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廷慘案與波蘭的民族記憶] 波蘭人為什么仇視中國
發(fā)布時間:2020-03-3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正如波蘭人說的,“歷史不能被忘記,也不能被原諒” “卡廷慘案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遭到扭曲的歷史事件,不過它很可能是最喧囂的一個!笨ㄍ⒋笸罋⒌亩韲鴼v史學家維克托•薩斯拉夫斯基曾經這樣說。在批評俄總統(tǒng)普京對這段歷史的漠視時,他引用了俄羅斯詩人帕斯捷爾納克的話:“再高超的撒謊技巧,也不能彌補你面對歷史真相的無能!
出生在列寧格勒,小時候的維克托曾幫他的父親燒掉了與托洛茨基的信,此后一生流亡在外,童年那種恐怖而窒息的記憶卻一直如影隨形,這些記憶成為他研究斯大林時期歷史真相的最初動力,直到他最后找到那個記憶的支點──1940年的卡廷大屠殺。2008年,他的研究著作《種族清洗:卡廷大屠殺》發(fā)表,獲得了漢娜•阿倫特獎。也許再沒有什么比這個獎更適合這個俄國籍的學者,正如阿倫特用反思猶太人的怯懦來審判極權主義,維克托面對的是俄羅斯歷史的污點,他們都是在自我民族的反思中指向民主制度。
在2010年4月10日斯摩棱斯克空難之后,這段歷史又為災難深重的波蘭民族添上了一層悲壯的意味。當日,波蘭總統(tǒng)萊赫•卡欽斯基帶領波蘭代表團一行88人乘圖-154總統(tǒng)專機,從波蘭華沙飛往俄羅斯斯摩棱斯克市,準備在當地悼念卡廷大屠殺的遇難者。飛機墜毀,機上96人無一生還。
莫名失蹤
在倫敦西郊的肯拿士貝利公墓有一個錐子一樣的花崗巖墓碑,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字“卡廷,1940”。這是波蘭人在1976年9月為悼念大屠殺的死難同胞所建,也是世界上第一座以卡廷事件命名的墓碑。不久后,英國的坎諾克蔡斯又出現(xiàn)了一座相似的墓碑,建造者斯蒂芬•斯坦?jié)删S奇的父親曾經是二戰(zhàn)時波蘭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在卡廷事件中遭到屠殺。斯蒂芬所立的紀念碑并非僅僅為了紀念父親,紀念碑的底部有這樣一行字:“紀念1940年卡廷樹林里被屠殺的波蘭軍人和官員”。它的旁邊有一個小玻璃瓶,里面裝著華沙和卡廷樹林的泥土。從倫敦開始,紀念碑在隨后的年月里出現(xiàn)在了美國的馬里蘭、加拿大的多倫多……最后才是烏克蘭和俄羅斯。紀念碑就像是波蘭人二戰(zhàn)開始流亡的歷史證據,直到最后回到原點。
時間回到1939年9月1日,納粹德國開始用閃電戰(zhàn)大舉進攻波蘭,而在半個月后(就在蘇德秘密簽訂互不侵犯條約3個星期后),蘇聯(lián)以波蘭政府難以控制本國領土,蘇聯(lián)和波蘭的和平條約失效為由,也開始從東面大舉進攻波蘭。由于波蘭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和英國、法國等國綏靖的“西方背叛”,大批的波蘭軍人和政府官員成為戰(zhàn)俘。據估計,約有25萬到454700名波蘭人成為俘虜,他們分別被關押在3個戰(zhàn)俘營里,由蘇聯(lián)的國內安全部(NKVD)主管。NKVD此后迅速釋放了4萬多名烏克蘭籍和白俄羅斯籍的士兵,而4萬多生在波蘭西部的士兵則被遣送到納粹德國的管轄之內……直到當年11月,NKVD有4萬波蘭籍的戰(zhàn)俘:8500多名行政人員、6500多名政治官員、2萬5000多名士兵……這些人中的大部分仿佛人間蒸發(fā)一般去向不明。
大屠殺
初時,這些人的命運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月里很難引起關注,當時西方國家最主要的任務是與蘇聯(lián)聯(lián)盟,抵抗納粹的進攻,流亡英國的波蘭政府必然要追隨這樣的潮流。1941年,波蘭流亡政府與蘇聯(lián)簽訂了西科爾斯基─馬伊斯基協(xié)約,決定在蘇聯(lián)境內組建一支波蘭軍隊。波蘭將軍烏拉蒂斯勞要求得到這些曾被捕的波蘭軍官的消息,斯大林信告訴他,在蘇聯(lián)入侵波蘭時期被捕的幾萬波蘭戰(zhàn)俘已經全部被釋放──這些音信全無的人,從斯大林暗示的理論而言,是被同年開始入侵蘇聯(lián)的納粹德國軍隊所殺。他甚至荒謬地說,這些戰(zhàn)俘“很可能跑到了滿洲”。
