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十年前以一場轟轟烈烈的“80后文學大討論”拉開帷幕的80后隆重登場不同，90后無視旁人，目標明確，懶得為自己辯護，直接走上舞臺。 　　 　　“80后不能組建手機Q群邊考試邊共享答案，也無法在考場上百度語文作文�！�
　　被問到90后和80后的差異，湖北女孩另維在MSN那頭打出這行字，附帶一個得意的笑臉。
　　1992年出生的另維剛剛結束高考，這在她的生活中似乎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在網(wǎng)上，她早已是一名“職業(yè)人”――她是幾份少女文學雜志的編輯負責審稿、編輯以及校對。
　　另維的母親并不能完全理解女兒的工作。但女兒多年來的獨立自主讓她選擇尊重另維。“你想做什么可以去做，但你要對自己負責�！睆某踔衅穑砭S和母親簽過二十多份“協(xié)議書”，雙方簽字畫押，母親承諾不干涉女兒，女兒承諾“后果自負”。
　　在谷歌搜索“90后知名寫手”詞條，另維的名字赫然在目。12歲開始給雜志寫小說、15歲起陸續(xù)擔任6份雜志的編輯，迄今，年輕的另維已經(jīng)賺了不小一筆錢�！胺凑鞣N大件都是自己買的，筆記本、相機、家里的空調，去云南旅游的錢等等�！边�沒念大學，她已經(jīng)完全可以自立了。
　　 “我覺得90后是蠻清醒的一代。至少我自己，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另維的話得到了不少90后的共鳴。17歲的艾水水和18歲的包包阿紫都流露出了同樣的自信。
　　
　　少女版王家衛(wèi)
　　3年內進軍戛納
　　
　　“我的目標是三年之內混進國際三大A類電影節(jié)，以及讓90后拍的電影登陸中國主流院線。”
　　還差一個月成年。17歲的艾水水，眨巴著貼著閃光珠片作為裝飾的大眼睛，笑嘻嘻地說著自己的夢想。
　　 “三大”是指柏林、戛納、威尼斯。迄今，在“三大”獲獎的中國導演仍是一雙手可以數(shù)得出來。面前這個姑娘，真正的初生小牛犢，講這句話時，語調輕松卻認真，一副“不怕你三年后來檢閱我”的神氣。
　　
　　以商養(yǎng)藝
　　
　　事實上，艾水水確實有點底氣。她16歲拍完的《他叫蘇格》，一部20分鐘短片，今年在芝加哥、西雅圖等多個國際電影節(jié)上展映。其中，在西雅圖國際電影節(jié)上，她入圍的是針對18歲以下年輕導演的“未來領袖”單元。
　　“今年本來還要送去柏林電影節(jié)的，但是經(jīng)紀人遞晚了，沒趕上�！卑徽f起這件事就遺憾不已。
　　這些事基本都不用她操心，有一位全能經(jīng)紀人幫她打理一切。而在北美――往各大城市的電影節(jié)遞送片子這些事務，也都有專人幫她操作。艾水水把這些人統(tǒng)稱為“朋友”，年紀輕輕就有這么多遍天下的朋友，相當幸運。
　　 17歲的艾水水如今是一名職業(yè)導演。初中畢業(yè)之后，她沒有繼續(xù)讀書，先開店做生意，后嘗試拍片。因為足夠年輕而一舉成名，被封為“亞洲最年輕女導演”，從15歲至今，已拍了三部短片。正在拍的第四部，是個長篇劇情片，暫定片名為《黑桃之夜》。
　　“這是一部童話題材的數(shù)字電影，有點魔幻風格。我還會在電影里面加入一些網(wǎng)絡游戲的互動成分，可能還會考慮請些明星來�！�
