兩個盛氣凌人的有錢孩子被他“寫死了”,找他麻煩。很多“還沒死的”同學,包括高年級看他書的人圍到他身邊說,“你們試試看!小溫我們是維護的!
老師也知道了他的本領(lǐng),有事往往找他幫忙:“你很會講故事,幫忙代一下課吧。”他的最高紀錄是一天代了8個小時課。過了三四個星期父親找他談話:你是不是去上課的啊?老師說你在講故事。我去看了,都是你在上課。我們送你去念書,結(jié)果你不是去念書,是去教書!
后來溫瑞安入讀馬來人、印度人、錫克人、孟加拉人、華人共處一校的綜合中學。中文是選修課,少于20人選就不能開班。他偏有本事吸引異族選修,“威逼利誘”馬來人去申請開課――因為馬來人去申請?zhí)貏e容易。多年后回到馬來西亞,他遇到一個印度人,竟用粵語說,你們不要罵我,我每句話都會聽,不會寫罷了。
溫瑞安愛結(jié)社交友。小學時就開始辦文學社、詩社。高中時他和兄長、同道創(chuàng)辦天狼星詩社。1970年代到臺灣求學,他不忘舊志,又創(chuàng)神州社,聚攏青年精英,進而成立神州出版社,出版《神州文集》,創(chuàng)辦《青年中國》雜志,約徐復觀、牟宗三、錢穆、韋政通、胡秋原、余光中、張曉風、陳曉林這些文化名人寫稿,對臺灣的文化、社會現(xiàn)象提出警示和批評。
又要辦社團,又要辦雜志,錢用完了就賣文章。沒想到稿投出去又不斷有人再約。他更喜歡給香港報刊投稿,因為臺灣限制太多?墒菬o論港臺,難免都有主編要他武俠中摻雜色情或暴力;他必須應付學費和社團的大半開銷,卻堅持寫自己那一路,打自己那一套風格強烈凄美的拳。半工半讀不易,分身乏術(shù),最后他選擇休學,專心做負責任、能承擔的“大哥”。
盡管溫瑞安盡力規(guī)避政治,人員龐雜、一日間能召集三四百青年精英的神州社樹大招風,還是“出事”了。1980年他被以政治犯名義抓捕。一進軍法處看守所,辦案人員就勸他放棄抵抗。幾個死刑犯,就在隔壁,對面是因“美麗島事件”入獄的林義雄。舉報的人、舉報的事,一一擺在他面前,只為讓他知道被“兄弟姊妹”出賣,心寒而喪失斗志。
臺灣當局說他“為匪宣傳”,證據(jù)是他讀毛澤東詩詞,巴金、曹禺、沈從文作品,以及《明報月刊》。這些他一律“供認不諱”。還有一項罪證是他的詩作《山河錄》。那只是一組描繪中國版圖,歌詠黃河、長江、江南、蒙古、少林、武當?shù)鹊茸鎳蠛煤由降脑,卻被認為“別有用心”。
最終還是問不出確切罪行,臺灣當局未經(jīng)審判便強制溫瑞安離臺。他自此開始了流亡生涯。剛到馬來西亞,臺灣就發(fā)布了他被判刑的消息,占據(jù)了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報紙的頭條,“圖文并茂”。成為驚弓之鳥的他轉(zhuǎn)而投奔香港,適逢港府收緊移民政策,幾度申請均遭拒絕。
臺灣不收、香港不留之際,只好又回到大馬。因住店登記不便,找到當年的社友借宿。以前他們總是把大房讓給“大哥”睡的,這次卻說:“溫瑞安,你睡地上!碑斈辏按蟾纭鼻啊按蟾纭焙,現(xiàn)在你落魄,就是“溫瑞安”了。第二天,他們送他上公車,要他“別再來了”。他日后的武俠小說寫背叛奇多,與這些經(jīng)歷不無關(guān)系。
1981年底,他終于以海外雇員身份留港。之后成為兩家電視臺的創(chuàng)作經(jīng)理,結(jié)識許多影視圈的人。那些人遭遇本就曲折,他的經(jīng)歷在他們眼里也就很平常了。這些人無論泡“馬子”的、豪賭的、能喝酒的、能打架的、能給人打的,全叫“大俠”。溫瑞安就跟朋友們說,他們能稱大俠,我就能稱巨俠了。朋友們馬上叫他“巨俠”,一叫就是數(shù)十年。
他的小說改編成影視,也是從那時開始的。不過他常說,那些衍生產(chǎn)品與他無關(guān)。他既不是導演也不是監(jiān)制,沒法左右人物劇情。就像他寫的四大名捕,原本都是熱血男兒,臺灣某個版本改成了兩男兩女。在酒店,他驚見四兄弟成了兩對情侶,邊上的人問他“誰是誰”,他竟答不上來。
1983年底,溫瑞安終于獲準在港居留。他的小說,也同時在港臺出版。數(shù)年之內(nèi),他又相繼成立“朋友工作室”和“自成一派文藝創(chuàng)作推廣合作社”,重新開始了呼朋引伴的生活。據(jù)他說,當年的社中人,如今也有不少出了書,成了名,當了導演,做了編劇,以及在出版界甚至政法界聞名的人,只是他們不提,他也不想沾光。
