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地鐵就聽見吉他彈唱，唱功是酒吧駐場歌手級的。我不禁好奇回望，喔，是個長相頗好的男子，高瘦冷酷，長發(fā)黑衣，且無風餐露宿的滄桑，只像是在風和日麗的下午即興搭個地鐵。但他掛著吉他的右肩同時掛了一個牛皮小包，包上寫了“賣唱賺錢”。
　　捕捉到我視線的他，迅速移動到我身后，像忽然調(diào)大了音量的音響，震顫得我慌張。我已經(jīng)不和搖滾樂手流浪歌手打交道很多年，空洞的眼神上方也沒有厚厚的假睫毛，更沒有煙熏妝和朋克裝，隱匿在人群中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大媽模樣。莫非他嗅出我層層包裹的外殼里還殘留著果兒的靈魂，以至于要揪出來為這一曲埋單。我一下呼吸緊張，連忙拉開手袋，拿出錢包，抽出僅剩的一張10元零鈔，轉(zhuǎn)身遞向他，他的手在吉他上沒有停，只側(cè)了一下牛皮小包。于是，我完成了動作，他唱完他的歌，以邂逅的語調(diào)對我說：“我給你留個QQ吧�！�
　　“不用�！蔽液苡袣夤�(jié)地吐出倆字。他卻在我耳邊很響亮地重復了兩遍QQ號碼。然后走向前方，下了地鐵。我的大腦中閃滅著他的號碼，仿佛聽見黑暗中有個聲音說：別躲了，你就是個對行乞的老太太裝死，卻愛男色的果兒。
　　嗯，其實北京這個地方，有很多熱愛著樂手的果兒，她們出現(xiàn)在地下酒吧，出現(xiàn)在迷笛音樂節(jié)，出現(xiàn)在“代表月亮消滅你”的豆瓣小組。著名樂評人黃燎原甚至在他的新書《爛生活》里這么描述：“搖滾圈里有一個特殊的‘果兒圈’，這些可愛的女孩兒按照她們自己的標準，把樂手分成三六九等，并且給每一個檔次的樂手定價。比如出過EP的30元，出過專輯的50元，上過MIDI和摩登小舞臺的80元，上過MIDI和摩登主舞臺的120元。這些價格是指她們和樂手上床的出場費，當然錢由她們掏�！�
　　這樣的“男色消費”價目表，自是玩笑成分多一點，而非天上人間性交易。有人評論道：果兒跟專泡模特演員的帥哥一樣，不過都是有愛好而已，還真談不上骯臟。而搖滾歌手跟模特演員又是那么相似，一種是有才，一種是有貌，都彼此彼此，這個簡直就是愛情嘛。正是有了大無畏的追求精神，才有了某種意義啊。
　　什么樣的意義呢？曾有專睡大花臂文身電子樂手的果兒說：“每當音樂節(jié)看到臺上的樂手們，聯(lián)想著他們在床上的樣子，心里就樂開了花�！边@種快樂是心里裝滿愛和虛榮的，在夜里打車狂奔向樂手時，在為他做著好吃的飯菜時，在聽著他神經(jīng)飛揚的音樂時，在EP打榜高興得像生了孩子時�！皼]有這些偉大的女性，就沒有中國搖滾樂。”
　　至于愛情的結(jié)果在哪，果兒們經(jīng)常是不問的，她們寧可承認自己是愛才好色的不靠譜女孩兒，只為名單上又多一個大尖孫兒。專一的果兒也有，那是愛得狠了。比如一個果兒把青春和愛獻給他的樂手男友，陪他從一文不名到登臺MIDI，為他經(jīng)營了6年酒吧演出，直到男友被新果兒包圍，她成了功德圓滿的退役果兒，只留下一個背影：“她就是那個賣門票的吧？”
　　所以搖滾圈有拍《果兒》的電影，有夸果兒的《爛生活》，如感謝贊助單位一樣，感謝那些用搖滾精神愛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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