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商務ktv脫廠 脫不掉的商務“裝”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飯局,雕花紅木餐桌上圍坐的八九個人都身體前傾,向著主賓的方向微笑。主賓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干部,靠在椅背上,聲音雄渾、滔滔不絕。忽然,他把目光轉向了一個三十多歲身材矮胖的人,胖矮個兒立刻湊上去點頭傾聽,孰料是劈頭蓋臉的冷雨!澳阏娴氖鞘裁炊疾欢!胡來!有你這么做事情的嗎……”胖矮個兒略一錯愕,隨即一邊點頭,一邊笑著說,“您批評得對!是,是!我自罰一杯!
李青山坐在矮胖個兒的旁邊,不自然地盯著自己的餐盤,假裝吃飯。這一桌,跟他一樣,大多數都是企業(yè)家。馬上有人活躍氣氛講了個笑話,一切好像平靜的湖面上蕩起了一絲漣漪,什么都沒發(fā)生。
“裝孫子”似乎成了商人成功的必備基本功之一。在生意場上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你不裝孫子,就當不了大爺。
“案板上的豬”
“我也裝過。”作為一個商人,李青山毫不掩飾!暗呛托」媚镔I個LV拎出去炫耀可不一樣,她們是為了面子,我們是為了辦事。而且有時候沒得選擇。”
上個月,他請一個“衙門里的人”吃飯。一般而言,主賓會定地點,但請衙門里的人吃飯,自有一套規(guī)矩。有的人比較敏感,會指定吃飯的場所。“不知道出于安全或者別的什么目的”。總之,李青山按要求把車開到了北京郊外的一個茶莊。不過是仿古的中式建筑,裝飾很一般。一進包廂的門,他并不急著讓官員坐主賓的位置,而是觀察那個主賓的位置是否對著門開的方向,“他們不會坐到門開后一眼就能被看得到的位置。我并不是來行賄的,但是現在官員和商人一接觸就很敏感,大家都得懂事點!
落座,李青山小心翼翼順著對方的話說,但又不能太刻意,誠懇是關鍵!吧瞄L的領域就多說幾句,不擅長的就聽,千萬不要自顧自個兒開心。時刻關注對方的反應。一般不會在餐桌上談什么業(yè)務上的東西,不過是熟悉下人面,讓人家記得有你這么個人。”
點菜單上來后,李青山這才看出這個茶莊有些不一般。越往后看,越不淡定了。他算是見過市面的人,但是這一刻,一股無名火滋滋地燎著他的心。以酒水為例,一扎木瓜汁,倒出來兩個玻璃杯的量。普通餐廳賣60到120元,高檔餐廳賣200到300元,這里的價格是一扎980元。他自帶了一箱拉菲,服務員說每瓶加收百分之十五的開瓶費,一瓶拉菲的市面價值以兩萬元計算,開了四瓶,開瓶費要收一萬二。 “此刻,就當我是一頭案板上的豬”。
生氣是免不了的,“我的錢可不是大風刮來的,是辛苦賺來的,這擺明了就是玩我,宰豬呢!钡蚬愤得看主人,他摸不清這家茶莊和眼前這個官人的關系。抬起頭來,一副淡定的微笑,他對服務員說,“行呀,怎么收費按你們規(guī)矩來!
這頓飯花了7萬元。賓主相談甚歡,執(zhí)手相送。直到他上了自己的車,那張笑了一個多小時的臉才耷拉下來。狠狠地從兜里甩出一包煙,拿了一根,他狠狠吸了一口,又狠狠地吐出來,好像這樣才能把積攢的惡氣給發(fā)泄出來。
“我真不是求他辦什么具體的事。你知道我們公司的業(yè)務要和多少個部門打交道嗎?需要蓋多少個章?受多少個有關部門檢查嗎?公司小的時候擔心做不大,業(yè)務做大了更擔心,不知道哪一環(huán)不得體就會卡住。我這是廣結善緣啊。”他嘆了口氣。
商業(yè)教父也裝過
李青山絕對不是最委屈的人,連開頭提到的那個矮個兒胖子也不算,F在,提起企業(yè)家的稱呼,不見得有多高貴,原罪論、炫富說等等詞匯就像泥巴一樣粘在他們的腳底,怎么也洗不干凈。
李青山不愛抱怨,起碼現在政府在鼓勵民營經濟發(fā)展,承認他們在解決就業(yè)、拉動經濟增長方面起到重要作用!昂屠弦惠叡绕饋,我能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個商人!
但跟國有企業(yè)、政府官員站在一起,李青山仍然覺得自己矮了半截。“央企定義自己是國家長子,政府官員更得當長輩敬著!庇袝r候,李青山開玩笑,搞民營企業(yè)的,就是那個庶出的孩子,有地位沒有?有!地位多高?得看人眼色。
他到過世界很多國家,看到當地合作伙伴和政府打交道的方式,“很不習慣”。一次在歐洲,一個政府部門官員來企業(yè),走時臨近午飯時間,企業(yè)竟然也沒客氣,就讓對方這么走了。
“他們社會發(fā)展階段和中國不同,市場經濟比較充分。企業(yè)發(fā)展靠法來規(guī)范制約,靠市場機制優(yōu)勝劣汰,而不靠人。不需要討好誰,比較輕松!彼f。
“而在中國這種環(huán)境下誰能不裝?你說柳傳志有沒有裝孫子的時候?”他反問道,“比起他們,最早一輩下海經商的企業(yè)家,我們裝的痛苦程度可能還不及他們。”
這個一手創(chuàng)建“聯想”的企業(yè)家,在最初的時候,也不得不“裝孫子”。
《聯想風云》里面寫了這樣一個故事。柳傳志和王柯一同來到“中儀”公司。這兩人一個想賣電腦,一個想買電腦,而且是用自己的錢,現在卻要低聲下氣地請求第三者“中儀”批準。因為政策原因,“中儀”掌握著買家的購買指標。
“中儀”的工作人員是個小伙子,滿臉不屑,一口京腔,瞪著垂手而立的柳傳志問:“你到底是外商還是中國人?要不你就是代理吧?”
