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 一壇佳釀,越陳越香]龍壇佳釀
發(fā)布時間:2020-04-04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生活延續(xù)著它自己,用殘酷和友善催化你成熟,沉淀所有人生經(jīng)歷,你就覺得自己是無敵的。” 戲里戲外,陳沖的星途開滿了“花”。 在那個純真年代,“小花”是全民偶像,18歲的她摘得“文革”后第一頂“百花”桂冠。
8年后華麗轉(zhuǎn)身,她在貝托魯奇的《末代皇帝》中,揪下花瓣,塞進嘴中,嚼出一絲苦笑,“婉容”成了奧斯卡頒獎臺上首位華裔女星。
1994年,她是角落里的“紅玫瑰”,舒坦地抽煙,靜謐地啜酒,隱隱誘惑著眾生,斬下金馬獎;10年后,她換上一襲寶藍旗袍搖曳在《茉莉花開》中,盡顯海上交際花的遲暮哀怨。2007年,由她飾演的“玫瑰”在《意》中淋漓綻放,再度獲封金馬影后。
黃健中曾經(jīng)說:“那個時代的孩子中,陳沖是文化感覺最好的,出國后,她在美國生活環(huán)境中又完全保留了中國文化的特征,我希望她拍出些老辣的作品。”去年入圍威尼斯的兩大巨制中,老辣的陳沖,以配角身份幾乎搶走了主角的光彩。
今年,陳沖的風頭依然遒勁,入席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評委,捧得最受關(guān)注女演員獎;第8屆華語電影傳媒頒獎禮上,她拿下最佳女配角,更獲“百家傳媒年度致敬電影人”殊榮。
陳沖羞赧地笑了:“現(xiàn)在的我,獲獎就是‘錦上添花’!
不愛紅裝愛武裝
黑色高跟鞋露出玫瑰紅的腳趾甲,老導演記憶中“拍《小花》時,飯嘎粑常粘在褲腿上的女孩”已經(jīng)47歲了,“我哪怕全脫光了也不能不穿高跟鞋,沒它們,我就失去了自信和安全感!标悰_的聲音帶著上海女人特有的尾音,最后一個音節(jié)壓在舌底,有桂花陳的糯香。
《太陽照常升起》中,圣潔白大褂包裹下,“林大夫”飽滿的身材呼之欲出,每個細胞都流淌著不可名狀的心底訴求,陳沖塑造了一個有中國特色的性感女神!拔覀兡莻年代,對‘性感’這個詞很陌生。當時電影里頭,愛情是完全被避免的,蘇聯(lián)東西里至少還有革命愛情,我們沒有這個東西,完全脫節(jié)的,空的!”
少年陳沖,不愛紅裝愛武裝。“軍裝有點小腰身,看上去精神,而且,那時對人民解放軍很愛戴!彼诘谝徊侩娪袄飯A了女兵夢。
1975年4月,電影《井岡山》在挑選一位小戰(zhàn)士!吧项^”批示,“這個紅小鬼一定要有張新面孔!”一天,14歲的陳沖系著軍用皮帶,提著步槍從共青中學操場走過,那張不那么“樣板”味的臉立即吸引了上影廠的武珍年,她觀察著這個假小子:兩只翹著睫毛的眼睛虎生生。
復試那天,陳沖穿著她那胳膊肘上打了兩塊補丁的舊軍裝,在考官面前朗誦了一段英文的“為人民服務”!熬瓦@樣,他們決定讓我演那個小戰(zhàn)士,現(xiàn)在我還記得那句臺詞,‘……陷落了,我是專程來送信的!”’
1977年,陳沖成為上影廠表演訓練班最年幼的成員。“那是我第一次過集體生活,很新鮮。那時很多都是政治課,每天一大早起來,穿著大襠練功褲踢腿什么的,一群人混在一起很高興,我們還看很多內(nèi)部電影,那時看《魂斷藍橋》看得愛死了!”