　　《黑桃之夜》讓人聯(lián)想到王家衛(wèi)的《藍莓之夜》，艾水水也不止一次地被媒體拿來和王家衛(wèi)作比，因為同樣飄忽的鏡頭、迷離的情緒、凌亂肆意的節(jié)奏，以及“別人拍部電影用掉2萬米膠片，我和老王都要用掉20萬米”的鋪張。
　　“我就算是青春少女版王家衛(wèi)吧，外在形式像而已，王導的情感深沉多了，相比之下我太膚淺啦�！彼腴_玩笑地謙虛，但并不以自己的“膚淺”為恥。她說，傳統(tǒng)說故事的方式在很多90后看來多少有些老土，他們更喜歡享受她電影里這些直接涌動的情緒。
　　艾水水最喜歡的電影是Danny Boyle的《猜火車》，那里面充滿殘酷青春的瘋狂。她尊敬Boyle“既能拍出偉大的藝術片，拍起商業(yè)片來又比誰都會賺錢的牛勁”。
　　“我特別特別認同以商養(yǎng)藝。”17歲的艾水水強調。
　　自稱“從小就對賺錢特別感興趣”的艾水水，初中時就在朋友開的店里入了股。15歲，她自己的第一家時裝店“超人氣”在北京通州開張，生意還不錯。15歲下半年，投了3萬拍第一部電影《親愛的，某某某》，資金就是自己開店掙的錢。攝影機是跟朋友借的索尼PD150小高清，三個演員，后期全部由艾水水自己來剪，不出家門剪了一個星期，大功告成。
　　拍第二部片子《他叫蘇格》時，已有投資商主動找上門來。16歲的艾水水老練地分析起市場，在此之前一年國產兒童片的數(shù)量是3部，拍給青春期90后看的片子更是一部沒有――除了她自己的。“你可以說我片子拍得不夠成熟，但我是唯一一個90后在拍電影的，甚至是唯一一個有意識拍電影給90后看的人，不投我投誰？”
　　錢和藝術，在艾水水的觀念里從不對立，甚至近乎統(tǒng)一�！皼]有錢，就沒法獨立，就沒法玩藝術。”艾水水覺得，她這代人對這點看得特別明白。他們小小年紀就明白了經(jīng)濟獨立的要義，也懂得拼命去賺，極少有“貧窮藝術家的痛苦”。
　　在新浪播客的一次活動中，80后導演趙春明遇到了90后的艾水水。趙春明自嘲“除了創(chuàng)意、一無所有”，沒有錢，劇組開不了鍋，“艾水水那里有十萬，我們正在談”。
　　這場合作最終沒有達成。艾水水認為80后拍的東西“有時候不知道是給誰看”。而對受眾群的清晰定位，是艾水水自認為做得最好的。目標的明確與否，在艾看來正是80后與90后代溝的體現(xiàn)，“80后總說，我只拍我想拍的東西。”但這顯然需要資本。
　　
　　抗拒18歲
　　
　　“80后是理想主義者，我們更現(xiàn)實�！蓖瑯硬�17歲的另維說，“成長環(huán)境不同吧�！�90后成長于一個物質條件更豐盛的時代，物質對他們的影響已從刺激轉變?yōu)榱晳T，對物質實際而篤定的生活態(tài)度簡直與生俱來。而80后，在他們的少年時代里或早或晚地經(jīng)歷了從計劃經(jīng)濟到市場經(jīng)濟的巨大轉變，不可避免地影響了一代人的價值觀。在所謂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他們注定更多掙扎。
　　另一個代溝則是：“80后有點偏激，對于不同意見，喜歡爭論吵架。90后更無所謂，你說你的，我做我的，我不跟你吵，但我也絕不會為你改變�！睜幷摵娃q解被視為浪費時間，“這世界上得是觀點不同，為什么一定要互相說服，有那么多對錯嗎？”
　　在和父母的相處上，90后往往保持驚人的理智，像另維般和母親“簽協(xié)議”的方式并不罕見。艾水水說，一開始父母不懂她在做什么，也經(jīng)常說她不務正業(yè)。直到她把自己拍的三部短片放給爸媽看，“我爸沒說什么，但我看得出他挺高興的。我媽說，你這種心思我當年也有過，不過你拍得太夸張了。”
