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編者按：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紀委書記吳官正在最近一期（第18期）的《求是》上發(fā)表了《拓寬從源頭上防治腐敗工作領域》的文章（詳見本刊10月號“記錄”）。文章指出，紀檢部門要繼續(xù)保持查辦案件的高壓態(tài)勢，“要深挖腐敗分子，震懾腐敗分子，讓他們政治上身敗名裂，經濟上傾家蕩產，思想上后悔莫及�！�
　　
　　此言非虛。
　　在9月26日舉行的國務院新聞辦新聞發(fā)布會上，中央紀委常委、秘書長干以勝說，2005年有11071人因為貪污賄賂行為受到開除黨籍處分，其中7279人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據(jù)介紹，2005年有11萬名中共黨員受到處分，占黨員總數(shù)的1.6‰�！皬男再|上來看，受處分的這些黨員并不都是腐敗分子。比方說有的是因為失職、瀆職造成嚴重后果受到處分�！备梢詣僬f。
　　干以勝表示：“真正屬于腐敗分子的確實是極少數(shù)。盡管是極少數(shù)，也應該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我們要不斷加大反腐敗斗爭的力度，保持查辦案件的勢頭，有一個查處一個，保持我們黨的純潔性。”
　　黨和國家歷來高度重視反腐倡廉工作，堅持把反腐倡廉作為關系黨和國家生死存亡的重大政治任務來抓�！�2006年以來，反腐敗的形勢繼續(xù)呈現(xiàn)良好發(fā)展的態(tài)勢。在嚴肅黨紀、政紀，治理商業(yè)賄賂和深挖腐敗分子方面取得了新的明顯成效�！备梢詣僬f。
　　近來一系列腐敗大案的查處，充分表明了我們黨反腐敗的堅強決心和信心。
　　
　　郴州政壇的“多米諾”效應
　　
　　9月19日，湖南省郴州市有人在既非“逢年過節(jié)”，家里又無紅白喜事的情況下燃放鞭炮。郴州市轄內的臨武縣，如果不是被有關部門察覺并制止，還有人甚至準備打著橫幅，到市里“慶祝一番”。
　　住在市政府大院里的很多老干部，當晚結伴來到一幢住宅樓下，確信那套房間里再沒有亮燈以后，終于長長吐出一口氣。
　　郴州這個秋夜里的躁動，緣于郴州市紀委書記曾錦春當日被湖南省紀委“控制”了起來。
　　在不長的時間內，處于湘粵交界處、礦產和旅游等資源豐富的郴州市，從斗膽挪用住房公積金1.2億元用于賭博等的李樹彪開始，包括原市委書記李大倫在內的一批官員紛紛落馬，形成一種全國矚目的“郴州多米諾”現(xiàn)象。
　　李大倫是“郴州多米諾”中倒下的一張大牌，但不是第一張牌。郴州很多干部都認為，郴州“政治生態(tài)圈”近些年一直風暴不斷，李大倫“失事”，是民間構想的反腐風暴大戲中為他量身定制的一場。
　　2003年12月，在郴州一個縣政協(xié)委員被人炸死在車上后沒幾天，郴州市政府副秘書長肖鵬金在當?shù)匾患屹e館的套房慘遭殺害。
　　“郴州多米諾”的第一個角色――李樹彪，時任郴州市住房公積金中心主任，當時也住在這家賓館。肖遇害前曾去過李的房間，因而李樹彪被專案組列為嫌疑調查對象。當專案組調查人員找李了解情況時，李以為自己東窗事發(fā)，將自己挪用1.2億元住房公積金到澳門參賭一事“吐”了出來。
　　
　　“郴州多米諾”由此上演。李樹彪盤根錯節(jié)的“住房公積金利益鏈”，很快將時任郴州市副市長的雷淵利拽了出來――雷旋即被“雙規(guī)”�，F(xiàn)已查明受賄721.0174萬元、挪用公款2650萬元并犯貪污罪的雷淵利，9月6日一審被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
　　身陷囹圄的雷淵利，在一份“懺悔書”中承認自己是玩錢、玩權和玩女人的“三玩干部”。但有報道說，雷淵利曾說自己不是郴州最貪的官員，如果排位，他只能排到“第12位”。
　　這一說法在李大倫們浮出水面后得到部分的印證。
