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羊肉串兒|羊肉串的腌制方法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北京有羊肉串這種吃食時間不是很長,因從那些記述京畿吃食的文字中找不到一絲痕跡。林語堂甭說了,就連棄鄉(xiāng)遠走以寫吃食吐納戀土之情的唐魯孫先生的文字中也沒提及。
羊肉串街攤兒的出現(xiàn)大約在八幾年,普及于1990年前后。改革開放一兩載后,人們兜里有了倆閑錢兒而肉、蛋取消了憑本供應(yīng)。商品呢,可以削峰填谷略微按照自個兒的小心愿流通。
我相信羊肉串是滿蒙人炙烤吃法的一種進化,與新疆的羊肉串沒親屬關(guān)系。當時營此業(yè)者北京無業(yè)青年居多,外地進京者是靠北京人引領(lǐng)才得以進入這個行當。個體營業(yè)者在改革開放之初絕對不是個體面行當,正統(tǒng)的人家寧可讓孩子打油飛慢慢等著托人找工作,也絕不許干這個。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街上出現(xiàn)了一兩張緊張的臉。他們用砸出尖兒的自行車條穿上羊肉烤著賣,撒上鹽和辣椒面,“兩毛一串兒嘿!”煙熏火燎地吆喝。炭現(xiàn)成的,涮羊肉點鍋子哪兒都能踅摸,車條擦干凈了循環(huán)使,羊肉現(xiàn)進現(xiàn)切現(xiàn)穿。
北京人嘴饞的好奇勁兒幫助羊肉串走過了求得認可最初的艱難。攤子漸漸多了,一團團藍煙隨著扇子呼扇升浮于北京的夜幕。學(xué)校外,公園中,市場當間兒,大胡同把口……但凡是人多的去處都被占領(lǐng)。
新技術(shù)逐漸出現(xiàn):孜然的引入,芝麻的入學(xué),一次性竹簽的使用,未烤前羊肉的腌制工藝等都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這行。
新領(lǐng)域不斷被拓寬:從羊身上找,羊腰子、羊?qū)、羊板筋到羊蹄,然后是雞――雞胗,雞腿,雞頭、雞心、雞脆骨,水里游的魚蝦魷魚們也沒躲過,圃間的菜蔬繳槍不殺。原則只有一個:只要能往那根小竹簽子上穿就行。
老宅子還在的時候,我的門口正對著一個小市場。每到傍晚,小徐總會按時擺上他的羊肉架子,那是一個兩米來長寬度不過一尺的鐵盒子,盒子分兩層,箅子下面中空用以承炭灰。箅子上放炭,羊肉串被架在盒子幫上,下面的炭火與羊肉相隔十來厘米的高度,翻動熏烤肉串,撒鹽、孜然、辣椒面兒,破蒲扇扇風(fēng),火大了往炭上澆水。
小徐干起來挺順手,他老婆負責算賬斂錢帶收拾桌子。說是桌子,其實就是幾張折疊矮桌,每張桌子四周擺幾個自做的板凳兒,方便主顧坐下來吃飲。小徐河北人,兩口子年歲不大,倆孩子。他老婆有一只眼睛不好,斜視得厲害。兩口子為人還算厚道,每當熟人或客人要得比較多時,他總額外送一兩串,開始并不明說,后來特意要找補一句。
挨著小徐肉串攤有一個賣啤酒飲料的北京人,大伙兒都管他叫聾子,小時候吃錯了藥弄的。實際上不是全聾,嚷著說他也能聽見。
小徐媳婦曾經(jīng)一度想自己代賣啤酒飲料,巴望增加點收入。聾子不答應(yīng),說只要他們賣啤酒,他也要賣羊肉串。結(jié)果居然也整了鐵箱子煞有介事地賣起羊肉串,小徐家賣5毛一串,他賣4毛,明顯著跟人家裹亂。小徐媳婦跟他吵,聾子裝聽不見。如此一段小風(fēng)波,以聾子爹賠笑道歉各賣各的兩家回到原來的勢力范圍告終。
小徐的生意很好,與他的勤勉有關(guān)。早晨三四點就要跑到牛街選買羊肉,回來腌切穿串忙乎一個白天,晚上出攤兒烤賣,時時到了過半夜兒。他的臉上總掛著疲倦之色,眼珠紅紅布滿血絲。
聾子的生意不好不壞,雖說他的飲料啤酒比別處貴5毛錢,人們懶得多走幾步去街對面的商店,認了。
小徐的攤子讓一伙東北人擠過,好多東北人坐下又吃又喝不掏錢,不給烤還不成,小徐為此搬了地方。一個東北小伙兒帶著三天一換五天一換的女孩兒填補小徐走后的空白,味道不好,吃過一兩次后人們又追隨小徐走了,晾著東北小伙兒瞪眼兒搓手。聾子還賣他的啤酒飲料,生意大不如前,添加香煙彌補虧空改良,越改越?jīng)觥|北小伙兒自賣啤酒,聾子過去理論,挨了一刀扎胳膊上,聾子不去醫(yī)院捂著胳膊去了派出所。東北小伙兒被連撅帶踹塞進大屁股桑塔納的后廂,判了一年。小市場門口算是消停了。
羊肉串攤沒了一段時間,一段時間大概是20多天。聾子的銷售形勢一日不似一日,放了炮的車帶――見癟,白繃帶吊著胳膊形單影只的聾子,頗有些英雄末路有今兒沒明兒要黃攤子的抹不丟。為此,聾子想起了拯救――三番五次跑小徐處去找,回不回來對小徐不大要緊,拿小徐自己的話說,大老遠跑北京掙吃喝,哪兒全一樣!