電影《青春》開始籌拍了,謝晉來訓練班挑女配角,陳沖夠不上劇中男主角的“女友”年紀,成了這場競技的局外人,她拿著一疊寫滿臺詞的紙,正在為別的女同學提詞。
“那個小鬼叫什么?”謝晉用力看了看這個有點“逗”的小學員,她抿起的小嘴憨實倔強,笑里溢滿無忌和明朗。好一個“啞妹”!就她了!陳沖被要求到聾啞學校體驗生活,終于找到了角色的心理特征,在表演上取得巨大突破,這個清新的形象從成群的李鐵梅、阿慶嫂中脫穎而出,喚起大眾心底對純真的向往。
《青春》放映后,陳沖成了明星,記者采訪不斷,今天招待會,明天拍封面,每天100多封觀眾來信,有時一天全花在回信上。學者家庭出身的陳沖不滿足于表格上的“初中文化水平”,刻苦復習,硬碰硬地考進了上海外國語學院?即髮W那個炎夏,她享受的唯一特權(quán)是離電扇最近的座位,走出考場,她的監(jiān)考老師說了句英文:“能勞駕請你簽個名嗎?”
進大學半年,北影廠來學校邀請陳沖扮演“小花”,她被劇本吸引了=“雖然《桐柏英雄》講的是戰(zhàn)爭,但是這個故事很有人情味!睅е挛锖驼n本,陳沖到了安徽外景地。
《小花》的扮演對陳沖是個考驗,她與主人公屬于不同的歷史時代,除了通過讀小說和回憶錄了解當時社會,她還得反復揣摩角色個性。黃健中回憶:“‘兄妹相見’一場戲,十五?長度的特寫鏡頭,你在剪接機上檢查她每?膠片的表演,她從驚奇、判斷、疑惑轉(zhuǎn)為將信將疑吐出‘哥哥’二字,眼神所流露的每個情緒轉(zhuǎn)換,都那么細膩、生動,簡直惟妙惟肖!
《小花》紅遍了大江南北,陳沖當選“百花獎”最佳女演員,以她為封面的《大眾電影》一時脫銷。“有些小說當中會寫,哎呀,這個小保姆長得有點像陳沖,哎呀,那個人長得像小花,當初我能理解這角色,但我不能理解它的重要性,現(xiàn)在我知道,它實際上已成為一種文化符號了。那個年代剛開始可以訴說親情,而且兄妹間的感情是含蓄的,中國人概念中,情人也叫兄妹,有種暗暗的情愫。加上李谷一唱的那首歌,把這張臉給浪漫化了,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抒情力量!
我迷戀悲劇,它陶冶人性
李安形容陳沖是“秤砣”,《色,戒》中麻將桌上的風云暗藏全靠她“壓陣”。“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能演這角色,但經(jīng)歷那么多風雨,你就能理解易太太的承受力,那種承受帶有侵略性。生活延續(xù)著它自己,用殘酷和友善催化你成熟,沉淀所有人生經(jīng)歷,你就覺得自己是無敵的!
當年,女兒成名過早,父母既歡喜又不安,希望她去國外讀書,過正常生活。1981年,20歲的陳沖拋棄所有名利,赴美求學,隨行箱子里一堆毛主席像章,她把最崇拜的理想主義帶到了那個自由主義盛行的國度。
“剛到美國,每天早上刷牙,這牙膏味不一樣,我就想哭,但我哭不出來。從女孩到女人,我都不喜歡哭。哪怕最脆弱的時候,我也不會讓人看見。你知道,這世界一大群鯊魚,你留一滴血都不行,過來就把你吃掉!人說,哎呀,陳沖那么自信,怎會有不安全感?我怎么會給你看見?人就那么回事:你越灰溜溜的,人家越整你!