　　據(jù)湖南省紀委和湖南省人民檢察院初步調查，李大倫家有存款3200多萬元。李大倫和妻子陳立華交代，近年他們收受賄賂折合人民幣1325萬元；收受黨政官員等以拜節(jié)、賀壽、出國、兒子留學等名義送的現(xiàn)金600多萬元人民幣、12.2萬美元、2000歐元和8000加元。聯(lián)合調查組已凍結其3155萬元家庭存款，扣押600多件貴重物品。目前李案已移送檢察機關立案偵查。
　　 郴州一批在位的領導干部也因李案“拔出蘿卜帶出泥”。其中李大倫被“帶走”前還曾領受“講幾句”任務的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樊甲生最近也被“雙規(guī)”。這個在許多郴州人看來屬于“沒有排上號”的官員，在擔任宣傳部長前，是郴州市委分管工業(yè)的“光頭常委”，據(jù)說目前被發(fā)現(xiàn)的“問題財富數(shù)額”，與雷淵利不相伯仲。此外，郴州市國土局黨委書記楊秀善、郴州市郴汽集團董事長黃兆林也被“雙規(guī)”。因受“李案”牽連，目前被“控制”起來的達30多人。
　　李大倫初步交待問題后，牽涉出來的“問題官員”非常多，其中不乏與李大倫之間有“紅包禮金”之類的利益輸送，這使得民間本已輿情激蕩的“郴州買官賣官”問題變得有些成形。為慎重起見，6月19日，湖南省紀檢部門在郴州召集市級干部、縣區(qū)黨政一把手和市直機關、部門負責人大會。會上措辭嚴厲地宣布，以10天為限，要求所有與李大倫有金錢往來的干部主動向組織“講清楚”，爭取寬大處理。
　　“限期坦白”政策在郴州吹糠見米。一時間，前來“說明情況”的官員絡繹不絕。由于人數(shù)者眾，相關部門將“10日期限”延長了約一周。從6月下旬至7月上旬，郴州有80多名黨政干部談到曾經送給李大倫現(xiàn)金。
　　在“多米諾”效應膨脹的郴州，為官從政對少數(shù)人來說已經成為一種煎熬�！坝捎诘教幎荚趥鞒恢莺枚囝I導被抓了，我80多歲的老母親也急得從鄉(xiāng)下打電話來：你有沒有事呀？”郴州市委一位干部苦笑說。
　　 包括多位廳局級官員在內的一些郴州干部認為，李大倫案從深層看，是一個在地方各種利益關系調配主宰地位的市委書記，喪失黨性和做人的基本準則，把一些利益調到自己口袋里去了。而李大倫案發(fā)展成系列，且呈“多角度開花”之勢，與郴州官商勾結打造的利益輸送體系有關。
　　一位干部很苦悶地說，在郴州想做個清正廉潔的干部，在生活中會感到非常孤立。郴州市一些干部明言，“楚王好細腰，美女多餓死�！痹谶@樣一個人的領導下，黨政干部很難不投其所好。逢年過節(jié)，“孝敬”一點，意在“溝通感情”，爭取“一把手”的支持和幫助。李大倫主政郴州７年多，一直張開口袋收受錢物，日積月累，聚沙成塔。
　　郴州市一位干部說，郴州已經落馬和尚未落馬的腐敗官員，“創(chuàng)收”主要靠插手組織、插手司法、插手經濟。任用干部，哪怕是社會上的混混，只要是直系親屬，都能招干并很快升至縣處級領導崗位。至于外人，送了錢，就安排好位子提拔；反之，就羅織罪名，打入冷宮甚至給予排擠�！俺恢菔羞@些年用的干部，像雷淵利之流，越腐敗的人，提拔得越快。臺上的實權派，很多都是群眾意見很大的甚至是民怨沸騰的人。哪怕是收受巨賄被認定的，也能撈出來重新加官晉爵�！�
　　看懂了這一點，郴州“官市”多年來其實若隱若現(xiàn)。一位干部很尖銳地說，某些官員之間的畸形交往，沒有所謂“感情”，物質利益是第一位的。此次交待向李大倫送錢的幾十個人，幾乎都異口同聲地說，他們送錢給李大倫純粹是為了答謝李大倫對他們的“關心”、“支持了他們的工作”。但實質上，一些人的目的仍然可能是：為了升官或者鞏固現(xiàn)有職務，通過送錢來擺平李大倫這個在郴州最有發(fā)言權的人，借以牟取更大的經濟利益，是一種實質上的買官、賣官。
　　一位官員認為，郴州腐敗大案對執(zhí)政黨的威信和干群感情造成的傷害無法回避。他說，現(xiàn)在郴州街談巷議，最熱的話題是官員腐敗案情，老百姓最普遍的心態(tài)是“洪洞縣里無好人”――當官的都是花錢買來的。他認為，在官員的公信問題上，郴州正經歷一場“雪崩”。更多的郴州人則告訴記者，查辦李大倫，郴州民心為之一振。這些天來，作為腐敗的旁觀者和受害者，他們經歷了從絕望再到希望的過程，但愿郴州的現(xiàn)實最終會讓廣大黨員干部和老百姓充滿希望。（蘇曉洲、于磊焰）