“對啊,我就是代理。”柳陪笑道。
“代理就是外商。出去!我這個樓不能讓外商進來,你給我出去!”
眾目睽睽之下,柳傳志灰溜溜地退出門外,站在屋檐下大口喘氣。
多年后,想起當時的情景,柳傳志仍記憶猶新。“我實在受不了,”柳傳志說,“這對我來說是很屈辱的一件事。當時我也四十幾歲了,當著那么多人……在科學院時哪里受過這個?”
那是個靠批文、指標做生意的時代,商人的自尊在計劃經濟的體制下渺小得如同一棵小草。
如今的商業(yè)大佬們,不但自己要經常裝,也遇到過很多裝的人。馮侖曾講述了一個“感覺不太好”的學先進故事。
“海南泡沫最鼎盛時期也是信托公司最紅火的日子。信托公司的老總是當時最有錢的。比如海南港澳信托投資公司,那是當時最有名的信托公司之一,牛到什么程度呢,所有人都找他們,排著隊想見面,就是見不到老板。我和潘石屹他們那時很年輕,有理想,要學先進。好不容易有天見到港澳信托公司旗下一個公司老總了,人家離著好幾米的距離跟我們談話。
那時候我們就是幾個小孩,想學點生意經,跟他請教公司怎么辦。他呢,說了一通,包括怎么打牌之類的。見完他出來,我們兄弟幾個面面相覷,感覺不太好!
當紅的信托公司高層裝神秘,小的創(chuàng)業(yè)者裝謙卑裝隱忍裝好脾氣,即使是同一個族群,在不同發(fā)展階段,戴上的面具也不同。
“消災避禍”
而實際上裝低姿態(tài),對某類人來說,不僅是成功的階梯,有時還是消災避禍的手段。
商人王彤,曾經盛極一時,后來鋃鐺入獄。數年后,他告訴《中國周刊》記者,在監(jiān)獄里他有很多時間學習和反省。有一件事,他斷定和日后的命運軌跡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一個很大的官員在辦公室等了我一兩個小時。當時我不懂得裝孫子,自己覺得已經是大爺了……”現在想來,他覺得幼稚得好笑又可悲。
后來,他在監(jiān)獄里研究胡雪巖,凝望鐵窗,思忖良久。發(fā)現了其悲劇更重要的一個引子。“李鴻章要搬倒左宗棠就必須先搬倒胡雪巖,如果早讀這本書,何至如此?”
從此他懂得裝孫子,又懂得保持距離。
和他一樣,對權貴望而生畏的商人不在少數。在《革命與生意》一書中,作者寫了這樣一段話,“盛宣懷、胡雪巖是一類人。他們親近體制,又游離體制;他們最大的成就依托于官權,可始終希望抹去權力對商業(yè)的烙印。他們時時處于矛盾中,而政治的波譎云詭又豈是他們可控?當他們搭上清王朝這條大船的一刻起,就注定玉石俱焚。”
所以不難理解,一群人長袖善舞,拜倒在權杖腳下。另一群人,讀懂了胡雪巖、盛宣懷的宿命,謙卑地俯身拜謝,希望有一天能全身而退。
一個企業(yè)家在接受《中國周刊》采訪時,講述了一個拒絕的故事。那時,他的企業(yè)已經做大,雖然他立志不攀附權貴,但那一次,是權貴找到他,希望合作。
在一個觥籌交錯的飯局,他趁著酒酣耳熱,很真誠向對方表示感謝,然后表示,自己確實實力不夠,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拒絕的要點在于,“態(tài)度要十分尊敬和謙卑!彼呀浤赀^半百,白發(fā)斑駁,但該裝孫子的時候還得裝。這讓他在發(fā)展中保全了自己。
李青山還沒有遇到這樣的痛苦,他的企業(yè)還沒大到招蜂引蝶的程度,但煩惱總是有的,裝孫子這件事情,一旦開了頭,很難停下來。“不僅在于眼前的殷勤謙卑,還在于持久的忍耐!
一個明媚的午后,辦公室里,秘書帶來一個穿著正裝的保險推銷員。一臉自信而又神秘的樣子。對方跟他說,您的手機號是某人給我的,他讓我跟您聯系。李青山一愣,而后笑著招呼他坐下。
“我不好為這點小錢去驚擾那誰吧,又不好輕易得罪”,于是他忍了,一年的保險費就買了好幾十萬元。
他管這些忍耐和付出叫做“善緣”,一旦遇到危險,他希望可以取出來兌現。雖然這危險可能永遠不會遇到。
“西方企業(yè)家和中國企業(yè)家一個顯著的區(qū)別在于,前者主要應對市場的不確定性,后者大多在應對政策的不確定性……”經濟學家張維迎這么總結。
商人們的假面,或許是應對政策不確定性的最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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