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云龍 我就是一堂吉訶德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1963年,他是河北省的高考文科狀元,北京大學中文系的高材生,畢業(yè)后卻成了豫東平原某農(nóng)場的殺豬匠。 “文革”初期,他是北京大學名噪一時的紅人,位列聶元梓之后,號稱“北大第一嘴”,但一夜之間,卻主動辭去所有職務(wù),退出紅衛(wèi)兵組織。
1974年,他被打成“現(xiàn)行反革命”,背著85條“反動言論”,被投進看守所,本以為必死無疑,卻在1979年安全釋放。
15年后,他成為主辦河南大河報的四大元老之一,是這份中原地區(qū)第一都市報的靈魂人物,卻在其鼎盛期無奈離開,在同仁看來,這“標志著一份報紙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
此后,他也像那些理想滿懷的年輕人一樣,為了尋找一個可以做新聞的地方,東奔西走,最極端的例子是居然在一年之內(nèi)連跳3家媒體。
去年8月,這位61歲的老先生,就任河南商報顧問。他當“顧問”,既顧且問,親自采訪、親自寫稿,然后親自編版,依然是帶著一幫年輕記者,繼去年10月捅出“巨能鈣含雙氧水事件”,今年3月又率先報道河北“聶樹斌冤殺案”,以至于有人評論“河南在全國有影響的重大新聞,全讓老馬給做了”。
老馬,就是馬云龍。這位以非黨人士身份一直主管新聞的大河報原副總編,在河南日報報業(yè)集團,向有“狂人”、“怪人”之稱,但私下里,年輕的記者編輯們,卻因其狂和怪,親切地稱之為“馬老爺子”。
從造反派領(lǐng)袖到青年農(nóng)民
所謂命運,不過是人生中諸多偶然的累積。
馬云龍之所以來到河南,并且成為今天河南新聞界的扛鼎人物,和40年前那場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直接相關(guān)。
1966年初夏,“文革”狂飆席卷全國,北京大學成為全國運動的風暴眼,中文系三年級學生馬云龍脫穎而出。這位曾經(jīng)的河北省高考狀元,博覽群書,兼具口才,大小集會頻頻露面,登臺一呼,應(yīng)者云集,“北大第一嘴”不脛而走;進而作為北京大學惟一學生代表,進入首都紅代會常委會,成為14名常委之一。雖然不久之后,這段經(jīng)歷讓他終生懊悔,但當時,年輕氣盛的馬云龍一時領(lǐng)風氣之先,飽嘗靈魂革命、思想斗爭之快感。
但是,隨之而來的一場武斗,將他從“斗出一個新天地”的夢幻之境拉回殘酷的現(xiàn)實。1968年3月28日深夜,北京大學的“新北大公社”率先向“井岡山兵團”發(fā)起攻擊,大打出手,是為全國高!拔母铩蔽涠分!3?28武斗”暴露了所謂“革命”的另外一副真實面目,馬云龍大夢方醒,第二天早上即在北大三角地貼出聲明:即日起辭去紅代會所有職務(wù),徹底退出紅衛(wèi)兵組織。
自此,紅極一時的造反派頭目變成徹頭徹尾的逍遙派。上午泡在寂靜冷清的圖書館,啃讀列寧全集;下午去頤和園游泳;晚上則和來自各系的逍遙派們辯論政治、議論時局、交流讀書心得。這種“神仙”般的日子持續(xù)到1968年底的畢業(yè)大分配。
軍宣隊控制下的畢業(yè)分配,一切變得非常簡單,軍代表手中名單一念,數(shù)千名學生踏上行程,分赴祖國各地“接受工農(nóng)兵再教育”。馬云龍卷起鋪蓋,來到了千里之外的河南省太康縣解放軍第一軍的部隊農(nóng)場,打土坯,燒磚瓦,蓋房子。然后,他被分配在炊事班,順理成章地學會了殺豬。
兩年之后,“學軍”結(jié)束,按照全國統(tǒng)一政策,這批大學生理應(yīng)分配工作,但患有“意識形態(tài)過敏癥”的河南卻執(zhí)行了更左的政策:“學軍”之后再“學農(nóng)”。
農(nóng)場里的七百多名大學生就像“老三屆”中學生一樣,進村入戶,插隊農(nóng)村。馬云龍這次被“分配”在長葛縣南席公社古城村,開始和農(nóng)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又是兩年過去,1972年“學農(nóng)”結(jié)束,這批早就離開學校的大學生就地找工作。有門路的去了鄭州和許昌,馬云龍舉目無親,他的去處是長葛縣教師進修學校。
從首善之區(qū)北京到豫東平原農(nóng)場,繼而是不為人知的古城村;從紅衛(wèi)兵領(lǐng)袖到被改造的大學生,到農(nóng)場炊事員,繼而荷鋤而作的青年農(nóng)民,最后是縣進修學校教員――雖然依舊關(guān)心時事,雖然堅持晴耕雨讀,馬云龍還是深深感受到了政治風潮對于個人命運的無情播弄。
1971年的“九?一三事件”,對于昔日革命的狂熱追隨者、如今散落各地廠礦村寨的馬云龍們,不啻一記當頭棒喝。
當副統(tǒng)帥林彪命殞蒙古的消息傳到河南,正在學農(nóng)的大學生們驚詫莫名。馬云龍說,“我們當時先是震驚,然后就是憤怒和屈辱,是發(fā)現(xiàn)自己被愚弄之后的憤怒和屈辱!
