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頭那口老井】村口那口老井
發(fā)布時間:2020-02-20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人的一生總會有許多難以抹去的記憶,或物、或人、或事…… 對于我這個少小離家的游子來說,不管歲月怎樣流逝,也難以抹去兒時的記憶:那山、那水、那人,包括家鄉(xiāng)那默默無聞的老黃牛。不知為什么,在關于家鄉(xiāng)的眾多記憶中,最難忘的是村頭那口老井,雖然它不聲不響,平平常常,幾十年來卻磁鐵般地死死烙在心頭,忘不了,也抹不掉。也許,是因為它滋養(yǎng)了我的生命;也許,是因為它負載了家鄉(xiāng)改革開放30年的標志性見證。
我的家鄉(xiāng)四川省通江縣,地處大巴山麓,位于川、陜、鄂3省交界處。這里高山連綿,云霧繚繞,綠樹掩映,植被不亞于大興安嶺原始森林。據(jù)說當年紅四方面軍把根據(jù)地選擇在這里,正是因為這里山高林密,便于戰(zhàn)略迂回,通江也因此而成為全國有名的紅色革命根據(jù)地。
人們常說,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其實不然,生活在崇山峻嶺之中的巴山兒女世代都是靠天吃飯。每逢天旱,稻田干裂,禾苗枯黃,土地絕收,村村寨寨就都要因為干旱鬧饑荒了。所以,水就成為老百姓的命根子。村子里有沒有一口不枯的水井,甚至成為男人討老婆的重要條件。很幸運,我們村就有一口永不枯竭的老井。它位于村子最南邊,究竟修建于何年何月,誰也說不準確,只是相傳大約動工興建于明末清初,是一名姓趙的進士從京城請來一名風水先生選點,而后由村里較為富裕的大戶人家集資修建而成。作為一口偏遠山村的水井,它夠得上大氣而講究了,井口直徑約3米,井深達10米,井沿雕龍繪鳳,井的四周被桃樹、梨樹、棗樹等各種果樹環(huán)繞。樹因水而繁茂,水因樹而清澈。井水軟硬適度,甘甜凜冽,源源不絕,簡直就是純天然礦泉水。幾百年來,全村百來戶人家全靠它滋養(yǎng)。祖父曾感嘆:什么時候這眼井干枯了,自己的生命也就干枯了。也許是上天的安排,這井是那么的有靈性,無論春夏秋冬,風霜雨雪,總是源源不斷,像一位慈母,精心呵護著村里的每一個生靈。
我與這口井結緣是從母體就開始的。母親飲著老井的水讓我在胎內(nèi)健康發(fā)育,生下后這潔凈的水又進入母親的血液釀成甘甜的乳汁,滋養(yǎng)著我像井旁的果樹枝繁葉茂。當我長高到肩膀能挑著水桶不碰地后,就接過母親的扁擔每天穿梭在水井邊,艱難地品味著生活的酸甜苦辣。
老井也有捉弄人的時候,上世紀70年代初,家鄉(xiāng)持續(xù)天旱,加之村里的人口增多,井水水量銳減,甚至出現(xiàn)干枯跡象,村里開始鬧水荒。為獲得一桶干凈的水,大人們常常通宵守候在井旁排隊。村子里本來都是同族人,往常處理事情都能夠相互謙讓,可如今為了獲得一桶救命的水,常常鬧得鄰里反目。記得在一個明月當空的夜晚,一個小名叫牛娃的年輕人竟和年過半百的二叔打斗起來。二叔雖然身板還算硬朗,可怎么也敵不過年輕氣盛的牛娃那“鐵拳”。沒有幾個回合,二叔就敗下陣來,額頭也掛了彩。我心里很難過,可因為年紀小,沒有能力幫他報復幾拳,成為我多年的遺憾。這件事鬧大了。第二天公社的武裝部長就帶著大隊的治保主任一行人來到村里開批斗會,盡管牛娃痛哭流涕悔過也沒能得到寬大,被罰到“三線”建設工地去義務修鐵路。哪知這種懲罰是牛娃求之不得的,雖然沒有工分,可一日三餐吃干飯,再也不會餓肚子了。更沒有想到的是,襄渝鐵路建成后,牛娃被留在了道班工作,吃上了商品糧。從此牛娃一家人都“!绷似饋恚粌H在村里率先蓋起了磚瓦房,購買了收音機、縫紉機,而且家里3兄弟都娶到了有初中文化,出門就穿華達尼的婆娘。這成了十里八村的頭條新聞。
