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浙江中路137弄1號是一幢五層樓舊房。樓上在解放前曾有個“富川商號”，很少有人知道，50多年前，中共設在上海的地下經濟機構――華益公司，最先就是在這幢樓里開張的。這家公司的“老板”是四川籍共產黨員肖林和他的妻子王敏卿。
　　 奉黨的命令“下�！�
　　肖林，原名肖本仁，四川江津縣人。“肖林”是他的筆名。1941年抗戰(zhàn)進入了最艱苦的階段，當時八路軍駐重慶辦事處的日常開支，一靠國民黨政府撥發(fā)的軍餉，二靠宋慶齡等友好人士的支援�！巴钅鲜伦儭焙螅瑖�民黨的撥款事實上已不能保證。為了適應持久戰(zhàn)的需要，開展地下經濟工作已是勢在必行。周恩來一錘定音：此項秘密工作，黨內由錢之光負責指揮，由肖林專職經營。
　　1941年4月，一家名為“恒源字號”的商行在江津縣開張，肖林出任經理，重慶設立分號，宜昌附近的三斗坪另設辦事處。其主要業(yè)務是經營土紗、食糖、植物油等商品。1944年，恒源字號發(fā)展為大生公司，經營商品又增加了五金、木材、西藥等種類。曾經活躍于重慶報刊上的肖林，一變而為了生意人。
　　
　　急赴大上海
　　1946年5月初，一個身穿灰色中山裝、面容消瘦的中年人走進了重慶林森路肖林的家�！袄闲ぃ�你準備一下，要離開重慶了�！眮砣耸前寺奋婑v重慶辦事處的主任錢之光�！案墒裁�？”當時已擔任大生公司經理的肖林忙問�！皣�民黨政府準備遷回南京，我黨代表團也要到南京去，我們搞經濟的同志也該轉移陣地了。你先去上海摸一下情況，然后我們在南京碰頭。”錢之光告訴肖林，周恩來等領導同志商議決定，把公司辦到上海去，由肖林和王敏卿負責。形勢雖有變化，但地下經濟工作的原則不變：“一是要賺錢，二是隨要隨付。”
　　肖林到上海，通過四川同鄉(xiāng)的介紹，在珍珠泉浴室樓上的富川商行租住了房子，作為新的貿易公司的營業(yè)處。公司取名為“華益”，寓意“為了中華民族的利益”。華益公司辦妥手續(xù)，取得合法經營權，于1946年8月正式開業(yè)。總公司設在上海，肖林任經理，重慶設分公司，王敏卿任經理。而后又在青島、徐州、蚌埠等地設立了分支機構。同年10月，王敏卿也來到上海，協(xié)助肖林工作。
　　 暗運黃金貨幣
　　華益公司一開張，便從上海采購了大批日用工業(yè)品，由民生公司的輪船運往重慶，批發(fā)給當?shù)氐陌儇浬痰�。誰先到貨，誰就賺錢。肖林利用他在運輸界的關系，捷足先登，獲利頗多。
　　當時，山東解放區(qū)也在上海設有隱蔽的經濟機構，將山東運來的花生油、粉絲、水果等委托十六鋪地貨行出售，然后買回解放區(qū)需要的布匹、藥品等物資。而隨船運到上海的黃金、美鈔和一部分法幣，卻悄悄轉送華益公司，由肖林負責處理。
　　原來，在山東解放區(qū)特定的經濟制度下，繳獲到手的黃金、美鈔并無多大用處，法幣更被人視若廢紙。正在膠東組織經濟工作的薛暮橋同志則認為，此地或為棄物，彼地即成寶物�！斑\到上�？墒且还P不小的財富啊！”其時，中共代表團正在上海積極開展工作，亟需大筆活動經費。經中共代表團駐滬辦事處與山東解放區(qū)工商局秘密約定，一項暗運貨幣的計劃便付諸實施了。
　　為了遮人耳目，黃金被裝入盛花生油的油桶，到上海后才悄悄取出。美鈔交予華益公司暫存?zhèn)溆�，法幣由肖林轉交中共代表團駐滬辦事處。黃金的處理稍微有些麻煩，因從山東運來的黃金，大都是一兩一個的小元寶，有的還蓋有“煙臺”字樣，在市面上交易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于是，肖林找到了專做黃金生意的經紀人尤敏生，把那些小元寶改鑄為上海通行的10兩金條。
　　1947年3月中共代表團從上海撤退時，尚有三千多兩黃金來不及轉移。當時國民黨軍警已進駐周公館，為了不讓敵特發(fā)現(xiàn)這批黃金，身兼財務委員會書記的董必武當即決定，辦事處成員每人套上馬夾和腰袋，內裝金條若干，隨身帶走。已過花甲之年的董必武以身作則，腰間也裹上了沉甸甸的金條。