　�。ā锻麞|方周刊》2006年第40期，作者為該刊記者）
　　
　　國務院嚴處鄭州違法批地
　　通報批評河南省政府河南省政法委書記、鄭州市委書記受黨內嚴重警告處分
　　
　　9月27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嚴肅處理鄭州市違法批準征收占用土地建設龍子湖高校園區(qū)問題。
　　
　　案件調查：嚴重違反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 鄭州市知錯不改還擴大征占
　　會議聽取了國土資源部、監(jiān)察部對鄭州市違法批準征收占用土地建設龍子湖高校園區(qū)案件調查情況的匯報。2003年到2006年，鄭州市政府及有關部門違反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和城市總體規(guī)劃、違法批準征收集體土地14877畝，用于龍子湖高校園區(qū)建設。2005年國土資源部對鄭州市違法批準征收占用土地問題進行調查，并報經國務院同意，要求鄭州市糾正土地違法行為。鄭州市不但不進行整改，還公然擴大違法征占土地。
　　會議認為，這是一起嚴重違反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違法批準征收占用土地數(shù)量巨大的案件。河南省和鄭州市政府及有關部門對這起案件負有責任：河南省政府對國家治理整頓土地市場秩序和嚴把土地供應“閘門”的決策執(zhí)行不力，有關負責人明示或默許違法批準征收占用土地，省國土資源廳不依法履行監(jiān)管職責。鄭州市政府和鄭東新區(qū)建設領導小組違法決定征收占用土地，鄭東新區(qū)管委會違法實施征地，龍子湖建設指揮部違法組織實施征地拆遷。
　　
　　處理決定：責成河南省政府作深刻檢查 對有關責任人員作嚴肅處理
　　為嚴肅法紀，維護國家和人民利益，維護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的嚴肅性和權威性，會議決定，對河南省人民政府予以通報批評，責成其向國務院作出深刻檢查，并對有關責任人員作出嚴肅處理。
　　中央紀委常委會已決定，分別給予河南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李新民（原任河南省副省長）和河南省委常委、鄭州市委書記王文超（原任鄭州市市長）黨內嚴重警告處分。
　　
　　相關措施：建立問責制度 加強督察嚴處各種土地違法違規(guī)
　　會議強調，各地區(qū)、各部門、各級領導干部要從最近查處的各種土地違法案件中吸取教訓，引以為戒。
　　要深刻認識保護土地不僅是關系經濟社會全面協(xié)調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大舉措，而且是關系民族生存的根本大計。面對耕地大量減少、人口繼續(xù)增長的嚴峻形勢，必須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和危機意識。
　　
　　要自覺執(zhí)行最嚴格的土地管理制度，更加重視節(jié)約土地，對子孫后代負責，對歷史負責。要增強法治觀念，堅持依法行政，嚴格依照法定權限和程序行使權力，嚴格遵守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確保法律法規(guī)的嚴肅性。
　　要增強大局觀念，認真貫徹宏觀調控的決策和部署，確保政令暢通、令行禁止。要加強土地督察，堅決制止、嚴肅查處各種土地違法違規(guī)行為，確保有責必問，有錯必究，切實保護土地資源特別是耕地資源，維護農民合法權益，促進社會和諧穩(wěn)定。
　�。�9月28日《北京青年報》，據(jù)新華社）
　　
　　案件始末
　　總理緣何親自查處?
