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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國術 國術

發(fā)布時間:2020-03-16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民族+奧運的四個層次   策劃人語      北京奧運會被視為中華民族的盛事,這塊土地上獨具魅力的文化將成為亮點,為北京奧運點染富于民族意味的華彩。這也將成為展現民族文化的窗口,為全球觀眾奉獻一場美的盛宴。
  作為體育賽事,百年奧運與中華民族的相得益彰,或許可以分四個層次看待。第一層,是民族體育項目,東方體育文化與發(fā)源自西方的競技體育具有明顯的差異,非西方體育項目在今天以奧運會為代表的全球化席卷下,如何不失去自我?體育在現代畢竟只是一種游戲,而我們的民族是否有這份自信“玩自己的,讓別人說去吧”?如何保存地球之上人類這一物種在體育中展現出來的多樣性之美?這已經是很迫切的現實問題。
  第二層,是中國在國際賽事中,在競技標準修訂、賽事安排等方面的話語權。這種話語權的爭奪,往往以民族利益訴求的形式出現。也就是說,當我們不玩自己的傳統體育項目,為了融入世界、為了證明“我能”而去玩人家的游戲時,怎樣隨著參與的深入而成為游戲的主人,不被游戲所玩?
  第三層,是兒童作為民族的未來,怎樣在應試教育壓力以及物質條件匱乏的環(huán)境下,提高身體素質,擁有體育精神,真正享受到體育作為游戲之樂、作為運動之美?不能只是給孩子一個2008的夢想,而要給他們一個強身健體的現實環(huán)境。
  第四層,是民族主義與大型體育賽事的關系。體育賽事有助于提高民族的凝聚力早已不是秘密,讓海內外中華民族的一分子――兩岸三地與各族人民都能真正體會到華夏文明軟實力的吸引,固然不是僅憑一屆運動會就能實現的,但成功舉辦北京奧運會無疑可以促進這一進程。
  如果能做好這四個層次的工作,理順這四個層次的關系,我們有什么理由不滿懷信心地期待一屆象征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體育盛會呢?!
  
  [上篇]邊緣化生存
  
  紫藤架下,姚承光穩(wěn)扎馬步,與一名胳腮胡子來回幾番推拿之后,只見他勁貫右掌,迎胸揮出,說一聲“去”,對方霎時被擊出,踉蹌倒退數步方止。
  這是北京一個周末的早晨,“意拳”第三代傳人姚承光領著一幫弟子在東直門內南館公園練功。過去的14年間,南館公園一直是他們“專屬”的練功場地。這是姚承光為他一手創(chuàng)辦的“宗勛武館”找到的唯一一個不需付錢的練習場地。
  天氣不好的時候,他們會在朝陽門內南小街北竹桿胡同的一所住宅里練功,那是武館的本部――一個面積不超過70平方米的兩居地下室。房間里擺著架子床,掛著沙袋,長住著幾個全日制弟子。只有不到20平方米的客廳可以用來站樁和格斗演習。這個武術世家,全然不像外人所想象的那樣高堂敞宇。
  
  武術變“舞術”
  “我們走在自生自滅的道路上,需要自謀出路!币Τ泄庹f。他自幼習武,父親姚宗勛是中國現代拳學界的大師級人物,民國年間曾追隨當時的武術名流、“意拳”創(chuàng)始人王薌齋修習拳術。14年前,姚承光決心繼承父親的衣缽,在北京開設武館。他用已故父親的名字命名自己的武館。
  