同時,農(nóng)場就業(yè)、農(nóng)田耕作的最底層經(jīng)歷,則促使馬云龍開始用自己的大腦思考,開始用懷疑、審視甚至質(zhì)疑的眼光打量他所廁身的這個世界。但是,也正是這種獨立的姿態(tài),給他帶來了一場牢獄之災(zāi)。
牢獄之災(zāi)
1974年底,馬云龍在大小場合的言論被好事者收集起來,計85條,隨即被上邊定性為“反黨、反毛主席、反中央文革”。他旋即被隔離審查,然后確認為“現(xiàn)行反革命”,1975年1月10日,他被關(guān)進看守所。
先是在長葛縣,后又轉(zhuǎn)到許昌專區(qū),一關(guān)將近兩年,就是不判刑?词厮摹按觥辈蝗绫O(jiān)獄,吃不飽飯,見不到家人,馬云龍忍受著“火燒火燎一樣”難以抑制的饑餓,忍受著獨居囚室的煎熬。更糟的是,鐵窗外風聲一天緊似一天,傳來的全是壞消息:批林批孔、評法批儒、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等等。他漸漸地絕望了,感覺自己出不去了。
“那幾年經(jīng)常夜不能寐,只是在琢磨怎么死才能體面一點,才能有人的尊嚴。甚至動過念頭,寧可一頭撞死,也不能讓他們五花大綁勒著脖子押赴刑場。此外,就想如果有機會,臨死前最后一句話怎么說,說什么內(nèi)容!
事態(tài)仿佛如他所料,1976年9月9日,毛澤東去世,馬云龍在里面的感覺是“形勢急轉(zhuǎn)直下”。10月1日深夜,他忽然被叫起連夜提審,主審員換成了法院院長,而且是連軸轉(zhuǎn)不間斷的審訊。他意識到“兇多吉少,可能要殺人,可能是最后一次機會了”。
于是,馬云龍拿出當年的辯論本領(lǐng),以法院院長為聽眾,將那些“罪狀”挨個反駁,直將每次提審變成了辯論會。連續(xù)6天下來,85條“罪狀”還沒過一遍。
10月6日,也是在一夜之間,審訊突然結(jié)束!叭熘,站崗的衛(wèi)兵悄悄打手勢告訴我,中央抓了4個人,他問我知不知道哪4個,我明白了,告訴他是王張江姚,他很驚訝。從那天開始,只要他站崗,他就從食堂偷偷給我?guī)юz頭,從窗口扔進來。”
“四人幫”雖然打倒,但馬云龍尚有12條“反對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的言論。因此,他又在號子中度過了兩年“不殺也不放”的日子。
1979年初,馬云龍被告知“免于刑事起訴”,1月19日,他走出許昌地區(qū)看守所,兩個月后平反。
他將恢復(fù)自由的1月19日當作自己的第二個生日。有關(guān)方面曾打算把他樹成“張志新式的與‘四人幫’斗爭的典型”,他三言兩語就回絕掉了,原因很簡單,他不愿意再被左右,只想要自由。
他又回到了長葛縣,這讓當時的縣領(lǐng)導甚感為難:“你雖然平反了,但我們縣這些年大會小會批馬云龍,1974年批林批孔、1975年批鄧反右傾、1976年批四人幫,都要把你馬云龍捎上,F(xiàn)在你又回來了,我們怎么向群眾解釋呢?你還是走吧!
