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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夫·福勒:絕跡的知識分子

發(fā)布時間:2020-05-24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今年春天是雷蒙德•阿隆(Raymond Aron)和讓•保羅•沙特(Jean-Paul Sartre)出生一百周年。這兩位全面的知識分子被認為是冷戰(zhàn)時期對立意識形態(tài)的化身。阿隆出生于1905年3月14日,沙特出生于同年的6月21日。

  

  沙特和阿隆相知相識50年,早年都接受法國的精英教育,都在納粹思想出現(xiàn)以前的德國留學。每個人都以他無與倫比的方式表現(xiàn)出對知識分子既愛又恨的矛盾:阿隆喜歡流行起來以前的英美自由主義,沙特即使在共產(chǎn)主義思潮過去之后仍然是共產(chǎn)主義同情者。

  阿隆用冷酷,明快的筆觸描寫最激烈的地緣政治沖突,沙特則可以將任何雞毛蒜皮的事情塑造成存在危機。然而,他們常常并肩作戰(zhàn),和法國政治對著干。當法蘭西作為納粹德國的傀儡時,兩個人都參加了抵抗運動。當法國重新獲得對阿爾及利亞的控制時,他們都支持阿爾及利亞從法國獲得獨立。

  

  不幸的是,沙特和阿隆共同走向死亡:雖然他們浩繁的著作對所有的學術領域----哲學,文學,社會學,政治學做出了重大貢獻,但是兩者在這些領域都受到拋棄,忽視,或低估。死亡后就沉默、消失了,人們記得的更多是沙特和阿隆對所談問題的態(tài)度,而不是他們實際的觀點。

  

  他們的命運其實是知識分子長久以來承受的宿命。偉大的知識分子像阿爾伯爾(Abelard),伊拉斯謨(Erasmus), 伽利略(Galileo), 伏爾泰(Voltaire), 左拉(Zola), 和 羅素(Russell)每個人都挑戰(zhàn)他們自己時代的信仰,F(xiàn)在覺得他們的成功是件好事,但是我們中的多數(shù)人可能對他們作為知識分子在著作中使用的方法退避三舍:諷刺,欺騙,甚至編造杜撰。我們來看三個例子:

  

  阿伯拉爾(法蘭西經(jīng)院哲學家著《神學》)被公認為是介紹基督教神學成為具有批評精神的學說的人。但是他不顧上下文將互相矛盾的內(nèi)容拼湊到一起,所講的內(nèi)容既不是圣經(jīng)也不是教堂牧師的話,讀者必須自己來判斷。

  

  同樣的,我們現(xiàn)在知道伽利略在他著名的物理實驗中弄虛作假,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科研騙局”。就算他真的做了那些實驗,它們可能并沒有產(chǎn)生他用來攻擊對手的結果。

  

  至于左拉,在為法國軍官猶太人阿爾弗萊德•德雷福斯(Alfred Dreyfus)因為反猶主義作祟被控叛國辯護時,人們很容易相信他在誹謗造謠,因為他只不過質(zhì)疑證人的動機并沒有提供任何的新的證據(jù)。

  

  所有這三個人后來都被證明確實如此,有的是在他們活著的時候,有的在死了以后。他們共同的特點是所有知識分子常見的自相矛盾的倫理道德:真理的最終結果使得你碰巧使用的任何手段都成為合理的了。這是因為整個真理很少在任何時代完整的傳遞下來的。

  

  這種倫理道德在當今的世界是難以接受的,是讓人反感的。知識被當作不動產(chǎn)一樣分配給各個學科。對一個知識分子來說,學者可能被看作把探索的手段當作目的的人,但是對學者來說,知識分子就像漫游者,擅自進入別人的領地,摘人家的果子,搶奪別人的勞動成果。

  

  知識分子和普通學者的區(qū)別是他們認為真理不是通過產(chǎn)生新知識得到的,而是通過摧毀舊觀念得到的。當啟蒙思想家重新舉起基督教的口號“真理將讓你自由”時,他們想的是把門打開,而不是建造壁壘。

  

  簡而言之,知識分子想讓讀者自己思考,而不是簡單地聽從一個又一個專家的教導。知識分子的倫理既讓人振奮又讓人為難,因為它將思考的責任直接放在了思考者的肩上。任何一個推理的行為都變成了對自己理性權威的放棄。

  

  “知識就是力量”的口號可能很熟悉,但是只有知識分子明白其全部的內(nèi)涵。很明顯,知識增加會提高我們的行為能力。但是,不那么明顯的是,這種增強能力的過程要求你摧毀社會認可的知識。只有在那時,社會約束的牢籠才能打開,讓社會成員向從前認為不可能的方向邁進。

  

  沙特和阿隆從相反的方向推動了摧毀傳統(tǒng)信仰的方式,雖然他們的做法都引起巨大爭議。阿隆更喜歡指責自己的同行知識分子為危言聳聽者,否認冷戰(zhàn)可能最終導致核毀滅。沙特則嚴厲批評本來應該卻沒有能抵抗壓迫的知識分子,同時又原諒那些一旦有機會就壓迫別人的人。

  

  阿隆夸大理性的力量,沙特則夸大行為的力量。每個人都想把法國社會帶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但是每個人都從來沒有停止對現(xiàn)狀的批評。最后,兩者都好像超越了自己的時代,超越了任何具體的學科。任何一門學科要將他們納入其中都會覺得別扭,而這件事本身正好表明對待任何知識分子遺產(chǎn)的矛盾態(tài)度。

  

  譯自:“The Vanished Intellectuals” By Steve Fuller

  http://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ies/commentary_text.php4?id=1851&lang=1&m=ser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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