  一開始就很艱苦。姚承光那時還是北京電車公司的一名售票員,白天忙工作,晚上收工之后傳習拳術。當學員數量有所增加,姚承光決定以授拳為業(yè)。他辭去電車公司的工作,并騰出了北竹桿胡同自家那套地下兩居室,作為授拳的固定場所。直到現在,一家人還在外面租房子住。
  開武館有兩個目的:一者要傳承祖業(yè)。為此他收了幾個較為中意的入門弟子,這些人統統都是給他磕過頭、敬過茶的,叫他師父;二者要發(fā)揚意拳。為此他是廣收學員,來者不拒,收費教學,學學停停,興盡即散,叫他師傅。
  如今看來,傳承祖業(yè)的目的,姚承光差不多已經達成,起碼能夠保證不會后繼乏人;至于發(fā)揚拳術,可能還差著好幾截呢。20年來,雖然他也一直不停研習揣摩,授藝授出了國門,但起色不大,窮一己之力,只能算是小打小鬧,做不成氣候。
  傳統武術流派目前大都面臨這樣的窘境,在小圈子里,只能保證血脈不斷,放大了來看,姚承光們所謂的“國之瑰寶”,只在民間一片小天地里演繹,沒有市場,邁不開步。
  “有什么辦法呢?”賈興安說,“我們只能人盡其力!
  賈興安也是個傳統武人,他的祖父是形意拳名家,1949年在北京開辦“興武國術社”,“文革”期間關停,這一停就是半個世紀。2006年,興武社復社,賈興安出任社長。
  與姚承光相比。賈興安的處境更壞些。只持有相應的批準文件,卻沒有固定辦事地點。3年以來只招到50多個學員。一個簡單姿勢就需要練上幾個月,極容易令年輕人崩潰,一些人堅持不下來,中途就跑掉了。
  “這得堅持,又不是兩三天就成的事兒!辟Z興安說。
  他身邊現在也有那么兩三個弟子,跟著他已有3年之久,后來成了興武社的骨干。
  他自己清楚,需要改變策略來穩(wěn)住陣地。針對那些浮躁的學員,他縮短了基本功的練習時間,然后盡快讓他們進入實戰(zhàn)技擊階段,這樣才能捕住他們那貪功冒進之心。
  不過總體來看,他和他的同行一樣,一直是在慘淡經營。這可能是客觀環(huán)境使然,他們也許再也難以贏回那個曾經屬于他們的時代。
  遙憶民國時期,北京等大城市里國術館林立,定期不定期都會有很多國術比賽,公開對擂,武風蔚為壯觀。民國之后的一輪“去武化”思潮,令熱潮不再。
  武術通常包含兩類特質,一是練,一為養(yǎng)。練即實戰(zhàn)技擊,養(yǎng)即修身養(yǎng)性。所謂“去武化”,即將武術之中的“擒拿格斗”成分盡數剔除,轉而單獨張揚修身養(yǎng)性功用。建國之后一段時期即是如此!拔母铩睍r則出現所有武術社團被清掃殆盡的現象。
  眼下,中國武術界的“去武化”跡象依然明顯。通常可見用于表演和健身的一類套路化、架子化動作即是如此。而這也正是目前官方致力于投入和培育的,但卻遭到傳統武術人的嘲笑,他們管這叫“花拳繡腿”。
  “花拳繡腿”的把式愣是被扶持成為中國武術的代表,由此導致傳統武術的壓抑和發(fā)育不良。由于不受重視,無人整理、發(fā)掘與改良,隨著時代推移,傳統武術日益顯現出保守、陳舊以及低端化的一面。盡管姚承光等資深武人一致強調,武術是一種文化,但人們往往容易自“傳統武術”的字面意義上讀出使槍弄棒的不合時宜。
  “我們丟掉了很多精髓”,姚承光說,武術很可能最終要被叫成“舞術”。
  作為一個被“花拳繡腿”明顯壓抑著的武人,姚承光很明白,自己和自己所處的傳統武術圈與整體社會的發(fā)展是脫節(jié)的!拔易⒁獾,文化層次高的群體,特別是一些城市白領,非常注重環(huán)境。有沒有空調?能不能洗澡?要有水喝、有停車位。這些條件我們實在難以達到。”
  
  不合法的綜合搏擊?
  有什么辦法可以改變傳統武術當前這種乏人問津、士氣蕭條的局面?
  “武術應在學校體系之內全面推廣成為學生的必修課!币Τ泄庹f,政府必須支 持傳統武術這樣做,中國的學生數以千萬計,這會是弘揚傳統武術的一個廣泛基礎。
  事實上,目前一些學校的確是這樣做的。在一些高等院校的體育課程表之中,能夠找到傳統武術如太極拳的身影。但是,這類學院之內的武術,仍是舞蹈化和套路化的東西。
  “一定要有技擊”,賈興安說。技擊是武術最為吸引人的地方。但若要借此復興,仍需要包裝。
  早在2005年,美籍華人畢幼寧和畢思安父子就開始在北京打造一個競技平臺,試圖把所有武術類別都裝進去。這種形式與中國傳統武術擂臺賽高度相似,他們將這一檔賽事安了一個主題,4個字:東方欲曉。畢思安說,“我們希望把中國的武術推廣給全世界!
  雖然都是武藝比試,但他們走的是高雅包狀路線,因此一直避免使用“武術”的字眼,認為那稱謂與街頭雜耍沒什么兩樣,拿不上臺面。畢幼寧說:“應該叫它綜合搏擊,是德智仁勇的體育精神和踢打摔拿的體育方式的結合!
  