　　“鄭州非法批地案”查辦始末
　　
　　9月27日晚，溫家寶總理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嚴肅處理鄭州非法批準征占土地建設龍子湖高校園區(qū)問題。消息一出，全國震動�？梢哉f，近幾年全國違法用地案大大小小舉不勝舉，溫家寶總理緣何親查鄭州非法用地案？9月29日，國土資源部執(zhí)法監(jiān)察局局長張新寶向記者介紹了這起違法用地案查處始末。
　　
　　鄭州違法用地案 圈占耕地近萬畝
　　據(jù)張新寶介紹，龍子湖園區(qū)是鄭州市鄭東新區(qū)建設規(guī)劃的組成部分。但該規(guī)劃因與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不相銜接，未獲得國家批準。2002年12月，河南省省長辦公會議原則確定在龍子湖地區(qū)建設高校園區(qū)。此后，河南省和鄭州市先后批準12所院校入駐該園區(qū)。
　　在省、市兩級批準有關院校進駐的過程中，鄭州市鄭東新區(qū)管委會在未依法辦理建設用地審批手續(xù)的情況下，從2003年3月起先后與鄭州市金水區(qū)政府簽訂征地協(xié)議24份，共征收土地14877畝。在金水區(qū)按協(xié)議進行征地拆遷后，有關高校相繼入場平整土地或開工建設，配套基礎設施陸續(xù)開工。
　　現(xiàn)場勘測表明，如今，在征收土地范圍內，已圈建圍墻、平整土地、建筑物及設施占地11339畝，其中一般耕地2999畝、基本農田4222畝，其余仍為原狀。
　　
　　總理親查原因――“比較典型”
　　為什么溫家寶總理公開查處這起違法案件？為什么處分這么重？張新寶用這四個字給出了答案：比較典型。
　　據(jù)張新寶介紹，這是一起違反規(guī)劃、非法批地、頂風作案、有禁不止等典型特征集于一身的典型案例，是在土地市場治理整頓期間，國務院下發(fā)《關于深化改革嚴格土地管理的決定》對亂占濫用耕地大聲喝停的情況下發(fā)生的。
　　自2003年2月起，全國開展土地市場秩序治理整頓工作，大力整治亂占濫用土地、嚴重破壞耕地等違法現(xiàn)象。然而，就在一個月后的3月份，龍子湖園區(qū)開始實施非法征地拆遷。隨后的一年多時間，中央對土地市場治理整頓的力度逐步加大，但鄭州市對此置若罔聞，繼續(xù)其違法行為。2004年下半年，國土資源部、農業(yè)部等部委組織全國基本農田大檢查，檢查組到鄭州后，要求去龍子湖園區(qū)，但被河南省、鄭州市有關部門以種種借口阻撓。
　　2005年2月的一天，也就是農歷新年的正月十五，張新寶等一行三人來到鄭州，下火車前5分鐘通知省廳要去龍子湖園區(qū)。經過5天的仔細調查，當時已有6所院校進駐園區(qū)，正在組織施工建設，圈了6000多畝地，實際占用了2700多畝。
　　3月份，國土資源部將調查情況上報國務院。國務院批示，同意在有關院校占地2700畝的總規(guī)模不擴大、修改鄭州市土地利用總體規(guī)劃和城市總體規(guī)劃，并相應核減鄭州市用地指標的條件下，依法辦理先期開工的6所院校的用地手續(xù)。
　　但是，鄭州市竟然置中央決策于不顧，不但不停止、不查處，反而繼續(xù)實施非法征收占用土地行為，并且征占勢頭比以前更兇更猛，想進一步將“生米煮成熟飯”，造成既成事實。
　　
　　全國土地執(zhí)法檢查國慶后展開
　　“這是國土資源部建部8年來，中央因為非法批準征占土地問題查處政府官員級別最高的案件�！弊蛱欤瑥埿聦毻嘎�，以前，因為土地問題被處理的政府官員，最多也就是縣長、市長一級。
　　“更嚴厲的舉動還在后面�！睆埿聦毻嘎丁鴳c節(jié)后，由監(jiān)察部牽頭、國土資源部等部門參加的土地執(zhí)法專項行動將在全國范圍內展開。這次行動，目的就是要推動自查自糾，查辦大案要案，嚴肅懲處土地違法違規(guī)行為，遏制土地違法違規(guī)行為大量發(fā)生的勢頭，改善土地管理和土地執(zhí)法環(huán)境，促進國家宏觀調控措施的落實，重點查處非法批地、未批先用、批少用多、非法低價出讓國有土地使用權等行為。（余美英）
　�。�9月30日《北京青年報》，作者為該報記者）
　　
　　專家觀點
　　輿論監(jiān)督是反貪腐“第一動力”
　　
