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惡之花一樣盛開】惡之花 姚晨
發(fā)布時間:2020-03-30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文藝復興是這樣一個時代,每個人的欲望都光芒萬丈,每個人的意志都擺在自己的寶座上。人類成為宇宙的立法者,開始分不清偉大與邪惡的區(qū)別。城邦的榮耀、民族國家的偶像,一座座肉體的豐碑,使臺伯河畔那個古老的帝國夢,從墮落的羅馬教會中脫穎而出,像惡之花一樣盛開。
關于文藝復興時期那些“壞得不能再壞”的教皇,電影史上少有他們的傳記。只有1965年好萊塢的《痛苦與狂喜》,描寫尤利烏斯二世,這個有3個私生子的教皇,邀請米開朗基羅創(chuàng)作了不朽的巨幅穹頂畫《創(chuàng)世紀》和《最后審判》。新教改革前的羅馬,仿佛回到二千年前諸神狂歡的世代。一面是荒淫、墮落和層出不窮的陰謀,一面是散發(fā)著肉體氣息的偉大藝術。教皇和紅衣主教們,幾乎人人都包養(yǎng)情婦,生養(yǎng)眾多。除了腐敗的軀殼和堂皇的圣殿,基督信仰在意大利已蕩然無存。一個文藝復興的世界對主教們的淫亂和邪惡,懷著一種寬厚的、甚至如釋重負的好感。而這些被稱為“最文藝復興”的教皇們,也無不是藝術的鑒賞者和最慷慨的贊助人。差不多一個世紀,主教們在兩個世界之間猶豫不決,到底是成為凱撒的繼承人,還是繼續(xù)做使徒彼得的繼承人?
1492年,羅德里格?博爾吉亞當選教皇。這是出自西班牙裔的博爾吉亞(波奇亞)家族的第二位教皇。他賄賂每一位紅衣主教的巨款,使這位羅馬城最富有的人也差點破產(chǎn)。他以“亞歷山大大帝”為名,稱為亞歷山大六世,終其一生,扶持4個私生子建立了龐大的權勢。其中一個,紅衣主教凱撒?博爾吉亞,以野蠻、殘忍和征戰(zhàn)天才,在28歲時就打下了半個意大利,將一個教皇國的夢想獻給他的家族。這對父子的名字,亞歷山大和凱撒,仿佛咒語,預示這世界接下來一個幾百年的噩夢――“凱撒的物歸給凱撒,上帝的物也歸給凱撒”。
從某個角度說,人類史上再沒有比亞歷山大六世更邪惡的統(tǒng)治者,妄稱上帝的名,以最圣潔的外貌施行最污穢的統(tǒng)治。去年以來,西班牙和好萊塢竟不約而同地,接連拍出兩部關于這個家族的傳記片。好萊塢的那部尚未公映,我看了西班牙的版本,生怕好萊塢也不會拍得更好了?催@部電影,你會更理解20年后的新教改革,上帝在那個時代如何呼召他的門徒,扭轉了一個徹底敗壞的歐洲。你也會更加認同,馬丁?路德對著圣彼得大教堂的那個寶座所發(fā)出的詛咒,一點也不惡毒,而是對事實的描述――坐在那上面的,是撒旦在人間的代表。
很遺憾的,是電影中沒有出現(xiàn)兩個應該出現(xiàn)的人,一個是畫家達芬奇,他是凱撒軍隊的總工程師,為凱撒設計了可裝載300士兵的攻城器械。一個是馬基雅維利,他長期駐在博爾吉亞宮廷,在《君主論》中,將這位暴君當作理想君主的典范,稱不擇手段的公爵是“全意大利最勇敢最聰明的人”,期望這對父子能統(tǒng)一意大利,恢復亞歷山大后裔的輝煌。
一個教皇,一個公爵,如果再加一個藝術家和一個政治學者,一幅文藝復興時期的圖畫就更加完整了。失去與文藝復興的聯(lián)系,這些“文藝復興教皇”的道德淪喪與政治權術就被電影簡化了,成了宮廷血腥與厚黑學,只不過從我們熟悉的皇宮,換成了我們不熟悉的教廷。那個更尖銳的問題也就被忽略了,為什么偉大的藝術與腐敗的政治、墮落的宗教結伴而行?人類到底在追求什么?
當年,電影大師奧森?威爾遜在《第三個人》中,曾有一段令人難忘的臺詞:
博爾吉亞家族統(tǒng)治的30年里,意大利人飽經(jīng)了戰(zhàn)亂、恐懼、謀殺、血腥和暴動,但米開朗基羅、達芬奇和偉大的文藝復興也在此時誕生。而在瑞士,人人分享兄弟之愛,那里有500年的民主與和平,但瑞士人究竟為這個世界奉獻了什么?只有布谷鳥鐘。
這話就像一張網(wǎng)絡上的裸體圖片,充滿了試探和誘惑,就是那個古老的羅馬幽靈對人類的試探。今天我早上7點起床,一天都很平淡。有家庭,有工作,有禱告,有憂傷,有沒有完成的事,大約一小時的怨恨和煩躁。我今天的世界到底受惠于瑞士更多呢,還是受惠于意大利更多?我的平安受惠于文藝復興更多呢,還是受惠于宗教復興更多?馬基雅維利是最后一位古典時代的政治學家,對文藝復興后呼嘯而來的國家主義激情缺少一絲驚慌,也看不到神圣性在一切事物中撤離之后產(chǎn)生的惡果。
電影有節(jié)制地表現(xiàn)了歷史對他們丑聞的記載,博爾吉亞家的妓女裸體聚會,父子倆與凱撒的妹妹盧克蕾齊亞的亂倫,為了斂財對紅衣主教的毒害,將盧克營齊亞作為籌碼反復嫁人豪門,又反復奪走她的丈夫。不過對被稱為教皇的“女兒、情人和兒媳”的盧克蕾齊亞,有極富同情心的描寫。但最令人驚訝的,并不是這對父子的兇狠與無恥,而是詩人和作家們對他們曠世奇才的贊美直到今日仍回響不絕。伏爾泰曾這樣描述窮途末路的凱撒,“他仍然沒有喪失的,是一種為惡人和偉人所共有的品質――勇敢。”
亞歷山大六世為他兒子鑄的劍上刻著一句話,“不為凱撒,寧為虛無。”當一個目中無神的教廷貪戀塵世權柄,一個一個目中無人的國家也開始粉墨登場。1503年,亞歷山大六世中毒死去,威尼斯大使記載說,“那是人們見過的最丑陋、最怪異、最恐怖的尸體了,怎么看怎么不像人。”這話,也是在說整個羅馬教會。假如只有文藝復興,沒有博爾吉亞后不久的新教改革,我難以想象這個世界會是什么樣子。如果沒有瑞士人的敬虔,因著持守安息日而造出地球上最精確的布谷鳥鐘,沒有從他們而來的聯(lián)邦與立憲,和從他們而來的清教徒精神與工商業(yè)文明,一個像惡之花一樣盛開的世界,今天會是什么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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