  據說,北京市武術院是支持這檔賽事的,官方的武術協會也對此表示認同。最開始一些官員需要被說服去現場觀看,但現在他們都成了熱心觀眾。不過,目前畢氏父子仍沒有解決的一個問題是,在國內推廣綜合搏擊運動的合法性。有很多人認為這項運動“沒有規(guī)則”,對于參賽選手的安全也表示擔心。經過努力,到2007年12月,他們一共舉辦了10次經過中國武術協會和北京武術協會正式批準的賽事。
  這個平臺的運作與近代的全國國術比賽性質相近,由全國各地遴選選手參與。如能做成,將再現舊時國術賽事盛況。但畢幼寧說,每一次努力都非常艱難。
  目前,在中國只有散打是被官方正式認可的唯一武術運動類公開比賽,而綜合搏擊則至今未被認可,這限制了他們的發(fā)展。他們曾經與一些電視臺進行過節(jié)目轉播權談判,但真正播出的少之又少,唯一一次是決賽的時候,中央電視臺體育頻道作了轉播,后來也停止了口這檔賽事的播出,需要經過廣電部門和體育主管部門的批準。
  因為奧運會召開在即,今年他們沒有舉辦新的賽事,原來簽訂在內蒙古衛(wèi)視播出的往屆賽事轉播也被延期。
  “我們是一個私人企業(yè),沒有花國家一分錢,在推廣、弘揚中國武術的事業(yè),困難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崔仲三的“新太極”
  除了畢氏父子的嘗試,少部分傳統武人也在謀求創(chuàng)新轉變,以便能在日益衰微的環(huán)境中求得一席之地。
  現年60歲的崔仲三是楊氏太極拳第四代傳人,持有中國武術高段位八段。每年都會應邀出國講學,最近一次他去的是日本。一回國,崔仲三就忙著整理和出版新的太極拳譜和劍譜,以迎合市場需要。
  崔仲三說,一種誤解以為,慢慢悠悠、柔和連貫的太極拳是老年人的專利。這種身份和年齡邊界的排斥阻礙了太極拳的推廣!皼]有年輕人參與,是一種遺憾”。他一直在反思,這種非常適合年輕人的拳術為什么不能夠吸引他們,很多人反而都去練瑜伽和跆拳道?
  仔細推敲一番,崔仲三意識到,太極拳和跆拳道、瑜伽都是一種修煉項目,但是太極拳卻沒能營造出充分迎合時代心理的氛圍,成了老年人在街頭和公園里的玩意兒,不如跆拳道和瑜伽來得高雅時尚。后二者沒有一個是在公共場所進行的,都是在室內,人一旦進入,極易產生身份認同,融入修習氛圍。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然而不無遺憾,這一句話可能更適合日本的柔道和韓國的跆拳道,他們分別在1960年代和2000年代成為奧運會正式比賽項目,中國人眼下正陷入這些后來者的包圍。
  “我們的規(guī)模還在擴大。”跆拳道黑帶高手楊偉峰最近在他的道館里向記者說道。在北京,這位體育大學的畢業(yè)生已經開了7年道館,培訓了超過5000名學員,全國主要城市里幾乎都有他們的合作伙伴。
  他的道館里每天晚上都會涌進許多青少年,還有小到四五歲的兒童,有說有笑,氣氛歡快。訓練的時候,他們則會充分投入,認真對待每一個動作。
  相比于中國傳統武術培訓,跆拳道的收費標準要高出幾倍,沒有人認為這會是一個問題。他們在一個高尚場所里演練著一種國際性的運動項目,為此不勝愜意,甚至還能從中收獲不小的成就感。
  只要他們用心練習,極短的時間內就能得到國際承認的段位認證。在段位晉級和換帶儀式上,身為館長的楊偉峰會親手逐一為他們系上新帶,并將段位證書授予他們。“這是跆拳道的魅力”,楊偉峰說,它不叫人一味埋頭傻練,還教會人們禮儀,它的晉級制度也有助于抓住人們渴求更好的心理。
  中國武術也包含了禮儀,但更確切地說是包羅萬有,不如跆拳道這般親和隨意;中國武術目前也實行了段位制,但那基本上是年長的武人才可能享有的榮譽,并且晉級程序繁瑣而官派,類似于傳統的職稱評審。
  “我們需要改變。”崔仲三說,不僅要強化太極拳的健身和養(yǎng)生理念,還要讓人們覺得“很時尚”。
  一個變化是崔仲三改進了服裝設計,將肥大的燈籠褲裝改造成紅、黑相間的緊身衣裝,允許露出肩、背和胸臍。傳統的裝束趨于保守,不容易吸引年輕人的注意,這種改造則加入了時尚元素,能夠從時裝美和形體美上搏得認同。
  內容上,崔仲三正努力使太極拳簡單化。去年,他和一位健美專家聯合編了一套太極操,這套操在傳統太極拳的基礎上博采眾長,揉進了諸如長拳、八卦掌、混元功等基本武術招式以及舞蹈“絲路花雨”和京劇之中的一些簡單動作,力求更加現代、唯美,直觀易學。
  短短6分鐘的八節(jié)操,在貴州黃果樹景區(qū)內拍攝了半個月,播出之后效果明顯。崔仲三自日本回國的飛機上,就被女粉絲纏住了。
  從傳統武術角度來看,這種改造顯得有點離譜,但崔仲三說,好美之心人皆有之,最重要的是先要有吸引人的外在表現,然后才能夠引人入勝。他反對一推開門就進行一通乏味的說教和演練,認為“只有當人們被吸引,從而對太極文化產生一定興趣之后,你才可以把中國的傳統武術灌輸給他”。
  比之于還在原地踏步的姚承光和賈興安,崔仲三算是先行了一步。他說,傳統武術必須貼近現代,求新、求變,但前提是“根本性的東西不能動”。
  崔氏一直有個心愿,要在北京建立一個全國性的太極拳訓練基地,但是他沒有足夠的資金,他說,“我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好的合作伙伴,共同來做這件事”。
  
