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爺們兒鄧向東 北京爺們兒地煞庸人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編前語:我刊老作者鄧向東(筆名北京爺們兒),高位截癱8年以來,以命相搏,為我刊奉獻了眾多兼具藝術(shù)價值與民俗價值的京味兒美文,深受讀者喜愛。2009年7月15日晚,鄧向東溘然長逝。謹以此文寄托我刊全體同仁的哀思。
雙手端不住相機,雙腳挪不了一寸。曾經(jīng)成績不凡的攝影家鄧向東,用新的方式,延續(xù)著鏡頭里未盡的情懷。打開《雕刻在城磚上的記憶――老北京的那些事兒》,就如同打開了一幅老北京民俗風情的千年長卷,就如同在取景器里凝望著留存的記憶。一年的時間創(chuàng)作出60余篇故事,對于這位高位截癱8年、重殘一級的北京爺們兒來說,無疑是對自己生命極限的一次挑戰(zhàn)。然而,2009年7月15日晚,他突發(fā)疾病,經(jīng)搶救無效,剎那間走完了46年的人生路。
鄧向東,1963年生于北京。
他的小名叫大東,在圖片社工作時,坐在彩擴機旁不久就成了優(yōu)秀的打片員,并從這些照片中學到了攝影的用光、構(gòu)圖等基礎知識,從此瘋狂地迷上了攝影。他用手上僅有的一臺相機,游走于北京的大街小巷。由于對胡同文化的了解和自己的文學功底,他拍片的技術(shù)飛速提高,很快就在攝影界嶄露頭角,拍片一個多月,作品就堂而皇之地在中國美術(shù)館展出了。此后的大東,便一發(fā)而不可收,打片成了副業(yè),攝影反客為主了。
一次外出創(chuàng)作活動,大東單獨選定自己的拍攝目標進行創(chuàng)作。回來后,攝影家孫占全評論大家的作品,特意指出,大東這幅題名《京味兒》的片子是所有作品里最好的一幅。果然,《京味兒》參加日本尼康攝影大賽取得了二等獎的好成績。1990年,大東加入了北京市攝影家協(xié)會。
被重重災難擊倒
大東體格瘦小,胞弟二東,一米八零大個兒,體健貌端,是家里的壯勞力。天有不測風云,一天二東頭痛難忍,立即去了醫(yī)院。短短的8小時內(nèi),二東因腦溢血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途。這天正值農(nóng)歷的八月十五,本是合家團圓之日。這個年僅31歲的大小伙子,帶給全家的是無盡的悲痛。簡短的遺體告別,大東聽不見親朋摯友的好心勸慰,他的神經(jīng)幾乎麻木。大東突然抽出手臂,狠狠地抽了二東兩個耳光。二東你怎么能走呢?大東被送回家昏睡三天三夜,醒來后,大東病了。小半年后,正是大年三十,作為新中國第一代旅游專家備受人敬重的父親也病故了。在這第二個舉家團圓的日子里,又一個親人的離去讓這個家庭雪上加霜。追悼會后,坐車回來,到家門口,大東癱軟在車上,邁不動步了。兩個鐵瓷的哥們兒生生架起大東,進了家門。哀大莫過心死,大東心力交瘁,一病倒就起不來了。
現(xiàn)在父親、二東都離去了,走得這么急、這么快,像一個晴天霹靂將大東重重地擊倒在床上。日昏昏、月昏昏,過一天算一天。也許是以前作為攝影家四處奔波,積勞成疾,大東的肌肉開始萎縮,骨骼塌陷,四肢無力。正常人的小腿是向后屈伸,而大東的小腿卻是向前屈伸近20度,疼得在床上大聲呼叫。一位摯友看到大東痛苦至極,雙手用力壓住大東的小腿,有時一壓就是一宿。兩人全身大汗淋漓。第二天天亮,疲乏到極點的大東昏昏睡去。如此反復,最后只有安眠藥解決問題了。久而久之,大東成了安眠藥依賴者。身體繼續(xù)惡化,大小便失禁,幾乎失去了知覺。床上的大東產(chǎn)生了輕生的念頭,既然醫(yī)生已經(jīng)把自己拉入了倒計時的人群之中,既然無法給社會創(chuàng)造價值,何必給妻子帶來拖累呢?幾十片安眠藥就可以讓大家都解脫出來,這該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最難割舍是攝影
天堂之路并不遙遠,對自己來說,幾乎是觸手可及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膠片,這是一個攝影家的職業(yè)使然。
大東坐在窗前,眼前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銅制的香爐,里面灑了些酒精。大東的腦海中再度浮現(xiàn)出那彩擴機前的情景。他雙手熟練地敲擊著鍵盤,把打完的膠卷,送到旁邊攝影家孫占全手中。老孫戴著一副潔白的手套,右手握著一把剪刀,對著膠片六張一組地精心裁剪,唯恐碰傷了齒孔。大東似有觸動,半玩笑地說:“大師,我在這兒打了這么多膠卷,像您這么認真的不多見!崩蠈O深情地說;“大東你知道,這底片就像我們攝影人的孩子。”大東的心被扎了一下。
