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說，沒有“三暴”——暴力、暴政和暴利，就沒有流傳千古的奇跡或遺跡，沒有宏觀工程和廣場藝術，有些人可能很氣憤。

　　我在《一杯滄海》那本書的第四章里寫過類似的意思：

　　“秦始皇留下了長城，隋煬帝留下了運河，文景繁榮了文學，貞觀培育了詩歌。暴政能創(chuàng)造工程上的奇跡，仁君則豐富一個民族的靈魂，從未經(jīng)歷暴政的民族很難宏偉，但不能結(jié)束暴政的民族不能久遠。”

　　這就搞出了兩種美學：暴力美學和非暴力美學。簡單的定義是，只關心一個人或幾個人的靈魂的美學是暴力的。埃及金字塔和中國的皇帝陵園無疑是暴力美學的代表作。其美學精髓是兩個，一個是“不死”，讓某個人把自己的權勢和榮華由生前延續(xù)到死后；
另一個是“正統(tǒng)”，序列輝煌正統(tǒng)的，排斥貶黜旁出的。因此，中國皇帝陵墓都有“廟號”，埃及金字塔都有稱號。“不死”關心的是自己的生命的延續(xù)，靈魂不朽；
“正統(tǒng)”關心的是王朝生命的延續(xù)，一代，兩代，以至萬代。

　　暴力美學有微觀宏觀之分。電影藝術家吳宇森奉行的暴力美學是微觀的。微觀暴力美學讓暴力行使過程富有美感，比如慢速飛行的子彈，像男根一樣緩緩抵達某個洞穴，不同的是，洞不是先有的，而是它鉆出來的，到達時并不創(chuàng)造生命，只毀滅生命；
再比如，血液從某個破損的肢體里噴濺而出，突然遇到慢鏡頭，于是像罌粟花一樣緩緩開放。

　　宏觀暴力美學可能只展示武器，并不使用武器。恰恰相反，暴力不上前臺，只成為背景。宏觀暴力美學的根本特征是，讓某個或某些偉人成為恒星，讓蕓蕓眾生成為微塵；
讓前者成為靜物，后者成為投影。無與倫比的宏大，是宏觀暴力美學的表現(xiàn)形式，但這種“宏大”植根于資源的“龐大”。無限制地集中和揮霍龐大的資源，沒有暴利和暴力都不行。

　　我昨天收到了許多好玩的短信，最好玩的是這條：

　　“市場創(chuàng)造的財富，堆積出集權美學�！�

　　由于沒有得到作者的授權，我只能引述，不能注名，但這位老兄崇尚的肯定是自然美學，不是暴力美學。

　　 2009年10月2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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