馬云龍去了鄭州,當年一位農(nóng)場同學介紹他到省圖書館工作。5年之后,也就是1984年,還是由同學的推薦,他調(diào)進河南日報,當上了一名記者。
這一年,馬云龍整整40歲。
“蒼蠅老虎一起打”
自1968年興沖沖來河南,已經(jīng)16年過去,當年的熱血青年如今年屆不惑。但是,失去的只是懵懂,得到的卻是徹悟;變化的亦只是容顏,不變的仍然是激情。
他自告奮勇去老山前線采訪;他報道了當年轟動一時的長沙漂流,并且策劃組織了黃河漂流隊,和那些血性男兒一起出生入死,被他們尊為“政委”。更為難得的是,進入河南日報不久,在黨報體制內(nèi),他屢有“出格”之舉,有一次竟將考試舞弊的副廳級干部拉下馬。
因為強烈的道義擔當,底層生存所賦予的民間立場,以及對新聞的摯愛與執(zhí)著,馬云龍很快贏得同行的敬重。
1995年2月,在領(lǐng)銜創(chuàng)辦洛陽晚報之后,馬云龍重回河南日報社,與王繼興、龐新智、馬國強3位昔日同僚一起,共同籌辦大河報。當時的鄭州報業(yè)市場上,鄭州晚報一家獨大,年廣告收入8000萬元,而偌大的河南日報只有3000萬元。4位主辦人抱成一團,豪氣干云,決心奪回市場霸主地位。
馬云龍的職務(wù)是副總編輯,直接分管采編業(yè)務(wù)。他帶領(lǐng)著同樣理想滿懷的編輯記者,以這張新報紙為陣地,東拼西殺,“既打蒼蠅,也打老虎”。
大河報之所以會有爆發(fā)式的發(fā)展,兩年之后全面超過鄭州晚報、奠定中原老大地位,馬云龍等4人及其麾下的那批年輕的新聞信徒們,功不可沒。
直到現(xiàn)在,初創(chuàng)期彌漫整張報紙的那種沖動與激情,仍令后來者懷戀不已,有人甚至直接將其稱為“馬氏風格”。
“馬氏風格”的最大特點就是“蒼蠅老虎一起打”。
那是在一次全國都市報總編輯會議上,一位頗具聲名的報社老總說,現(xiàn)在輿論監(jiān)督環(huán)境不甚理想,我們只打蒼蠅,不打老虎。馬云龍當場反駁:“錯了!既要打蒼蠅,更要打老虎!也許有時候打不了老虎,但是我們永遠不能聲明放棄打老虎的權(quán)利!”
他是這么說了,他更是這么做了。
1997年夏,河南省委宣傳部組織了一個“學三講”讀書夏令營活動,組織全省“學三講”中的青少年積極分子到香港、澳門游玩?墒谴蠛訄笥浾卟稍L中卻發(fā)現(xiàn),30名營員中,居然有28人是省市縣各級宣傳部的官員,真正符合青少年身份的只有兩人。這稿子發(fā)不發(fā)?編前會上,主導意見是“這是直接批評我們的直接上級,算了吧,不發(fā)了!瘪R云龍坐不住了:“這是好新聞,當然要發(fā)!眱上聽巿(zhí)之際,馬云龍當場操起電話,按了免提鍵,給當時的省委宣傳部長林炎志家里打電話。他在電話里將稿子讀完,林炎志靜默片刻說,“宣傳部也要接受輿論監(jiān)督。我的意見是發(fā)出來!
第二天,這條破天荒的新聞在頭版頭條刊出。
類似的事情多了,“馬云龍一見好新聞就興奮”、“馬云龍做新聞,六親不認”之類的說法開始傳開。甚至有部下在辦公室當著馬云龍的面,半是玩笑半是感慨地脫口而出:“你就是一堂吉訶德!”馬云龍聞聽此言,哈哈大笑。
回想起來,馬云龍帶領(lǐng)眾弟兄打掉的最大一只老虎可能是張金柱,以至于直至今天,“張金柱”仍然是駕車撞人逃逸者的代名詞。
1997年8月24日晚上,鄭州市開發(fā)區(qū)公安分局政委張金柱醉酒駕車,將蘇氏父子撞翻,11歲的蘇磊當場死亡,父親蘇東海卷入車底,被張金柱的座駕拖著狂奔,留下一條1500米的血路。
從這天晚上直到第二年2月26日張金柱被執(zhí)行死刑,馬云龍貼身指揮記者江華等人,對此案做了4個月的連續(xù)報道。張金柱臭名遠揚,大河報也因此名動全國,4個月下來,發(fā)行量一路飆升3倍。
但是,成也在茲,敗也在茲。就在馬云龍心無旁騖、帶領(lǐng)部下步步向前之時,他的路也越走越窄。
2000年12月25日,洛陽東都商廈一場大火,305人亡于火海。馬云龍坐陣指揮,以《悲慘圣誕夜 橫禍降洛陽》為題,當夜將這一重大新聞獨家發(fā)出,受到有關(guān)方面批評;