他與金庸、古龍、梁羽生的一大區(qū)別,就在于他是個“武俠生活化,生活武俠化”的人。他常常把身邊人寫進小說,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文字有了更大的存在意義。比如《說英雄•誰是英雄》中飯王張?zhí)恐∽运慕Y(jié)義兄弟、編劇張?zhí)。他又把小說中的江湖義氣生活化,他的結(jié)義兄妹葉浩、何包旦等人追隨了他二十多年,同甘共苦,不離不棄。
“人生恒常需要忍耐等待”
1987年他重回臺灣,朋友幫他出過一本《溫瑞安回來了》,收集了他12種不同類型的小說。同時他也在各種報刊發(fā)文章,什么都寫。一次酒宴,酒酣耳熱時,張大春笑道:“溫瑞安你不要回來了!我們這兒的副刊全都被你占領(lǐng)了。我們怎么連載小說!”20年后,兩人同在《南方都市報》開專欄,又是“樓上樓下”。對內(nèi)地讀者來說,溫巨俠也回來了。
經(jīng)歷這許多大起大落之后,對命理術(shù)數(shù)頗有研究的溫瑞安說,他信命而不認命。世上有命這回事。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起承轉(zhuǎn)合起伏浮沉,在人的掌控之外。哪怕你認清了個體生命有限又如何?只管去把能做的事做到最好。也許,報應循環(huán),就能改良一點點。一旦認命,那就真的無所作為了。
溫夫人說他是個大孩子,他也說自己愛玩“一大堆東西”,還跟孩子學怎么玩,因為“他們很多玩法我都沒想到”――例如填圖游戲。他看到兒子用線把點連起來能構(gòu)成一個圖形,就想到自己在網(wǎng)易微博寫微小說,每次都是一個點,有朝一日連起來卻是完整的全景。
但對電子媒介他始終有些“不適”。他不用Email,也不上網(wǎng),博客和微博都是助手幫忙打理。要看網(wǎng)頁了,他就借用他們的電腦;要回復讀者,他就寫好紙條,由助手錄入。他的視網(wǎng)膜曾兩次脫落,多虧香港著名眼科醫(yī)生周伯展把他“拉回來”。他開玩笑說,周醫(yī)生要是知道他上網(wǎng),恐怕連眼藥水都不給他了。
溫瑞安有iPad 2,也有iPhone 4,都不會用。他也有手機,只可惜連號碼也沒有記住。醫(yī)生讓他用iPad閱讀,說這樣可以保護視力。他跟精通電子設備的助手學了半天,請人吃飯,最后,iPad 2還是躺在抽屜里。何況他還是喜歡實體書。
對如此愛玩好動、興趣泛濫的人,寫作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嗎?溫瑞安說他已經(jīng)過了為稿費而寫作的階段,但他不會忘記,有差不多30年時間他都因為稿費的支撐而過得很好。甚至在流亡的時候,稿費也讓他不但自己能生活,還可以照顧身邊的人。每次遭遇人生低潮時,他寄情于此,就能得到底氣。
他相信大多數(shù)讀者等著他寫下去。他們和他沒有任何利害關(guān)系,只是想把小說看完整。哪怕有生之年未必有機會面世,他也會把它們完成。但他又開玩笑說,看金庸小說要長情,看我的,很不好意思,可能還要長壽哦。
孔子說,觀察一個人因何去做一件事,采用什么方式,在什么境地中心安理得,大致就能了解一個人。我問溫瑞安什么時候他會心安。他說,他的方法就是隨緣適性,隨遇而安。在什么境遇中,就用什么態(tài)度應對。坐在大排檔就享受大排檔滋味;吃阿一鮑魚(香港著名連鎖酒家)就是阿一鮑魚的要求。
在他看來,快樂和幸福不同。幸福的人生要有許多條件,不易滿足,快樂的心境卻隨時可以自尋,只要你想快樂,馬上就可以快樂。當一個人擁有很多快樂時,就接近幸福了。就在跟我聊天時,他還暗暗給我相面、算命,自得其樂。溫夫人說他也常自尋煩惱。他說,也是,有時煩惱就是菩提,菩提就是葡萄,葡萄吃下去很快樂。他就是這么天馬行空。
臨別,溫巨俠贈書給“俠友”攝影師和“俠弟”我。我拿到一本聽來頗為快意恩仇的《一怒拔劍》。但在我?guī)サ牧硪槐緯,他寫下的,卻是“人生恒常需要忍耐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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