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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藝全體演員表 [與北京人藝的“私交”種種]

發(fā)布時間:2020-02-19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一   為什么冒出個“私交”?有私才有公,有個體才有集體,說起北京人藝,在我腦海里出現(xiàn)的是一個個人物臺上并臺下的形象,形成一幅宛如“文藝復(fù)興時期”達?芬奇所繪群像,其像也巨,其情也微,微若私情,然時亮相于公也。
  說起我和劇院的關(guān)系,我首先是一個忠實的觀眾!拔母铩焙蟀購U待興期,我一度還與童道明、何西來諸大家并座而作,或可稱人藝的評論班底;我更是很多藝術(shù)家私交甚厚的親密戰(zhàn)友,如曹禺、于是之、濮存昕……
  
  二
  首先不能不提我?guī)熑f公家寶即曹禺,沒有曹禺就沒有北京人藝,乃至就沒有我這么一號一生從藝的藝徒。1934年初見《雷雨》劇本就奠定我一生從藝的宿命。1935年初見中旅的《雷雨》演出,是曹禺親自指導(dǎo)過的。這是我至今還認為我所見最好最真的《雷雨》。戴涯演那說明書上寫著“一手造成罪惡”的周樸園。我也見過解放初期人藝演出的《雷雨》,編導(dǎo)演均強調(diào)了“階級性”,乃成為很虛假很糟糕的一個演出。我又見了“文革”后人藝重新恢復(fù)了“人性”返璞歸真了的《雷雨》。
  “文革”中期曹禺院長已卸任傳達室的職務(wù),歸家養(yǎng)疴,我們這些彼此都屬三反分子,氣候稍松便念念不忘“翻案”。我去看他,開口就說:“總沒來看您,因為我的《雷雨》總沒寫出來,如今您的《雷雨》也砸了……”曹禺輕嘆:“說我是反共老手,我自小就不反共……”我說我也是。不久,我?guī)е业男∨畠喝タ蠢先思?她在家私自打開封條已脫落的書柜,就看了各個時期的曹公經(jīng)典。我跟她說:“戴上你紅小兵的袖章去批判曹禺!”老小一見,小的張口就問:“周沖是不是好人?”老者振臂而呼:“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這種鬧劇也只能發(fā)生在那種悲劇時代。
  三
  不說了,再提提焦公菊隱。我識焦還早于曹。我少時就讀過他的散文詩《他鄉(xiāng)》、《夜哭》,更幻想就讀于他主導(dǎo)的《富連成》之后京劇最出人才的科班。我見到他卻在1943年春我從上海去重慶參加話劇團體,在話劇界頭一個見到的卻是他,在重慶的門坎化龍橋,他在為銀行業(yè)余團體導(dǎo)演《水鄉(xiāng)吟》。他翻譯的寫莫扎特悲劇《安魂曲》剛在重慶以曹禺主演隆重演畢。焦卻勸我別參加什么劇團,都太亂太淺。他這人似乎總在得意失意之間徘徊,滿腹牢騷,游離于圈內(nèi)外。直到解放前夕,他在北京辦起了“藝術(shù)館”,首演了我的處女作《大團圓》。一日,導(dǎo)演丁力對我說:“焦公說宗江干嗎引了曹禺?”我是在劇中一個失戀少年犯酸向情人獻上了周沖語:“我有時就忘了你,忘了我自己……在無邊的海上,坐在白色的小帆船上,前頭就是我們的世界……”我見了焦公不免問他:“我引得不合適嗎?”焦說:“我就是說黃宗江何必引曹禺!”我直感到焦公真是過分心細。不只這一感,我感到他的心過細影響了他的人際關(guān)系?墒俏矣指械剿男募毟憩F(xiàn)在他導(dǎo)演的戲里,真是“于細微處見精神!蔽以谝淮巫剷险摷澳宵S(佐臨)、北焦(菊隱)兩大師,我說:“黃多從寫意中求寫實,焦則多從寫實中求寫意,異途而同歸,同歸又登異途!卑l(fā)言至此,另一人藝摯友美學家柯文輝遞了個條給我,有如天機偈語!敖龚D―以實求意,悲劇人物。黃――以意求實,喜劇人物!蔽胰粲兴,引齊白石一語做結(jié):“要寫生而復(fù)寫意,寫意后而寫生!(于是之曾語我:讀表演理論越讀越讀不清楚,不如讀畫論。)
  還想寫一筆心細處。解放后我們初次見面我卻記得清楚。在一個極小的紅星電影院看很長的蘇聯(lián)片《彼得大帝》,上下集之間休息,廁所極小,需站隊,焦公忽站在我身后,儼然對我說:“解放前我有很多事對不起朋友,我欠了你演出費(《大團圓》)……”對這又一陳年的心細使我不知所措。多年后又一次失措,“文革”后期,我的密友李德倫拉我去王府井全聚德解饞,猛見焦公獨自在座。按那時的習俗視而不見,我卻感到焦公注視了我良久。不久他積怨成癌而亡,我追悔我最后傷害了這位心細之人。
  
  四
  寫罷曹、焦二公,我該寫寫夏淳、宗溫、蘊如、蘇民、還有他的“好人”妻子賈銓――我已寫過專文的就有歐陽山尊、英若誠、朱琳,尤其是于是之,我寫過不止一篇。不寫了,這千言萬語的要寫成多厚的一本書啊!我寫不動了!最后我只寫一筆,我未親見卻活生生在目的一個場景。林連昆住院,于是之讓床,二位相逢于過道。林連昆已病失語,此時卻大興奮,咿咿呀呀,雙手揮舞。于是之卻毫無反應(yīng),雙目直瞪,由老伴攙著走過去了。兩位話劇表演大師的失語多令人心疼啊!是之在說話已然不利落時曾對我來過這么一句:“這是我演話劇造的孽!”一嘆!你們的話劇是造福于人民的!
  我這個人藝老友甚至徹底離開了觀眾席。我最后幾次看話劇都是小濮――稱小濮是當然的,可人家如今也是中年演員,人藝的中堅臺柱了。頭一回又是《雷雨》,小濮說:“老爺子!我們的《雷雨》您得看看!”我說我耳聾聽不見了。他說:“這戲您聽不見也能看!钡挂彩!二回是:“老爺子,我們的《茶館》雖然不如前輩的,可您得看看!”后來只見他在和童道明的“對話錄”上寫道:黃老沒說話。好像我說了幾句曹禺的習用語“真不易!”之類。又一回是《風月無邊》,我是看了劇本去的,還聽不清這話劇里都是什么話,小濮在“對話錄”里又說了:“我原來以為黃宗江就是李笠翁,可他不是!蔽耶斎坏奈揖褪俏!最后一次是我請香港朋友看《白鹿原》,沒告訴他。我對方言的辨別、模仿能力一向是相當強的,如今卻完全沒聽明白,與香港友人未終席而去。此后我只得徹底地謝絕了話劇殿堂。然而多么美好的回憶啊!我仍然要說:戲劇是我的宗教,劇場是我的廟宇。我想告訴后來的信徒,這羅漢堂里的諸神座,座位還多,望你們一個個立臺成佛,如曹禺、是之、存昕……
  (4月18日《新民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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