2001年2月27日,刊發(fā)《靚女包圍醫(yī)改會》,捅出中國醫(yī)藥界痼疾,某部門大為光火;
2001年3月26日,轉(zhuǎn)載新華社稿件《周口外商氣得直哭》,被斥為“損害河南形象”;
之后,他再也沒有邁進大河報辦公室的那個門。
再返江湖
大凡受過牢獄之災(zāi)、半生困頓的知識分子,無外乎三種歸宿:一是被整怕了,從此閉嘴,安度余生,甚至開始風花雪月;二是矯枉過正,要以今天之左來掩蓋當年之右;第三類就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反而更加義無反顧。
屢挫屢奮的馬云龍當屬第三類。
離開大河報之后,他回到河北老家,侍奉年邁臥床的父親,略盡孝心。之后,他重返江湖。
但是,他無處可去,于是流浪和跳槽成了這位老報人的無奈選擇。
他擔任過香港文匯報河南辦事處主任,獨家報道了柘城縣農(nóng)村艾滋;他甚至還南下珠海,為珠海晚報出謀劃策;直到去年8月,他才在河南商報稍微安身。
接下來就是“巨能鈣含雙氧水”、“聶樹斌被冤殺”、“任文輝冤獄”等一個個重大新聞,從這個不甚為人所知的報社連珠炮般地捅出。
河南新聞界的人都知道,站在這些報道后面的,就是馬云龍。
2004年11月16日下午,在記者初稿的基礎(chǔ)上,馬云龍親手編寫、五易其稿的調(diào)查報道《消費者當心:巨能鈣有毒》確定第二天見報。巨能公司河南分公司經(jīng)理來到馬云龍辦公室,開口承諾只要稿子不發(fā),給他個人100萬元,至于報社要多少可以自己開價。馬云龍不露聲色,沉著應(yīng)對。一小時后,來自某要害部門的說情電話打了進來。
馬云龍決定編版印刷流程提前3個小時,晚上11點之前報社所有人員下班回家,同時安排網(wǎng)絡(luò)編輯迅速向全國100多家報社傳送稿件,爭取第二天全面開花。
當天深夜,商報的主管單位負責人接到指令,指派5個激光照排人員趕來強行改版。但是,整個商報社人去樓空,3層辦公樓漆黑一片。有馬云龍坐陣,他們來晚了。
與此同時,編輯記者們下班之后并沒回家,而是興沖沖趕往印刷廠,運送報紙。
第二天清早,當看到費盡周折的報道終于重磅推出,有的編輯記者激動得哭了。
此后,巨能公司聲稱河南商報誣蔑中傷,要動用法律手段。馬云龍有理有據(jù),毫不退讓,隨即寫出7點聲明;同時,他帶著大河報和鄭州晚報的記者,千里迢迢,趕往天津和河北滄州,一路調(diào)查,從生產(chǎn)車間追到供貨基地,不僅掌握了巨能鈣含有雙氧水的鐵證,更調(diào)查出使用工業(yè)級雙氧水的確鑿事實。
不過,巨能公司卻偃旗息鼓了,馬云龍策劃的第二輪報道才未發(fā)出。據(jù)說,為了打官司,巨能公司請了多位專家仔細研讀稿件,結(jié)果專家的結(jié)論是“這官司沒法打。”
今年1月19日,鄭州多家媒體報道了河北在逃嫌疑犯王書金在河南滎陽落網(wǎng)的消息。2月底,河南商報記者從警方得知,王書金主動交待自己曾在河北省廣平縣犯下一起強奸殺人案,但廣平縣警方卻稱此案已破,“兇手”聶樹斌早已于10年前被執(zhí)行死刑。
聞聽此信,馬云龍當機立斷,帶領(lǐng)記者趕往河北廣平,前后去了4次,遍訪聶家父母、辦案律師和河北警方。3月17日,河南商報頭版頭條《一案兩兇 誰是真兇》將這一沉年冤案兜底托出,輿論一片嘩然,3天之內(nèi),新浪網(wǎng)的網(wǎng)友評論高達7萬多條。
礙于種種限制,重歸江湖的馬云龍無法全力出擊。
很多時候,他首先要考慮的不是新聞,而是如何才能繼續(xù)在新聞一線安全地呆下去,如何不失去現(xiàn)在的機會,不致再次“流浪”。
因此,他把自己的目標壓得很低,“巨能鈣調(diào)查、聶樹斌冤殺案,這樣的新聞,兩個月做出1個,一年能做6個,就是我的理想”。
至于親自采訪、寫稿、編版、寫評論,馬云龍認為是“為了自己良心上的平衡,同時也讓后人知道,我們這一代人不是沒有努力過!