　　近期，國內反貪腐的新聞連連勁爆。幾乎與北京市主管城建的副市長劉志華被抓同時，天津市檢察院檢察長李寶金于6月12日被中紀委“雙規(guī)”；6月底，明碼標價、公然買官賣官的河南上蔡縣縣委書記楊松泉被檢察院批捕；7月底，挪用公款到澳門豪賭的原杭州市蕭山區(qū)衙前鎮(zhèn)明華村總支書記陳關生被一審判決有期徒刑13年。
　　類似案例還可舉出不少，媒體的報道幾乎無日不有。這一方面彰顯了執(zhí)政黨高層反腐倡廉的意志和決心，體現(xiàn)了反腐工作的進展與成果，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權力腐敗之猖獗、權力監(jiān)督之艱難。李寶金的濫權貪瀆非自今日始，卻一路官運亨通，從天津市公安局一般干部做到市檢察院檢察長。自1998年6月?lián)螜z察長以來，他與房地產商“關系密切”，“在天津政界并非秘密”，卻一直未遭質疑、查處。楊松泉買官賣官、侵吞“防艾”專項資金已有5年歷史；陳關生先后挪用土地征用補償款3928.9萬元，挪用集體資金241萬元，歷時也3年有余。這類案件大都因為其他案件、其他原因才被帶出，其最終被查處，很難說是必然還是偶然。
　　為什么監(jiān)督機制會失效失靈？為什么被權力非法侵害的對象無力抵制權力的濫用，只能任其橫行？根本原因是腐敗分子擁有公權力所賦予的“合法傷害權”，能夠堂而皇之地對無權者造成傷害，而無權者則缺乏有效的反制手段，求告雖有地，自衛(wèi)卻無門。
　　決定人們行為選擇的是現(xiàn)實的利害關系與力量對比。李寶金的口頭禪即是：“不行？不行就查你、辦你！”天津住宅集團下屬一公司被一開發(fā)商坑了1700多萬元，李寶金給該公司批條說，不許要，也不許上訴。結果，該公司連工資都發(fā)不出來，職工生病也沒錢治。該公司為什么對李寶金的話奉若圣旨？無它，李寶金代表的檢察院掌握了對該公司決策者的“合法傷害“能力而已。受害者所面對的一般選擇是：上告，結果難料，一切取決于受理部門的立場態(tài)度；如若告不倒，必然要承受強硬報復，后果十分嚴重。因此，只要濫權者擁有龐大的關系網、保護傘，受害者自料扳不倒對方，一般會選擇忍氣吞聲――事實證明，這種忍辱負重往往是弱勢者的“次優(yōu)選擇”，符合他們的切身利益。
　　能夠造成傷害是權力的本質特征。掌權者與普通老百姓在傷害能力上的巨大懸殊，是受害者無力自衛(wèi)、不能制衡權力的根本原因。而“利益關聯(lián)”則是有能力“傷害”腐敗分子的監(jiān)督機構可能對腐敗現(xiàn)象視若無睹的主要原因。建立利益關聯(lián)是化解傷害能力的最佳手段，而普通老百姓的困境，不僅是沒有“合法傷害”的能力，而且也沒有建立利益關聯(lián)的能力�；蛘哒f，他們所能建立的關聯(lián)利益在掌權者看來，遠遠小于直接使用傷害權所能獲得的利益。
　　牛頓為解決物理世界運行的原始動力問題，從上帝那里找尋“第一動力”。與物理世界一樣，人類社會縱有再完善的理論模型、再精美的規(guī)則設計，沒有“第一動力“，都啟動運轉不起來。在中國，由于常設機構的監(jiān)督功能可能因為利益關聯(lián)而被削弱，權力監(jiān)督需要另外的“第一動力”。原中組部部長張全景近日接受媒體采訪時稱，“事實上，由黨的各項方針政策構筑的制度基本上是健全的，但如果束之高閣，就成了一紙空文”――基本健全的制度為什么會被束之高閣，成為一紙空文？這是因為，體制內動力因利益關聯(lián)而耗散，權力監(jiān)督缺乏“第一動力”。
　　對于以“為人民服務“為宗旨的執(zhí)政黨來說，人民就是上帝，制度運行的“第一動力”只能來源于可能被濫權所傷害的普通老百姓，即必須賦予普通老百姓對濫權者可以造成“合法傷害”的能力。并且這種能力必須直接產生作用，而無須求告其他權力者后方能生效。在迄今為止的政治建構中，這樣的能力主要有兩種，一是民主選舉，二是輿論監(jiān)督。顯然，民主選舉是中國漸進式政治進步的長期目標，而輿論監(jiān)督則是短期內可行的選項。（周兼明）
　　（《鳳凰周刊》2006年第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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