  [下篇]搶救國術
  
  說到傷感之處,周世勤眼眶噙淚,兩度哽咽。
  “對傳統文化我們否定得太厲害,”他一邊掏出手帕抹淚,一邊說,老祖宗的東西,建國后我們丟得太多。國人以前講要砸爛孔家店,棄自己的根本于不顧,傳統之一的武術也不例外。
  1947年,算得上小富之家的積水潭周家出資在北京后三海的匯通祠成立“匯通武術社”,周世勤和他的弟弟周世儉一同被送入這所武館,接受傳統武術訓練。在帶著狼 狗的高瑞周師傅的嚴厲監(jiān)督下,周家兄弟每天都在小土墩上壓腿,直至按要求做到腿尖碰腦門兒,中規(guī)中矩,一點兒也不能出錯。
  61年后的今天,有人問起已是中國航天控制領域重量級專家的周世勤(他的弟弟則成了對外貿易專家)何以寄身武林,周答道:在我身上,是先有的傳統武術,然后才有的高科技技術。
  從武館出來,周世勤考上了清華大學自動控制系。清華那時候重視武術,他是武術隊的成員,沒為學校少拿名次;畢業(yè)后到航天三院搞科研,在他的發(fā)起下,航天三院成立了25個武術輔導站。現在他已退休,這攤子事兒就都交給系統內的弟子去主持。
  周世勤是位傳統功夫的“雜家”,長拳、五禽拳、梅花樁、形意拳、太極拳、八極拳、刀劍術,樣樣拿手。李連杰的師父吳彬曾說他是“般般皆弄,般般皆能”。目前,他是北京市武術運動協會的副秘書長,中國武術高段位八段。大熱天的,他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硬是要穿出珍藏著的立領中山裝式的段位服來展示一下。
  武人落寞,這是真實處境。多年以來,他一直為振興武術奔走呼喊,他說,中國人應該以會中華武術為榮,這是一個信仰問題。
  