不久后,一個波蘭鐵路工人在俄羅斯卡廷的森林里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尸體,并把此事報告給了波蘭地下抵抗組織。但是慌亂時期的波蘭人中很少有人相信這一“危言聳聽的傳聞”,因為尸體的數量太為驚人。但是隨后的1943年,戈培爾率領的德國國防軍占領了卡廷森林,他們挖開了一個萬人坑,當時就發(fā)現(xiàn)了4243具波蘭軍官的尸體。戈培爾興奮不已,他明白自己找到了一個離間波蘭、西方和蘇聯(lián)關系的大寶藏,同年的4月13日,在柏林電臺的廣播信號中,一個聲音這樣緩緩說道:“一個深溝……28米長,16米寬,2萬波蘭官兵的尸體……”
不算清楚的信號在同盟國的夜空中傳遞著,當然也傳到了波蘭總理瓦迪斯瓦夫•西科爾斯基的耳中。瓦迪斯瓦夫要求斯大林給出解釋,后者堅持說這是德國人的離間計,波蘭人早就被釋放,殺害他們的是德國人。瓦迪斯瓦夫肯定無法接受這個疑點諸多的解釋,于是他要求紅十字會聯(lián)合幾個西方國家一起到卡廷調查。他受到的壓力是肯定的,蘇聯(lián)不久之后就攻擊他與納粹德國有聯(lián)系,斯大林解除了和波蘭流亡政府的聯(lián)盟關系,轉而培植親蘇聯(lián)的波蘭旺達內閣。鐵幕在此時就已經漸漸張開,在斯大林的堅持下,同盟國也紛紛肯定了旺達內閣的地位。離奇的是,在兩個月后,瓦迪斯瓦夫乘飛機從中東前往波蘭調查卡廷事件,飛機在起飛不到16秒后不明原因墜落大海,瓦迪斯瓦夫、他的女兒和他的內閣總管一同遇難。
在此后的十幾年里,卡廷事件的真相就像瓦迪斯瓦夫的死一樣,蒙上了一層謎樣的色彩。1943年,當戈培爾接到命令撤離卡廷地區(qū)時,他預言般地寫下了這樣一段話:“我們要放棄卡廷是件不幸的事。布爾什維克肯定會‘發(fā)現(xiàn)’我們在這里殺了2萬波蘭官員,這會是將來讓我們惹上麻煩的事。蘇維?隙〞䦟⑦@個地方作為他們的證據,拿來指責我們!闭缢A見的,當蘇聯(lián)贏得二戰(zhàn)勝利,而波蘭政府成為蘇維埃的一分子后,蘇聯(lián)人和波蘭政府是將卡廷作為“希特勒的恐怖統(tǒng)治”而來宣傳的。盡管早在紐倫堡審判之前,獨立調查就已經指出,萬人坑里的波蘭人是在1940年被殺的,而當時,德國大軍尚未靠近卡廷森林,但這項罪名仍然被算作納粹的罪名。
真相其實早就在瓦迪斯瓦夫、丘吉爾和羅斯福的心中,但卻是過了30多年,當蘇聯(lián)政府行將就木時,才真正從卡廷的森林里露出天日。1988年,戈爾巴喬夫首次承認了卡廷大屠殺事件是蘇聯(lián)政府所為。一年后,葉利欽將政府和克格勃的1號絕密文件傳給了當時的波蘭政府,文件顯示,1940年的4月3日,斯大林親手簽署了屠殺波蘭士兵的命令。蘇聯(lián)人并沒有納粹德國毒氣室這樣高科技的殺人手段,他們將波蘭戰(zhàn)俘分批帶到卡廷的樹林里,用德制的PPK步槍在戰(zhàn)俘腦后開槍。在機器作業(yè)巨大隆隆聲的掩蓋下,人為的屠殺在4月的每個晚上都進行著,直到5月,2萬多波蘭戰(zhàn)俘全被殺害。
戰(zhàn)俘的家屬、歷史學家或者波蘭藝術家其實早在鐵幕統(tǒng)治之時就已經多少了解了真相,但是蘇聯(lián)屠殺戰(zhàn)俘的理由卻是在這份文件披露之后才得到解釋──大量的戰(zhàn)俘成了蘇聯(lián)政府的極大包袱,但斯大林卻不愿意他們回到波蘭,以免在未來蘇聯(lián)對外擴張的戰(zhàn)爭中,這些戰(zhàn)俘倒向反蘇的一邊。
真相的找尋
歷史的真相正是從這些軍人的孩子們身上開始的。安杰依•瓦依達也許是其中最為著名的名字,這位波蘭著名的電影導演在2007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終于憑一部《卡廷慘案》完成了與失去聯(lián)系的父輩的一次對話。瓦依達曾經歷過共產黨統(tǒng)治時代、團結工會運動興起和軍管時代以及后共產黨的現(xiàn)代,在他的這部影片中,一個叫塔吉奧的孩子,卡廷受難者之子,向學校提交了重返學校讀書的申請,他也想上藝術學校。但校方告訴塔吉奧,他必須從簡歷中刪掉“父親被蘇聯(lián)人殺害于卡廷”這句話。塔吉奧拒絕了,從學校跑出來的他撕毀了街上的一幅蘇軍宣傳海報。幾分鐘后,他就被共產黨士兵射殺在大街上。這一電影情節(jié)正是導演瓦依達的經歷,他的父親雅各布正是在卡廷事件中失去的音訊,但是撕掉海報的場景,卻只能發(fā)生在他的想象之中。