大東現(xiàn)在手上正拿著一把剪刀,膝頭放著一摞摞的膠片,這是自己20余年的積累,數(shù)以萬計的底片,是攝影生涯的全部財富。絕望和無奈之中,他手上帶著一雙潔白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底片一張張剪開,唯恐碰傷了齒孔,然后又一張張放進了小香爐。點燃了酒精,伴隨著縷縷青煙,張張膠片化為灰燼。妻子驀然回首,大東的眼眶中已噙滿了淚水。
找到新的生命支點
高位截癱8年,病在大東身上,疼在愛人心上。愛人在北京一家五星級賓館客房部工作,為了照顧大東,每天四點多起床,為丈夫擦洗全身,抱上輪椅。隨后準備早飯、中飯,趕早到班上。她還買來了護理學的書籍,用科學的方法為丈夫全身按摩,防止長期臥床發(fā)生褥瘡。她打破了醫(yī)生說大東活不過四十歲的論斷。大東經(jīng)常說,你太辛苦了,休息一下吧,我真的太幸福了,要是沒有你,我早就不行了。2007年大東一家被評為全國五好家庭。
大東幾乎與世隔絕了,愛人推著輪椅,送大東去醫(yī)院。沿途所見,令大東目瞪口呆。心靈的震撼,猶如遭遇了一場大地震。金融商業(yè)中心大樓林立,灰色的胡同、規(guī)整的四合院已不見蹤影。到人民醫(yī)院的路上,老街老巷面目全非了。臥床之上,大東心潮涌動,自己住的三道柵欄胡同以前是仙靈宮的第三道柵欄門,仙靈宮早已不在,只留下三道柵欄的美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人――常仁春老爺子。
出于對老北京文化的酷愛,他曾和朋友相約請常老爺子吃飯。飯桌上,北京的老故事、老絕活,老爺子如數(shù)家珍,讓兩位晚輩聽得唏噓不已。酒足飯飽,老爺子硬是自己買單請了兩位晚輩;貋砗,大東覺得不是滋味,自己去討教,卻讓老爺子買單,一定要找個機會請老爺子吃上一頓心里才算踏實。另外老爺子那些故事,扒心扒肝的,心里癢癢,一定要再聽上一回。再次吃飯時,老爺子依舊侃侃而談。老北京那些事出神入化,兩人都聽呆了……
如今,老爺子講的那些故事,大東像過電影一樣翻來覆去。
自己對北京的胡同文化雖不是滿滿一瓶,也得咣當幾下,不然就爛在肚子里了,腸子都悔青了。劉紹棠老師的鄉(xiāng)土文學寫的是通州農(nóng)村大運河邊上的那些事情,自己寫寫老北京、寫寫胡同,不比光在床上躺著強嗎?怎么寫?照搬不行,僅僅是留戀把玩回味不行,讓常老爺子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輩一看,沒新意,還用你這只禿筆絮絮叨叨嗎?要站在人類精神的高處,猶如站在前門樓子頂上俯視京城的大街小巷,用超然的目光,打量老北京人的民生。
歷經(jīng)生死折磨,
成就雕刻在城磚上的記憶
大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他時常咳嗽,咳喘厲害的時候,愛人扶他起來,肺部擠壓會好一些。睡覺時,腰下大腿都墊上枕頭,半平躺著。衣服脫不下來,一年一年地穿著。長期臥床,骨骼肌肉萎縮,體重已不足七十斤了。大東坐在輪椅上拖動鼠標也不能持久,原因是自己的頸椎也出了問題,撐不住整個頭的重量。為此在輪椅的靠背上綁一木條,靠木條的上端托住自己的頭部,以減輕頸椎的壓力。時間長了后腦部的頭發(fā)都磨光了。即使這樣也不能久坐,否則頭暈目眩。因而工作一段時間,就要回到床上,讓身體躺倒,頸部休息一段時間才能再回到輪椅上。由于手指僵化,十指不能靈活敲擊鍵盤,只得借助屏幕軟鍵盤打字。斷斷續(xù)續(xù)、時好時壞,10個月來,經(jīng)歷了種種磨難,60余篇老北京的故事完成了。
不久,《北京紀事》雜志開始陸續(xù)刊登他以“北京爺們兒”為筆名的文章。出版社先后聯(lián)系要為他的老北京故事結(jié)集出書。《當代中國》總編幾次催稿,多家媒體也紛紛找上門來,要求采訪和報道。一位知名作家對大東的故事印象深刻,要與大東合作寫書,且報酬優(yōu)厚。這對于目前吃低保,家庭經(jīng)濟狀況拮據(jù)的大東該是一個大好消息。但是一旦接受邀請,他的老北京和那些故事、他的階段性的寫作計劃,這的一切一切都耽擱了。
他又坐在了輪椅上,繼續(xù)著他的老北京故事。8年了,他幾乎舍棄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很多朋友也不知道他癱瘓在床。乃至他的死訊傳開,朋友們才震驚不已,哀痛不已。
天堂之上,大東依然關(guān)注:電腦屏幕就是“取景器”,鼠標化成了“快門”,美麗的文字組成了一張張“底片”;他用鼠標敲出了鄧向東,一個攝影家回歸社會的宣言,“拍攝”著輪椅上的千年長卷。
編輯/任 娟woshirenjuan@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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