　　 巧尋“保護傘”
　　華益公司與山東的業(yè)務往來，出人意料地順利。其間，有一個國民黨將領無意中作了華益公司的“保護傘”。1946年，一家取名為“中興”的公司在山東青島開張營業(yè)。這家公司的后臺老板，是駐守青島的國民黨第八軍軍長李彌。他選了自己前妻的表弟王肇昌出任經理。說來也巧，這個來自重慶的王肇昌正是王敏卿的哥哥。
　　聽說王敏卿和丈夫也在上海開公司，王肇昌專程趕赴上海，提出與華益公司聯(lián)手合作，販運山東的棉紗到上海拋售。肖林夫婦欣然同意，他們正需要利用這家有著軍方背景的特殊公司。于是，“華益”在青島設了分公司，王肇昌兼任經理，“中興”也在上海設立了分公司，肖林兼任經理。
　　中興公司當然是個“官倒”公司。原來李彌在青島負責接收日偽財產時，撈了一把，用這筆資金開了中興公司。他是當?shù)伛v軍，什么辦法沒有？!他們可以用很低的官價從中紡公司購進棉紗，然后委托“華益”在上海按市價出售，這一進一出的差價至少有30%-40%。得到的利潤，雙方按投資比例分成，當時棉紗價格不斷上漲，錢真是賺了不少。
　　中興公司運往上海的棉紗是通過水路運輸?shù)摹Ｓ幸淮�，貨物還未上船，就被青島國民黨政府扣留了，理由是發(fā)現(xiàn)有“投機倒把”嫌疑。王肇昌趕緊去找李彌，結果由當?shù)伛v軍出面交涉，很快便解禁放行。從此以后，凡“中興”運往上海的貨物再也沒有遇到麻煩。
　　
　　金庫的錢用在何處
　　肖林夫婦自“下海”始，就切斷了同地方黨組織的聯(lián)系。周公館撤離后，他們只跟劉曉一人保持單線聯(lián)絡。這樣，即使地方黨組織遭到破壞，肖林夫婦的真實身份也不會暴露。這是黨組織的特殊安排。因為肖林夫婦掌握著地下金庫的鑰匙，他們的安全就是金庫的安全。值得慶幸的是，華益公司在上海的3年中，國民黨特務始終沒有發(fā)覺近在眼皮底下、并且十分興旺的中共經貿活動。
　　華益公司賺來的錢，都用在哪些方面呢？眾烈士的家屬，需要撫恤；生活困難的黨員家庭，需要補助；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物價飛漲，一些處境窘迫的知名人士，也需要地下黨組織給予照顧。1948年下半年起，隨著解放戰(zhàn)爭的迅猛進展，中共中央已在籌備建國事宜。不斷有民主人士從上海啟程，轉道香港，秘密前往大連，最后抵達解放了的北平。這一筆又一筆的路費，都要由黨的地下金庫來支付。
　　提取錢款的指令，有許多是從香港直接發(fā)出，用的就是那套只有肖林等人才能看懂的密碼。一接到這類特殊電報，就要按照指定地點，將錢款或支票如數(shù)送去，不能有誤。神秘的送款人，往往是一位衣飾華麗的婦女，身后跟著一個17歲的小伙子。他們就是王敏卿和公司的年輕會計王鳳祥。
　　 地下金庫存了多少錢
　　1949年，解放戰(zhàn)爭的隆隆炮聲迎來了新中國的黎明。隨著北方各大城市的相繼解放，黨的經濟來源有了更多的保障，華益公司的使命事實上已經結束，上海除留下少量供日常開支的經費外，所有的流動資金全部都調往香港。
　　當肖林、王敏卿準備前往香港時，人民解放軍已越過長江天塹，占領了南京。肖林當即取消原定計劃，和上海人民一道迎接解放。肖林進入軍管會輕工業(yè)處穿上了軍裝，奉命接管國民黨辦的中紡公司，開始了保衛(wèi)、建設新生政權的艱巨斗爭。肖林等肩負特殊使命的“老板”，共為黨籌措了多少經費，并沒有明確統(tǒng)計。只知道，當“華益”等地下經濟機構宣告結束時，向中共中央上交的資金約合黃金12萬兩，其他固定資產折價1000萬美元。
　�。〒�(jù)《人民政協(xié)報》周軍 潘瑩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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