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大海的情懷——澳洲書簡之四
發(fā)布時間:2020-06-06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Y·Z:
下午從海邊散步回來正準備給你寫信,電話鈴聲響了,想不到竟然是你的二女兒Mary從墨爾本打來的。她語調輕松,笑聲不斷,真是年輕瀟灑,行蹤飄忽。時而中國,時而澳洲,令人羨慕。她說一周前離開上海,全家都好,爸爸每天堅持跑步看書寫詩,生活蠻自在,并說帶有你贈我的詩稿。
我囑她盡快寄來,可是已過了一星期,仍然沒有收到,甚為惦念。
說來也真巧,昨天晚上我整理舊報刊,在一本詩集里,竟然夾著你前年春天在那場大病之后寫給我的短詩《致翱翔四海的中國“雨點”》,手稿是寫在中國福利會兒童時代社的稿紙上的。你是著名的詩人、兒童文學家,想必是為這本少兒雜志撰稿時,油然想起旅居澳洲的我,即興揮毫之作。
但是,你我數十年生死之交,即便瞬間的思念,也有“人生長恨水長東,幽懷誰共語,遠目送歸鴻”(元好問)之慨嘆吧?你將我比作信鴿“雨點”,而不是衡陽峰前的鴻雁,用心良苦,寓意我知:大雁是候鳥,按時返回故地,而我旅居在南半球雖有歸意,卻因種種原因而無法成行。
你的詩第一節(jié)委婉情深:
遙遠碧海深處
你 在哪朵浪花中住?
仰或飛倦了 收起羽翼
筑巢于異鄉(xiāng)高樹?
我獨步海濱 總聽到
遠方 那鴿巢孵哺
串串溫馨的咕咕
聽如歌行板
陪伴幼雛們讀
古老東方的書……
這詩我已讀過多遍,如今再看,仍然引發(fā)我無限的遐思。為什么問我在哪朵浪花居住?問得好。我旅居澳洲,家在悉尼,四周是海。因為你了解我,大海始終是我的偶像。你也和我一樣,熱愛大海,是大海虔誠的崇拜者。
澳大利亞四面環(huán)海,是世界上最大的島,作為新南威爾士州首府的悉尼,更是舉世公認的最美麗的海港城市。她面對著浩瀚的南太平洋,整個城市屹立在杰克遜灣(Port Jackson)的南北兩岸,終年陽光燦爛,碧水藍天,樹木蔥蘢,繁花似錦,綠草如茵,人們交口稱贊。但她最具魅力的地方還在海景。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上世紀末漫游澳洲后,曾說:“悉尼的情懷,世界的仙境……”
也許是造物主的恩賜,悉尼擁有近百個港灣海灘,又是巴拉瑪塔河與喬治河的入?冢飧蹆葹,蜿蜒曲折,連綿不斷。這些海灣(Bay)和海灘(Beach)形成了悉尼獨特的風景線。著名的游覽區(qū)Manly(曼利)、Watsons Bay(華生灣)、Rose Bay(玫瑰灣)等,都是海外游客們必定去參觀游覽的地方。
據粗略統(tǒng)計,悉尼擁有40多個海濱浴場。最著名的Bondi Beach(邦代海灘)不僅風光優(yōu)美,碧藍的海水,金黃的沙灘,潔白的浪花,沙質細軟,十分宜人。而且沙灘面積特大,可供數萬人在此嬉戲休息,或游泳,或沖浪,或打排球,或沐日光浴和海水浴。
不久前,在那里還舉辦過風箏節(jié),我們全家都去看了。寬闊的沙灘上,人群嬉笑,摩肩接踵。放風箏者有老人,有孩子,但更多的是時髦青年,泳裝少女。他們手牽長絲,眼望藍天,奔跑嬉笑,飄飄欲仙。而在湛藍的天空,與白云相輝映的是彩色繽紛的風箏,黑雄鷹、赤蜘蛛、紅晴蜓,還有澳洲的棕色樹熊,以及紅黃藍的巨型圓筒,等等,千奇百怪,形狀各異,真是難得一見的海天勝景。
正是由于常常去看海,我才真正懂得普希金的詩句“自由的元素”的含義。
我發(fā)現,澳大利亞人休閑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海邊。他們狂熱地愛戀著海灘港灣。曾經寫作《澳大利亞面面觀》一書的麥戈雷格說:“海灘是澳大利亞人的生活特色,即赤裸裸的享樂主義的中心焦點!辈还艽嗽挼陌H含義,澳洲最美的風光確實也在海景。
在Coogee Beach(庫磯海灘),我看著在浪濤上搏擊的游泳健兒,常常想起南普陀山的千步沙,想起你的詩:
從容于碧波之顛
浮隱于海天之間
在那浩瀚無垠的屏幕上
她與海翻滾起伏
交織曲線的柔韌
輝映光波的明艷……
那是你寫的《水妖》。而我留給你的詩,也是在漫游煙臺和青島之后,寫于海邊那座小木屋里:
那晚,我們踏著沙灘的燈光
看夜航船駛向遠處的海港
帶雨的云層正在醞釀風暴
漲潮了,
浪花咬腳,
心在飛翔
你說沒有嫉妒,
沒有猜疑,
友誼遠比愛情久長……
將近半個世紀的交往,你我肝膽相照,聲應氣求,最難忘,前年秋天你在切除腦瘤,迎戰(zhàn)死神的時刻說的話:
“……我在手術臺上,如能握住親人的手,那么,我將握住內子佩楨的小手,另一只手,握住你的大手,給我溫暖和力量!笔澜缟线有什么能與這樣知心與信任相匹比呢?
朋友,我們都曾是大海的崇慕者,也曾投身洪濤,幻想迎波擊浪,漫游五洲四洋,但畢竟身負歷史的重軛,失去瀟灑,虛擲了青春,蹉跎了歲月。
如今我來到澳洲,居住在悉尼,實現了那個幻想已久的“時時親近”海的宿愿。
我最欣賞大海匯納百川不拒細流的胸襟,正如同年輕的澳大利亞,她1800萬人口中有五分之一出生在海外。移民來自世界上17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講著近百種不同的語言,僅SBS民族電臺就播出60多種語言的節(jié)目。這也是世界上少有的。
我真希望有一天,Mary能在悉尼安心住下來,那么,你將和我一起“到大海中洗盡塵埃,恢復青春的湛藍!
否則,彼此的思念,將如同你那支《相思鳥》的喙:
殘月般的半粒紅豆,
是相思結晶,
是歌中滲出的血。
1999.11.17.悉尼
。ㄔd澳洲《自立快報》副刊,作者授權天益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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