這張照片上的臉無疑是斯大林,戰(zhàn)后反對斯大林的運動無疑給予波蘭人認識真相的契機。如瓦依達一般,卡廷事件受害者的下一代漸漸成長起來,其中很多人成為藝術家、知識分子和科學家,他們其中很多人在蘇維埃的陰影下被迫流亡,但也有了更多離開故鄉(xiāng)的機會。“我們從來都不知道我們父親是如何被殺,在哪兒被殺的……直到我開始在許多國家周游,我才知道別人是怎么看這個問題的!蓖咭肋_這樣說過。
對他們那一代而言,父輩死因的謎團是和自己被壓抑的青年時代以及流亡的經歷聯(lián)系在一起的。卡廷事件的幸存者約瑟夫•薩普斯基在流亡巴黎的生涯中寫下了這樣的句子:“我們所有的人,無論自己想還是不想,都已經被這條不可見的鎖鏈拴在了一起,這條鎖鏈的最終一段就是卡廷。”
當然,這條鎖鏈并非總是不可見的,時不時地它會有具體的形態(tài)。1959年11月的一個夜晚,有人在華沙軍人公墓支起了一個制作簡陋的紀念碑,一個木制的牌子上刻著“卡廷受害者”的字樣,盡管波蘭當局馬上將這個牌子移除,但是這個地方不久之后就擺滿了紅色和白色的鮮花。這就是那個年代,波蘭人對卡廷事件“地下的”聲音。這些地下的聲音在蘇聯(lián)解體的時刻馬上就跳脫而出,1989年開始,他們成立了不同的卡廷事件家屬會,一年后,35個從波蘭不同地方而來的家屬會齊聚華沙,組成了卡廷家屬會聯(lián)合組織;而同年,波蘭導演馬賽爾•羅贊斯基拍了第一部關于該事件的紀錄片《卡廷人》。1991年,波蘭的軍事博物館在卡廷事件發(fā)掘者的組織下,策展“不止卡廷”以及“戰(zhàn)爭罪行”兩個展覽……
但最有國際影響力的依然是瓦依達的這部電影,電影所用的一些非現(xiàn)實主義手法引起了爭論,而瓦依達本人說,這正是波蘭精英對于那一段歷史的反思:電影一開頭那個戲劇性的場景就是卡廷的符號,瓦依達說他為這個鏡頭早就考慮了很多年。那是一群向東逃亡、躲避德軍的難民。他們在大橋上與另一群向西逃亡、躲避蘇聯(lián)紅軍追擊的難民相遇。兩群人朝著對方大叫:“你們去哪,快回去!”而一個切換后,則是德國和蘇聯(lián)軍官在新邊界進行著交談?ㄍ⑹录趯а莸难劾锍尸F(xiàn)得更多的,是波蘭在歷史中的那個兩面夾擊的生存困境。盡管波蘭總統(tǒng)卡欽斯基為這部電影投資成了批評家的口實――他們批評說政治家用電影來闡述歷史是前所未有的,不過,這并沒有阻止這部電影獲得當年的學院金獎。
歷史不能被忘記
卡欽斯基證明了他為波蘭歷史的真相能做得更多──在普京上臺后,俄羅斯曾經再一次否認斯大林時期俄羅斯在卡廷事件中扮演的屠夫角色,而在卡欽斯基的支持下,2007年波蘭特別通過了一條法律,規(guī)定由波蘭政府出面組織一個民族記憶研究會,這個研究會負責二戰(zhàn)時期納粹和蘇聯(lián)對波蘭人犯下戰(zhàn)爭罪行的調查,這一組織,也許是世界上惟一一個由法律規(guī)定去搜尋歷史真相的機構。
卡欽斯基就仿佛瓦依達電影中的那個老將軍,在片中,他的最后一個平安夜,向還不知道要走向死亡深淵的軍官們說:“我們必須堅持下去。自由的波蘭離不開你們。我們的目標就是要讓波蘭重新出現(xiàn)在歐洲的地圖上,一個真正富強自由的波蘭。”
因此,卡欽斯基此前長期被俄羅斯政府列在了反對派的黑名單上。在墜機事件發(fā)生的3天前,俄羅斯總理普京和波蘭總理圖斯克在卡廷公墓上共同悼念大屠殺的遇難者──這是兩國首次在此公墓舉行聯(lián)合紀念活動,普京也是第一位前往悼念的俄羅斯政治家。當天,硬漢普京單膝在紀念碑前跪下,雙手捧著一只深藍色玻璃缸,內有一支點燃的白色蠟燭。
正如波蘭人說的,“歷史不能被忘記,也不能被原諒!比缃,歷史的昨日之靈,也許能稍稍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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