架不住聾子總請,小徐臉兒熱,回了老地方經(jīng)營,聾子是小板凳安靠背得了倚(益),從此過了一段幸福生活。
再后來城管出現(xiàn)了,小徐被抄了兩回,路邊燒烤必須進店經(jīng)營。小徐在不遠處租了一間門臉,肉串也從5毛變成了一塊。聾子回家消停了一陣改為白天給方圓左近送桶裝水,夜里去長途車站挎筐兜售飲料。
如今小徐的店兒又搬了家,招牌還叫個小徐燒烤。他最小的孩子――那個男娃上了初中,塔梃兒似的,不似原來總是溜眼邊兒看人。寫完作業(yè),瞧有客人進店,也能幫著忙不過來的小徐招呼招呼,時不常開個小玩笑。聾子的兒子與小徐的小子差不多大小,幫他爸爸推裝了桶裝水的三輪上坡,呵叱起聾子來甕聲甕氣。
羊肉串這東西是個饞物,越吃越想吃,不吃的人看都不看。我是因為一個哥們兒愛上這東西的。恰好我的樓下有一間東北人經(jīng)營的串兒店,坐店經(jīng)營肉串為主,雜以煮花生毛豆拌豆腐絲之類的小涼菜和砂鍋手搟面。每天晚上開門兒,白天關(guān)著,能經(jīng)營到夜里三四點,天兒越熱生意越好。
有老宅子的時候,我焊過一個烤羊肉的盒子,只用過一次,去野三坡,一家人圍著鐵盒子團坐打趣,等著手忙腳亂的我烤給他們。第一撥完成時候,我一邊學(xué)著人家吆喝一邊想:假若以后失了業(yè),為了活著,保不齊我也擠烤串行里干干。鐵盒子怎么拉過去怎么給拉回來,過后一直扔在三樓露臺。我媽特意找一塊塑料布蓋起來防備雨淋生銹。收拾舊物件搬家,給收廢品的小販往出拎,盒子里還有未燃盡的炭塊兒。
以我的吃喝經(jīng)驗來看,北京所售賣的羊肉串大體分三大類。一是北京人嘴里所謂“自攢兒”的,就是沿襲當初北京青年練攤兒起家不斷經(jīng)過改良精進的那一路。一是新疆正宗收拾得利落水光覲見入京的那一路。一是依洋法兒刷燒烤醬豎起來在烤箱里轉(zhuǎn)著烤現(xiàn)吃現(xiàn)片的那一路。不管哪路,賣得都挺火,好這一口兒的人自動歸堆兒。四環(huán)路看丹橋下有一個羊肉串攤子北京著名,好多白領(lǐng)兒夜里打車趕去吃。車公莊北路烏魯木齊駐京辦中以紅柳做簽的羊肉串也很地道。借用一個愛極了羊肉串哥哥的話:你要是早晨尿尿沒羊肉味兒就別跟我說頭一天吃烤串兒喝的酒,聽見沒有?
不管是保持手工操作街邊兒的小攤兒,還是大工業(yè)化生產(chǎn)撕開包裝炸了裝盤賣的大館子,羊肉串已經(jīng)深嵌進北京人的生活,離了,總有不適的平板感。羊肉串是不是可以看作是縫補斷續(xù)山巒的人煙我說不準,可把之比作北京人襟帶山川之間有滋味的青煙環(huán)佩,我想反對的人大概不是很多。襟帶山川、羊肉串兒、青煙環(huán)佩,呵呵,一個有意思的注釋。
。ň庉 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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