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史上的悲劇意識

①中國歷史上有過一些很出色的人物畫家如顧愷之、閻立本、吳道子等等，他們的作品，或線條勻停緊挺，或設(shè)色富麗諧洽，或神貌逼真鮮明，我都是很喜歡的，但總的說來，他們所畫的人物與他們自身的生命激情未必有密切的血緣關(guān)聯(lián)。他們強調(diào)傳神，但主要是很傳神地在描繪著一種異己的著名人物或重要場面。有沒有可能，讓藝術(shù)家全身心的苦惱、焦灼、掙扎、癡狂在畫幅中燃燒，人們可以立即從筆墨、氣韻、章法中發(fā)現(xiàn)藝術(shù)家本人，并且從根本上認(rèn)識他們，就像歐洲人認(rèn)識拉斐爾、羅丹和梵高。

②很多年以前北京故宮博物院舉辦過一次歷代畫展，我在已經(jīng)看得十分疲倦的情況下突然看到徐渭的一幅《葡萄圖》，精神陡然一震。后來又見到過他的《墨牡丹》、《黃甲圖》、《月竹》以及我很喜歡的《雜花圖長卷》。他的生命奔瀉出淋漓而又灑潑的墨色與線條，躁動的筆墨后面游動著不馴和無奈。徐渭遭遇過復(fù)雜的家庭變故，又曾惶恐于政治牽連。他厭棄人世、厭棄家庭、厭棄自身，但他又多么清楚自己在文化藝術(shù)史上的千古重量，這就產(chǎn)生了特別殘酷也特別響亮的生命沖撞。而實際上他的佯狂背后埋藏的都是悲劇性的激潮。在中國古代畫家中，人生經(jīng)歷像徐渭這樣凄厲的人不多，即便有，也沒有能力把它幻化為一幅幅生命本體悲劇的色彩和線條。

③明確延續(xù)著這種在中國繪畫史上很少見到的強烈悲劇意識的，便是朱耷。他具體的遭遇沒有徐渭那樣慘，但作為已亡的大明皇室的后裔，他的悲劇性感悟卻比徐渭多了一個更寥廓的層面。他的天地全都沉淪，只能在紙幅上拼接一些枯枝、殘葉、怪石來張羅出一個個地老天荒般的殘山剩水，讓一些孤獨的鳥、怪異的魚暫時躲避。這些鳥魚完全掙脫了秀美的美學(xué)范疇，而是夸張地袒露其丑，以丑直鍥人心，以丑傲視甜媚。它們是禿陋的，畏縮的，不想惹人，也不想發(fā)出任何音響的，但它們卻都有一副讓整個天地都為之一寒的白眼，冷冷地看著，而且把這冷冷地看當(dāng)作了自身存在的目的。它們似乎又是木訥的，老態(tài)的，但從整個姿勢看又隱含著一種極度的敏感，它們會飛動，會游弋，會不聲不響地突然消失。毫無疑問，這樣的物象也都走向了一種整體性的象征。

④比朱耷小十幾歲的原濟也是明朝皇室后裔，用他自己的詩句來說，他與朱耷都是“金枝玉葉老遺民”。他雖與朱耷很要好，心理狀態(tài)卻有很大不同，精神痛苦沒有朱耷那么深，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與更廣闊的自然有了深入接觸，悲劇意識有所泛化。但是，當(dāng)這種悲劇意識泛化到他的山水筆墨中時，一種更具有普遍意義的美學(xué)風(fēng)格也就蔚成氣候。沉郁蒼茫，奇險奔放，滿眼躁動，滿耳流蕩，這就使他與朱耷等人一起與當(dāng)時一度成為正統(tǒng)的“四王”（即王時敏、王鑒、王翠、王原祁）潮流形成鮮明對照，構(gòu)成了很強大的時代性沖撞。有他們在，不僅是“四王”，其他中國繪畫史上種種保守、因襲、精雅、空洞的畫風(fēng)都成了一種萎弱的存在，一對比，在總體上顯得平庸。

⑤徐渭、朱耷、原濟這些人，對后來著名的“揚州八怪”影響極大，再后來又滋養(yǎng)了吳昌碩和齊白石等現(xiàn)代畫家。中國畫的一個新生代的承續(xù)系列，就這樣構(gòu)建起來了。