  淪落之途
  建國之前,中國社會曾有“窮文富武”一說,那時候沒有錢的人是斷不可能習得一身武藝的。有錢出錢、有物出物,出得越多,師父教得越多。政府也重視,尊武術為“國術”。周世勤至今還保留著一幅孫中山關于發(fā)揚中國武術的題字,孫先生當年說,中國人要習一身好本領,強國強種。
  似乎是自那時起,武術有了較高的地位。鼎盛時,國民政府的甘肅省黨部書記就兼任了甘肅省國術館館長?箲(zhàn)爆發(fā)后,雖然槍炮加身,但冷兵器和武藝對于中國人并非毫無用處。一個著名例子出在趙登禹將軍身上,日軍入侵中國,武人出身的趙登禹于是請出了他的師父朱鳳軍。1933年,在喜峰口肉搏戰(zhàn)中,朱師父的十八手截手刀可以記上首功。短兵相接夜戰(zhàn),大刀片子紛紛祭出,再硬的武士道也扛不住。
  建國之后,武術的發(fā)展落到一個尷尬境地。盡管一些戰(zhàn)將出身的國家領導如賀龍,也強調武術的功用,一主張傳統武術不能丟棄;二提倡武術實戰(zhàn)技擊。但整體的政治趨勢已不容這種氛圍存在。1955年“肅反”波及武術界,官方組建的第一支國家武術隊之前即被解散。
  周世勤說,“肅反”在當時有必要性,但也存在盲目擴大化問題。最典型的是河南陳家溝陳式太極拳嫡宗傳人陳正雷大師的父親陳照海,舊社會曾擔任河南溫縣保安大隊的大隊長,并無惡跡,且在抗戰(zhàn)中表現出色!懊C反”開始,陳照海被揭發(fā),結果被抓去槍斃。這一個時期,一些武術精英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相繼遭到整肅。武人性直,憤憤難平,和官員多有對抗,結果被人辦起學習班,遭到摧殘,即使沒有被槍決的,也多半郁郁而終。
  后來又逢“文革”,武林更是清洗不斷。周世勤說,那時候京劇還有幾臺樣板戲,武術卻是不準練的,被指為“封、資、修”,于是又有一批人被整死。
  官方對于武術領域的介入和控制,既有推動作用,也導致了武術的最終分化。1952年國家體育運動委員會成立后,武術被列為推廣項目,成為一種僅供觀賞把玩的運動。1953年11月8日至12日,在天津舉行的全國民族形式體育表演及競賽大會上,武術就是主要的表演項目之-。
  在此之后,中國武術難以拿上臺面,還曾遭到日本人的挖苦。他們說,中國大陸現在是“徒有少林寺,而無少林拳”,并幾次提出要和中國人“動手”。中國方面則喊出一句口號,叫做“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于是,武術進一步趨于表演化,一個標志是24式簡化太極拳的出現。日本人當年提出,太極拳沒有固定套路,過于雜亂,同樣水平的選手一旦表演不同套路,很難一決高低。他們?yōu)榇颂嶙h創(chuàng)編一套同一套路和動作的太極拳,以便評分。日本人說,如果中國在這方面有困難,日本可以考慮單獨創(chuàng)編。
  1954年,在國家體委運動司主持下,召集全國太極拳名家研討,為創(chuàng)編做鋪墊。在這個過程中,體育院校掌了舵,唱主角,雖然也試圖吸納民間精粹,有些民間資深拳師卻不買這個賬。
  后來由國家體委競技指導科武術班總教練李天驥執(zhí)筆,在傳統楊式太極拳基礎上,創(chuàng)編出24式簡化太極拳,以便學練。這是新中國簡化拳種之始,也標志著中國武術正式步入“官方的歸官方,民間的歸民間”這種大相徑庭的分化路線。從此之后,真正的“陽春白雪”就已不在舞臺上,而是被深埋進非主流的民間。
  改革開放之后,官方對于傳統武術的發(fā)展有所提倡,在眾多擁躉者中,原中共中央副主席李德生上將就是一位。有一次,李德生去出席一個武術界的會議,見現場有幾位武術家在演練,李德生就說,這樣,我讓我的警衛(wèi)員和你們打。
  “李德生當時帶了好幾個警衛(wèi),事先都是有準備的。”周世勤說。經過特別訓練的警衛(wèi)員一個接一個下場,結果一個接一個敗下陣來。李德生見狀脫口說了一句極中肯的話,“好東西,在民間”。
  “推廣競賽套路,傳統武術受影響”,周世勤說,有很多好東西,真正能傳下來的已不多。
  
