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哦煙(短篇小說)
發(fā)布時間:2019-08-23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李保地去賣煙,半路上,他的煙葉被堵卡干部沒收了。
那包煙葉有五六十斤,最少能賣七八百塊錢,如今這筆就要到手的巨款飛了,像煮熟的鴨子飛掉似的,李保地心疼得要死。
那些煙葉是李保地花大半年時間,一擔水一把肥喂養(yǎng)出來的,比喂養(yǎng)牲口還磨人。李保地不服,和堵卡干部爭搶,但他哪里是他們的對手。堵卡干部個個年輕力壯,而他不過是個六十多歲的糟老頭子,他們幾下子就把他拿下了。
堵卡干部不但把李保地的煙沒收了,還扣給了他一個大帽子——煙販。李保地急了,那些煙葉明明是他和老伴懷胎十月般艱難地種出來的,如今卻被說成是販來的,他急得和他們拼命。參與堵卡的干警從干部身后跳出來,厲聲吼李保地,你要抗法嗎?那個干警不但吼李保地,還亮出手銬要銬他。李保地嚇傻了,被那個寒光閃閃的手銬震住了,活了大半輩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手銬。李保地怕了,像只病貓似的抖成一團,再也不敢去爭搶他的煙。
為保險起見,李保地凌晨三點就爬起來趕路,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連手電筒都不敢照,像只龜似的背著那包沉重的煙,在布滿荊棘的山道上鬼似的闖蕩。沒料到堵卡干部太絕了,他們在通往鄰鄉(xiāng)的山道上搭了帳篷,設下天羅地網(wǎng)攔截去鄰鄉(xiāng)賣煙的煙農(nóng)。
原本不用鋌而走險,煙葉收購站鄉(xiāng)里也有,但鄉(xiāng)里的煙葉收購站等級卡得太硬,多好的煙葉到了那里也會變丑,等級上不去,賣不了好價錢。前幾天李保地賣了一包,計劃賣二級的煙葉,硬是讓那些瞎了眼的收購人員弄成了三級,每斤煙少了三塊多,白白虧了一百多塊錢,李保地肺都氣炸了。
煙被沒收了,李保地心都急碎了。老伴哭喪著臉問,你沒跟他們評評理?李保地叫苦不迭,評個毬的理,他們根本不聽我申辯,差點連我也要銬起來。老伴驚呆了,銬你?怎么能這么干……他們還有沒有王法?李保地苦嘆道,王法?他們就是王法。
煙草行業(yè)是個壟斷行業(yè),煙農(nóng)種出來的煙葉只能賣給鄉(xiāng)里的煙葉收購站,否則就要被扣上倒賣煙葉的大帽子。煙葉收購站那幾個頭頭拿著尚方寶劍亂舞,收煙時想給幾級就給幾級,根本不管煙農(nóng)的死活。他們把煙農(nóng)這邊的等級壓下來后,將煙賣給煙廠時又把等級提上去,吃中間的等級差價,個個吃得滿嘴流油。
煙廠的利潤更高,煙廠職工的年收入高達幾十萬,家家戶戶住大別墅開小轎車。形象一點說就是,李保地他們做了個大餅,他們咬了一口后,大餅被煙葉收購站的擄去了,有的煙葉收購站咬了兩口,有的煙葉收購站咬了三口,然后,那塊還能吃六七嘴的大餅落到了煙廠手里,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他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難怪李保地他們的日子如此艱難,錢都讓那些狗娘養(yǎng)的拿去塞屁眼了。
闖關沒成功,李保地也不敢去鄉(xiāng)里的煙葉收購站賣,不得不把烘烤好的煙葉堆在家里,耐著性子等待觀望。這幾天,家家戶戶屋里堆滿了煙,那些黃燦燦的煙葉,像一堆堆誘人的黃金。這么好的東西,卻賣不了幾個錢,讓人哭笑不得。