　　在片場，艾水水一如既往地穿著絲襪、公主裙與高跟鞋，一次陳可辛看到她，吃驚地說：“你是導演？我還以為是個演員。”她介紹說，這種日系裝扮風格叫作“姬系”，即公主之意。
　　“因為公主很幸福。我們這一代精神寄托少，內心常常會覺得空虛，所以更需要所謂幸福感的支撐，穿成姬系，起碼能假裝幸福�！�
　　或許因為獨立太早，對于親密關系，90后的艾水水和另維都表示不太相信�！拔覜]有那種特別親的閨密，可能也挺遺憾的。”另維說。
　　18歲就要來臨，艾水水對此很抗拒。她的博客標題，從兩年前“永遠的15歲”改到如今“永遠的17歲”，總是試圖讓時間定格，定格在可以張揚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青春期里�！拔蚁胍肋h年輕，永遠熱淚盈眶�！彼谩翱宓舻囊淮弊骷覄P魯亞克的句子。
　　
　　孿生姐妹的明星夢
　　未成名先遭潛規(guī)則
　　
　　并非每個人都能如艾水水和另維般幸運。獨立之路，有可能會滿布荊棘。
　　包包和阿紫或許是90后最出名的代表，自封為“90后賤女孩”，噱頭響亮，但她們說――“我們不是90后代言人”。她們現(xiàn)在是普天同慶文化公司的簽約作者，在擁有幾千萬點擊率的博客上，每天更新原創(chuàng)小說。
　　“賤是我們的小圈子流行語，對我們自己來說，賤是自嘲卑微平賤的意思。”
　　但外人不愿這樣看待。對于把之前一段遭遇娛樂圈“潛規(guī)則”的往事寫入新書，很多人質疑她們炒作�！斑@件事不要提了�！苯�(jīng)紀人天藍斬釘截鐵地說，“兩個小姑娘遭受的傷害還不夠多嗎？”
　　
　　誤入歧途
　　
　　往事仿佛已塵埃落定。今年5月5日，一年前經(jīng)她們舉報的“源源影視負責人胡衛(wèi)東、孟慶波組織未成年少女非法色情交易”一案在海淀區(qū)人民法院一審開庭。判決結果還沒有下來，但對包包阿紫來說，噩夢終于結束。
　　2007年6月之前，包包阿紫還過著最簡單的學生生活。讀書，戀愛，偶爾和朋友去后海以及工體附近的夜店玩，喝一點酒就暈飄飄，覺得自己是壞小孩，但又有微妙的快樂感。
　　像所有相貌不錯的青春期女生一樣，包包和阿紫也做明星夢。那時，她們念的是向機場培養(yǎng)定向人才的職業(yè)高中，父母為她們設想的未來已鋪好路。但兩個人不甘心，高職畢業(yè)前，她們和家里大吵一架，決定自己謀生。
　　機會似乎很容易降臨，很快她們遇上了自稱是北京市模特協(xié)會副會長的孟慶波，孟把她們帶到了位于海淀區(qū)一幢居民樓內的“源源影視”試鏡。兩個女孩很高興，“這樣的事情很多，我們朋友里也有被星探發(fā)現(xiàn)然后當明星的�！�
　　“源源”的負責人胡衛(wèi)東熱情地接待了她們，并語重心長地向她們灌輸，要進娛樂圈，一定要靠“潛規(guī)則”。與其浪費青春陪小男生玩，不如投資自己的青春以換取更大回報。
　　“我們不是沒有害怕過。”但對于17歲的包包阿紫來說，娛樂版上揭秘的“潛規(guī)則”無疑已成為時代定理之一，而“成名要趁早”更被視為真理。面對真理，只有服從。
　　在庭審后，胡衛(wèi)東曾對記者說，90后的女孩子就是一群想進娛樂圈的女生。受現(xiàn)在媒體網(wǎng)絡的影響，對性持很無所謂的態(tài)度�！罢嬉詾橐簧洗簿涂梢猿擅�，太無知了�！焙l(wèi)東的口氣充滿了嘲笑。