“在美國,錢的壓力讓你特不適應!睘榱藪赍X,陳沖和所有留學生一樣到餐館打工!皠傞_始你沒資格端盤子,只能做領(lǐng)位。我那老板是臺灣人,每有客人來,他都指著我炫耀,‘這是大陸最最紅的明星!液喼睙o地自容,感覺有失國體似的,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不久,陳沖找到一家選角經(jīng)紀公司!拔业牡谝粋角色沒有臺詞,穿著中國旗袍,褂上寫著‘臺灣’,踩著高跟鞋走過舞臺,就這樣得到了演員證!
1985年,《龍年》籌拍期間,陳沖受到好萊塢賞識,沒想,競爭時卻遇到了麻煩,“‘小花’要演個紐約記者,片中遭到 中國幫派的凌辱”,中國使館打來電話,希望她不要接!拔曳浅O胍墙巧,其他電影我沒有演主角的機會。”盡管訓練了幾周,因為缺少地道的美國口音,這個在中國不用試鏡就是女一號的明星最后還是落選了。“這就像吞了條寄生蟲,我非常傷心,但這不能阻止我!
25歲,陳沖尚未做好準備,個人版本的“灰姑娘”卻開演了。“那天原本去試演一個夏威夷女孩,打扮搗騰了半天,最后也沒成,就回來了。停車場,一個60多歲的老頭,他的車吱一下停在邊上:‘你知道拉娜特納是在藥店被人發(fā)現(xiàn)的嗎?’我心想,這臟老頭子,不知道他想干啥,就不想理他!逼鋵嵾@是制片人勞倫蒂斯正為電影《大班》物色女主角美美,見到陳沖,他激動地從包里掏出幾頁紙,“你下午兩點來吧,我給你簽合同!”
陳沖出演《大班》在國內(nèi)掀起軒然大波,純真的“小花”怎敢在一部有辱華之嫌的美片中半裸出鏡?一時口誅筆伐!澳菚r拍電影只是為了生存、為了錢,我不可能一直保持小花的樣子,要嘗試新東西,我不得不破壞形象。”
直至1987年,陳沖在世界影壇大放異彩,她在《末代皇帝》中的表演令西方人刮目:“一個氣質(zhì)高貴、不同凡響的中國姑娘!”該片斬獲9項奧斯卡獎,陳沖僅以2票之差落選最佳女主角,她和尊龍是首次登上這個頒獎臺的中國人,陳沖隨之成為美國電影學會首位華裔會員。1989年,她寫下文字:“從國內(nèi)得到百花獎最佳女主角,到在美國餐館打工;從演沒有臺詞的小配角到奧斯卡獎臺,這些年來的酸甜苦辣能裝上好幾箱。”
去年,姜文夸贊陳沖演技時,更對其導演才能流露敬佩之情:“中國導演個個說拍大片,現(xiàn)在為止,只有陳沖真正拍過5000萬美元大制作。”
從演員到導演,轉(zhuǎn)變是艱辛的。“做演員你是長不大的孩子,做導演你就成了家長!1998年,陳沖導演的《天浴》入圍柏林電影節(jié),又在臺灣獲得最佳導演在內(nèi)的多項金馬獎。“處女作有它的爆發(fā)力,導這部片子時,我身上每個毛孔都張著。一個人想做一個題材,跟她的生活經(jīng)歷百分百有聯(lián)系。10歲時,家里一切討論就是怎樣避免插隊,鄰居有人插隊就再也見不到了,或者回來完全變了個人。她(主人公)14歲插隊去,如果我沒被上影挑去,我就是她!”
“這是個美麗的世界,卻發(fā)生了殘忍的事情。唯美要和殘酷放一起才有張力,我迷戀悲劇,它陶冶人性,有種提煉和升華,讓你的生活更廣闊!
第二次婚姻,陳沖擁有了美滿家庭,更有兩個女兒陪伴左右!拔矣X得現(xiàn)在挺好。不過,安逸可能會磨掉你的狀態(tài),創(chuàng)作要一種騷動,我是饑渴的,我不滿足,滿足就是死掉的那天!