兒子又打電話回來要錢,說是要買考研復習資料,李保地愁得沒辦法。前段時間兒子要買電腦,李保地就寄了五千,如今兒子還要三千,看來不把他的老底掏空不罷休了。李保地四十一歲那年才得子,對兒子有些嬌慣,他要什么砸鍋賣鐵也要買給,從小把他寵壞了。兒子上了大學后,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有增無減,去年談了個女朋友,花錢更不含糊了,幾下子就把李保地和老伴折騰得夠嗆。
家庭條件不好,兒子大學畢業(yè)就該就業(yè)的,但他女朋友要考研,他也跟著她考,說這樣媳婦才不會跑掉。兒子愛讀書是好事,問題是李保地和老伴都六十多歲了,黃土早埋到胸膛上了,老兩口老胳膊老腿的,根本經(jīng)不起兒子的折騰。兒子上學的花費太高了,像座大山似的壓在李保地和老伴身上,快把他們壓跨了。
家里堆滿了金燦燦的煙葉,要是這些煙能賣個好價錢,也能解解燃眉之急,讓人揪心的是好貨不值錢。李保地和老伴愁得沒辦法,不知不覺又老了一大截。
兒子急等著錢用,李保地翻箱倒柜,把多年的積蓄全都掏了出來,也只湊了兩千多塊。李保地實在沒辦法了,不得不忍痛割愛裝了一包上好的煙葉。
村里到鄉(xiāng)上的路不好走,要翻過兩座山趟過一條河才能到達,李保地背著沉重的煙包,蝸牛似的往鄉(xiāng)上艱難地挪去。李保地真的老了,七八公里的路,硬是走了大半天。把煙背到煙葉收購站時,李保地累得氣都接不上了,那條支撐了大半輩子的腰桿斷了似的痛。
煙葉收購站里冷冷清清的,也沒多少人來賣煙,那些收購人員閑得沒事干,都窩在一起打牌斗地主。李保地把煙包解開,把上好的煙葉翻出來,那些收購人員懶蟲似的慢騰騰地挪過來。他們像撿垃圾似的翻了好一會兒,才把收購等級定下來。
李保地的臉陰掉了,這么好的煙葉,竟然連一片二級煙都沒有,全都按三級收購。李保地急得叫喊,你們收得太硬了,簡直就是吃人嘛。收購人員冷冷地說,我們也沒辦法,今年就這個形勢。李保地虧大了,真想把這些煙葉背回去,但他急等著錢用,不賣也不行。
把兒子的錢寄掉后,李保地不敢再賣了,賣一回虧一回。他把剩下的煙葉包好,山似的堆在家里,苦盼著煙葉收購站把收購等級調下來一些。
今年風調雨順,李保地種的煙長勢好,比往年多采收了一些。原本還指望這些煙能賣個好價錢,兒子讀書的費用就不用發(fā)愁了,沒料到事與愿違,今年的收購等級比往年硬多了,煙再多也賣不了多少錢。
煙不好賣,李保地和老伴不得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這幾年為了供兒子上學,老兩口苦透了,不但老屋破了無法修,好多時候連吃穿都成問題。眼看著兒子大學畢業(yè)了,李保地和老伴也該喘口氣了,沒想到兒子臨近要畢業(yè)了卻還要考研。研究生要讀三年,李保地也不知道他和老伴能不能再熬三年,立秋后,老伴時常喊心口疼,李保地請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看過幾次,也沒有多少好轉。鄉(xiāng)衛(wèi)生院是去不起的,去一次要花費好大一筆錢,李保地不得不找鄰村的草醫(yī)開了幾副中草醫(yī),有用無用地讓老伴喝下。
鄉(xiāng)里的煙葉收購站收得太硬了,一些煙農(nóng)不得不打歪主意,他們偷偷摸摸跑到煙葉收購站活動,用錢物和笑臉去貼站長的屁股。攀不上站長的,就去找那幾個收購人員,給他們送些好處,讓他們收煙時手下留情收軟一點。這段時間,煙葉收購站的吃香了,要錢有錢要物有物,個個吃得滿嘴流油。
熱點文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