　　2007年11月，包包和阿紫的母親從源源影視將兩個女兒強行帶走時，兩個女孩已不成人形。在被胡衛(wèi)東長期霸占并“洗腦”的這段時間里，胡拍下的錄像是她倆不敢逃跑的最大原因。而同時，她們成名的美夢依然不肯破滅。胡衛(wèi)東會時不時帶她們參加一些“影視圈聚會”讓她們繼續(xù)相信自己�！坝袝r會想，既然已經(jīng)付出了這么多，半途放棄太不值得了。咬咬牙堅持到底吧�！�
　　
　　 “90后文學代言人”？
　　
　　2008年4月，包包和阿紫過了18歲生日。成年了，她們決定為自己負責。兩人同文化公司簽約，開始靠寫文章來養(yǎng)活自己。
　　開在騰訊的博客空間，第一個月就吸引了1900萬點擊。她們陸續(xù)發(fā)表了寫給父母和老師的信，宣稱“我們恨爸爸媽媽給我們的愛”。文章回帖達兩萬條，一些90后的青少年表示理解，更多的網(wǎng)民則憤怒地批判兩個女生“自私”、“墮落”。
　　時隔一年，包包阿紫的兩部小說《光與影》和《瘋長系》已經(jīng)出版。給父母、老師的這三封信被作為序文與后記放在書里�！斑@是我們給自己的18歲禮物�！卑⒆戏Q�！坝行┪恼乱呀�(jīng)不能代表今年的我們了，但還是想放在書里，沒作改動。”三封信是她們剛從源源影視逃出時寫的，一面是身心重創(chuàng)，一面是無法和女兒和解恨鐵不成鋼的父母。
　　“那時我們心里很陰暗，又害怕又難受，全是恨。”
　　最黑暗的經(jīng)歷被寫進了書里。作家出版社社長何建明擔心“賤女孩這種通過沖擊社會公德、道德傳統(tǒng)來企圖成名的做法，如果被更多心智不成熟的90后、00后效法，后果堪憂�！�
　　“我們是自我救贖的一代”，包包阿紫這樣回應。網(wǎng)絡上，對她們的批評洶涌澎湃，大多數(shù)時候，她們選擇視而不見�！拔覀兘�(jīng)歷過的事我們有錯，社會更有錯，為什么不能寫出來？我們就是要寫下去，給看不起我們的人看�！�
　　“賤女孩有所耳聞，印象不錯�！闭f起包包阿紫，另維表示理解�！拔矣X得既然過去無法改變，就應該坦然面對，就應該去努力把它轉變?yōu)槿松敻弧Ｋ齻儓詮姌酚^又勇敢，理應受到理解與稱頌�！�
　　“她們很可能成為90后真正意義上的文學代言人�！背霭嫒寺方鸩ㄕf道�！�90后的寫作狀態(tài)是全新的，沒有80后的文藝腔，也沒有70后那么有文化上的使命感。她們寫作的意義更多的在于，宣告90后開始進入文學圈�！�
　　至于以后能有多大發(fā)展，不是一個符號能保證的�！叭克齻冏约骸！�
　　她們的博客依然有著居高不下的點擊率。讀者很多是90后，興致盎然地給她們留言，表達支持，或用悄悄話講自己的故事。“很多90后都有過殘酷的青春。真的，很多事情，成年人是不知道的�！�
　　包包和阿紫一起看過巖井俊二的電影《關于莉莉周的一切》。影片里，雄一站在麥田里，聽著莉莉周的歌，這個場景關于孤獨的表達令兩個女孩流淚。有些情緒或許只屬于青春，時間過去之后便無法體會。
　　你指責她們虛榮，她們會怯怯而認真地說是“為了夢想”。而問及后悔，少年人的意氣永遠只會回答一個字“不”。在所有的品質中，她們如今最珍視的是堅強。“我們經(jīng)過很黑暗很黑暗的青春，你都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有多快樂�！�
　　年初，慕容雪村出了一本書叫《原諒我紅塵顛倒》，姐妹倆非常喜歡。
　　“想像慕容一樣寫一本黑暗到底的書，然后從此陽光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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