面對歲月這只無情“摧花手”,她不和年齡較勁,“今天這歲數(shù),很多演員真就退了,但我覺得比從前更自信。所有年輕時的不安全感,所有經(jīng)歷的波折,到這年齡都是筆財富,每走一步,你會更堅定。”
陳沖的眼里有沖勁,更有寬和的光,這一壇佳釀,越陳越香。
易受傷害是藝術(shù)的根源
人物周刊:在美國,為了贏得角色,你如何包裝自己?
陳沖:我兩眼一抹黑,就照著其他人,她們這樣畫眼睛,我也畫眼睛,好像這是被接受的一個形象。其實回想一下,那些小角色好多好多人去爭,我就得到了,為什么?你身上有種氣質(zhì),一旦走進去,他們從你眼里知道你真正是誰,這是種內(nèi)在的魅力,說不清。
人物周刊:出演《大班》里的“美美”,你對西方眼中的東方女性有何體會?
陳沖:東方女性在西方人眼里是需要被保護的,他們覺得男性是“殺”,女性是“要調(diào)教”。西方那種根深蒂固的拯救概念讓我特別討厭,尤其是美國,它要拯救別人,就今天拍的合拍片,它仍是拯救者,就像那個《黃石的孩子》。這個概念早過時了,它仍在那里強調(diào)。當時我要拍《扶!,就想批判這東西,但是你一批判,就沒市場,因為它太不習慣了,自己的位置沒了。人物周刊:你說“外國人不理解中國幾代人的理想教育”,你在這邊成長,隨后出國發(fā)展,加上多年人生閱歷,你怎么評價這種“理想教育”?
陳沖:理想主義教育其實很簡單,就是說,在你自身利益以外,有一個很強烈的利益,是人類共通的,不管多么虛幻,它都是有力量的!現(xiàn)在想想,教條式的共產(chǎn)主義很幼稚,但這種熏陶給我留下一種集體的東西,它賦予你精神上的饑渴和貪婪,我夠吃夠穿夠住,但我不一定快樂,精神生活上有這種需求。理想主義的這種浪漫情懷,也許在今天是需要的。
人物周刊:你有宗教信仰嗎?
陳沖:沒有,我母親是虔誠的基督徒,但你讓我真的到某個有組織的宗教團體中,我總有些反感。但我冥冥之中,有個上蒼,我能夠感覺到它的指引。
人物周刊:在《華盛頓郵報》撰文,你提到外公張昌紹(藥理學家)“文革”中的遭遇,他自殺時你只有6歲,你常說自己缺乏安全感,和那段回憶有關(guān)?
陳沖:小時候不懂,就感到有種恐懼。其實任何搞藝術(shù)的人,都有他缺乏安全感的地方,一個人如果所向披靡,他搞不出藝術(shù)的,你沒有那種易受傷害的東西在里頭,這個藝術(shù)搞出來不可看的。這種易受傷害、這種復雜性,是藝術(shù)的根源,你在重寫自己、重寫歷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現(xiàn)實推翻。
人物周刊:從易太太、林大夫到玫瑰。這些角色和生活中的你截然相反,如何去拿捏?
陳沖:表演時你是赤裸裸的,不能想太多,只能感受,你的經(jīng)歷記錄在頭腦里了,自然而然會流露出來。生活中有一個被社會所接受的體統(tǒng),只有在電影這個保護層里,把自己淋漓盡致展現(xiàn)出來,你才有安全感嘛。
人物周刊:姜文評論你“濕漉漉”的,選擇這類角色。是對自己的挑戰(zhàn),還是一種釋放?
陳沖:我也不知道,一個角色吸引你是種下意識的東西,理性分析出來的東西不一定對。所有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下意識用得越多越好,你一定要給它一些模糊空間,聽到的聲音才有回響。我們總希望把一切事都說圓了,但世上的事情說不圓。為什么要拍電影?因為它無窮無止地不可理解,無窮無止,非常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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