歲月似流水,轉眼間我已離開家鄉(xiāng)30年。可是,我走得出莽莽大山,卻永遠走不出那神秘的情感磁場。雖然身在千里之外,可我的心總是牽掛著那眼伴我長大的老井。它見證了我孩童時代所有的歡樂與憂傷、得意與凄惶。井壁上那歷經(jīng)風霜的一道道石紋,那長滿苔蘚的井沿和井旁枝丫縱橫的老樹…… 都常常重現(xiàn)在我的思鄉(xiāng)夢中。每當想起它,自然也就想起父輩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缺吃少穿的苦日子。此時,我的心就隱隱作痛。
“少小離家老大回”。去年利用搜集紅四方面軍史料的機會,我回到魂牽夢繞的故鄉(xiāng)。踏上這片古老的土地,濃濃的鄉(xiāng)情直涌心頭,多想再見到那純樸的土木屋、柴禾升起的濃濃炊煙和那給予我生命的老井;多想聽見“尖山坪,磨墩墩,糠面饃饃脹死人”那悅耳動聽而又令人心碎的順口溜。可眼前出現(xiàn)了我意想不到的景象,綠樹掩映中,彎彎的盤山公路像飄逸的彩帶連接著炊煙裊裊的村莊;五彩云霞下,豐收的麥田翻著金浪;落日的余暉里,高的、矮的、白的、黃的樓房構成一幅幅美麗的山水畫。這就是我的家嗎?正當我深情而疑惑地望著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時,陪同的縣領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說,通江雖然偏遠落后,但同樣沐浴著改革開放的春風,現(xiàn)在吃、穿、住、用、行的問題基本解決了,關鍵是如何加快發(fā)展步伐,提高發(fā)展質量,縮短同發(fā)達地區(qū)的收入差距。老支書急不可待地告訴我:“現(xiàn)在的中央政府好!剛剛免了農(nóng)業(yè)稅,今年又免娃娃的學雜費,還搞社保、醫(yī)保、財保,就是遇到天災,生活也不用愁!苯又至晳T地講起鄉(xiāng)下流行的順口溜:“大人種田不交稅,娃娃讀書不交費,生老病死有保障,家家老人過百歲! 此時,老支書顯得十分驕傲與自豪。他說:“現(xiàn)在誰也不羨慕你們那些吃商品糧的城里人,你們?nèi)兆釉趺催^,我們農(nóng)村人日子也怎么過,說不定你們吃的、用的還不如我們環(huán)保哩!”
重溫兒時的夢,是人生一大樂事。無論官大官小,錢多錢少,都會帶來無限遐想、教益或鞭策。村支書講的確實不假,短暫的兩天鄉(xiāng)村生活不僅使我分享了鄉(xiāng)情、親情帶來的歡樂與喜悅,而且親身體驗到了改革開放30年農(nóng)村發(fā)生的巨大變化?蛇@些無論如何也代替不了我對那口老井的情感與牽掛。臨別時,年邁的二叔終于陪我來到參軍時依依惜別的村口。只見老井依然那樣古樸憨厚,不聲不響,孤獨地躺在那里。水面上漂浮著幾片竹葉,顯然很久沒有人來此打水了,井邊再也見不到當年的熱鬧景象了。村里的鄉(xiāng)親告訴我,老井的功能早已被自來水所取代,它已經(jīng)完成了歷史使命成為“文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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