  這就是搶救
  周世勤為武術的出路操心,為此差點兒就被挖角到國家體委。1990年代,他還在航天三院工作,適逢清華大學搞校慶。當他簽完名,起身撞見了時任國家體委主任的校友伍紹祖。周世勤說,你不是伍紹祖嗎?我正想找你。
  伍紹祖問他什么事兒?周答道,我想和你談談怎樣振興中華武術的事情。
  伍紹祖于是拉著周世勤走到一邊兒,問他,你怎么能夠振興中華武術?周世勤說,要兩條腿走路,一條是專業(yè)路子,一條是民間路子。  所謂專業(yè)路子,就是在小學、中學和大學里全面推廣武術課程,或者直接設立專門體院,讓武術成為正兒八經的一門專業(yè);至于民間路子,要維護代際、師門傳承習俗,給予相應的空間,調動民間拳師的積極性。周在談話中反復闡明,民間里有太多精粹值得引起重視和發(fā)掘。他說,傳統武術圈內人才濟濟,就像音樂家阿炳和畫家齊白石一樣,雖然沒有進過大學,但都具備杰出的造詣。
  過了20多天,周世勤接到國家體委副主任徐才的電話,徐才當時分管武術,約請周前往辦公室面談。
  談話到一半,徐才忽然對他說,你可以到我這兒來工作。不過,周世勤還是沒有去成,雖然他自己蠢蠢欲動,但因為是業(yè)務骨干,航天三院不放人。
  周世勤當年的一些建議現今已漸漸實現,武術專業(yè)院校不斷增多,學院派的人才培育也有起色,像培養(yǎng)了李連杰等演視演員的九段大師吳彬,就是學院派里的一位佼佼者。至于民間武術的發(fā)揚,也出現了堪稱泰斗級的九段大師馮志強、門惠豐等人,后二者最后也被納入官方體系之內,分別出任北京市武協副主席和北京體育大學教授。
  不過總體而言,周世勤等人心里依然存在危機感。一個反差在于,中國大陸風行跆拳道,包括韓國在內的一些國家則勁刮“中國風”。周世勤目前就是韓國孫式太極拳研究會的名譽會長,韓國方面鄭重其事,頒出的聘書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塑上中韓兩國對照方字。30多年以來,日本對于中國武術的吸收也一直不曾中斷。
  對于傳統武術的發(fā)展,周世勤最近又有了新的提議。不久前,作家馮驥才等人發(fā)起,為搶救日益消失的民間傳統文化,評選出一部分“中國民間文化傳承人”。周世勤推薦的“武林百杰”之一梅山武術傳人晏西征入選。受此啟發(fā),周世勤認為,中國應該將所有武術高段位七、八、九段的武術家都列入國家非物質遺產項目傳承人之列,有此激勵,這些國家級的武術家在傳承過程中將能夠充分發(fā)揮自己的作用。
  那些四、五、六段中段位的拳師則可以被吸納進各地方院校,擔任武術教學工作,這可以通過公開正式的選拔完成。矛盾在于,當這些人進入院校之后,是以教授傳統套路為主,還是只教授學生們競賽套路。周世勤說,以他接觸的一些外國人來看,更加認可傳統。因此,傳統套路應與競賽套路并重。
  周世勤掏出一本20年前在航天三院時出版的學術著作告訴記者,這部原創(chuàng)專著是由專門的航天科技公共出版基金支持出版的。而眼下,中國幾乎沒有一個支持武術“本子”出版的基金會存在,民間武術家的精髓沒有出處,只好長埋肚間,人亡藝息。
  民間武術傳承過程中最大的問題是武術家們文化水平并不高,功夫上境界,但是表達能力弱,難以總結,這也需要有人幫助他們對自己的源流、造詣進行系統梳理和記錄。周世勤認為,這就是“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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