性情硬漢
還是在大河報時,馬云龍有一張“工作照”,背景不是辦公室,而是鄭州街頭。光頭墨鏡、T恤衫牛仔褲,腰間配一腰包,身后是麾下幾位手持長槍短炮的攝影記者;他本人雙手叉腰,站在馬路中間,面目冷峻,威風凜凜,勢不可敵。
他的昔日部下都知道,這只是“六親不認”的馬云龍,并不是“讓人喜歡”的“馬老爺子”。
首先,馬老爺子一有好新聞就興奮,一興奮就要和大家喝個痛快。馬云龍自己也承認,“總編不過是個記者頭兒,活干完了,干高興了,弟兄們一塊喝酒去!”
1995年10月15日,1歲半的小女孩李恒掉進建筑工地深達8米的地樁洞里,300名民警展開了幾個小時的大營救,大河報攝影記者陳更生拍回了獨家照片。照片沖洗出來之后,陳更生很興奮,但是,馬云龍比他還要興奮,連聲叫好。當整整3個版的現(xiàn)場圖片報道全部編妥,馬云龍從家中拿來兩樣東西,一手拎著的是劍南春,另一手是一條三五煙。
其次,老爺子雷厲風行,作風硬朗,有時急了還會罵人。
1998年1月12日上午,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宣判張金柱死刑,馬云龍離開法院時已是9點多,這時當天的大河報還沒上報攤,就在等這條消息。在回報社的車里,馬云龍用手機給編輯部口授稿件,有一個詞說了幾次,編輯都沒聽清,馬云龍那個急啊。同車的劉書志說,“云龍急眼了,那個詞重復(fù)一遍就罵一句‘傻B’,他連罵了6個‘傻B’!”
2002年底,大河報舉行春節(jié)團拜會,邀請馬云龍參加。馬云龍在河北老家侍候重病的老父親一年了,幾乎沒在鄭州呆著,也就答應(yīng)了。他沒想到的是,編輯記者們一見推門進來的是一年半沒見面的老馬,全體起立,鼓掌10分鐘!
和馬云龍共事近20年的劉書志深知,新聞硬漢馬云龍也有溫情的一面。
2001年5月馬云龍離開大河報之后,陷入長時間的苦悶,于是和報社的幾個哥們在一起,關(guān)起門來喝酒。劉書志親眼看到黯然神傷的馬云龍無法自持,兩度落淚,“突然地痛哭,涕淚長流,然后又突然地收住眼淚”。
馬云龍自稱,在鄭州他有3個生活圈子:一是同事和部下;二是因為特殊經(jīng)歷結(jié)識的民間思想者;第三就是“報社看大門的、司機班的司機、印刷廠的師傅”。在第三個圈子里,他們都叫他“馬哥”,一見面,“馬哥,喝酒去”,“馬哥,最近有事沒有?有沒有誰欺負咱?有的話咱打他去!”
因為采訪聶樹斌案,他去了4次聶家,并和“可憐的”聶父聶母結(jié)下感情。他告訴兩位年邁的老人,等到聶樹斌平反那一天,他會專程到他們兒子的墳前,為他掃墓獻花。
在報道周口二級警督袁文龍被山西臨汾關(guān)進冤獄一案時,他再次承諾,只要袁文龍獲釋,他就要親自開車把他從臨汾接回周口老家。
還是在河南商報,在編寫一篇無良中介將無辜農(nóng)民騙到海外做苦役的稿件時,看到這些中原農(nóng)民淪為“現(xiàn)代農(nóng)奴”,他潸然淚下。
但在另外一些場合,馬云龍則被視為“狂人”和“怪人”。
多年以前,馬云龍就有了副高職稱,此后,他一直拒絕參評。2000年,社長和總編強令他參加。誰也沒想到,評審會上,輪到馬云龍個人自述時,他開口就說:“這評職稱在我眼里就像大街上耍猴的一樣,敲一聲鑼,猴子就得翻一跟頭,F(xiàn)在你也別敲鑼,我也不翻跟頭。它對我什么也不是,評上了我不高興,評不上我也不會難過。”
15分鐘的個人自述,馬云龍三下五除二把這些意思講完了,又是揚長而去。
采訪結(jié)束時,記者和馬云龍有一段對話:
“你對自己的現(xiàn)狀滿意嗎?”
“非常不滿意!
“在河南這么多年,你孤獨嗎?”
“非常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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