1.下列說法符合文意的兩項是（）（5分）

A．作者批評顧愷之等人，是因為他們的畫太精致。

B．作者認(rèn)為顧愷之等人的作品能傳神地描繪出客體形象。

C．朱耷畫的鳥并不具體象征什么，而是與殘山剩水一起指向一種獨特的精神氛圍。

D．徐渭、朱耷、原濟的畫都走向了一種整體性的象征。

E．正因為徐渭厭棄人世、厭棄家庭、厭棄自身，所以才會在文化藝術(shù)史上產(chǎn)生特別殘酷、也特別響亮的生命沖撞。

2.下列對文本中有關(guān)繪畫史上的“悲劇意識”的表現(xiàn)理解不正確的一項是（）（3分）

A．拉斐爾、羅丹和梵高等藝術(shù)家全身心的苦惱、焦灼、掙扎、癡狂通過筆墨、氣韻、章法表現(xiàn)出來。

B．一種“沉郁蒼茫，奇險奔放，滿眼躁動，滿耳流蕩”的具有普遍意義美學(xué)風(fēng)格。

C．把凄厲的人生經(jīng)歷幻化為一幅幅生命本體悲劇的色彩和線條，躁動的筆墨后面游動著不馴和無奈。

D．在紙幅上以殘山剩水、孤獨的鳥、怪異的魚這些形象冷眼看著天地。3.結(jié)合原文，請簡要分析徐渭、朱耷、原濟三人畫風(fēng)成因的共同點與不同點。（4分）

4.作者說，朱耷的悲劇性感悟比徐渭多了一個更寥廓的層面，為什么這樣說？（4分）

答案：

1.BC

2.B

3.相同點：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痛苦（或“不幸遭遇”）

不同點：（1）徐渭慘遭家庭變故和政治牽連；（2）朱耷和原濟都是明朝遺老；（3）原濟廣泛接觸自然，悲劇意識泛化。

4.徐渭主要表現(xiàn)個人的不馴和無奈，朱耷從整體上突出了畸形的個性生命對畸形的社會的白眼。（意思對即可） 答案解析： 1.

試題分析：A.“畫太精致”不合文意，是他未展示內(nèi)心世界；D只有朱耷的畫走向了整體性象征；E斷章取義，強拉因果關(guān)系，前文“遭遇過復(fù)雜的家庭變故，又曾惶恐于政治牽連”，后有“但他又多么清楚自己在文化藝術(shù)史上的千古重量”的推論。

2.試題分析：偷換概念，原文“原濟的這種悲劇意識泛化到他的山水筆墨中時，一種更具有普遍意義的美學(xué)風(fēng)格也就蔚成氣候。”“美學(xué)風(fēng)格”與“悲劇意識”是兩個不同范疇的概念。

3.試題分析：相同點：“明確延續(xù)著這種在中國繪畫史上很少見到的強烈悲劇意識的，便是朱耷。”“比朱耷小十幾歲的原濟也是明朝皇室后裔，用他自己的詩句來說，他與朱耷都是‘金枝玉葉老遺民’。”從這兩句話中可以看出三個人的相同點即為：都有悲劇意識。不同點：（1）“徐渭遭遇過復(fù)雜的家庭變故，又曾惶恐于政治牽連。”徐渭慘遭家庭變故和政治牽連。（2）“他具體的遭遇沒有徐渭那樣慘，但作為已亡的大明皇室的后裔，他的悲劇性感悟卻比徐渭多了一個更寥廓的層面。”朱耷是明朝遺老。（3）“精神痛苦沒有朱耷那么深，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與更廣闊的自然有了深入接觸，悲劇意識有所泛化。”原濟廣泛接觸自然，悲劇意識泛化。

4.試題分析：徐渭“躁動的筆墨后面游動著不馴和無奈”， 說明徐渭主要表現(xiàn)個人的不馴和無奈；朱耷“它們卻都有一副讓整個天地都為之一寒的白眼，冷冷地看著，而且把這冷冷地看當(dāng)作了自身存在的目的”，說明朱耷從整體上突出了畸形的個性生命對畸形的社會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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