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假如我是真的
發(fā)布時間:2020-06-12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假如我是真的》,是一部沙葉新1979年創(chuàng)作的話劇,說的是一個假冒高干子弟招搖撞騙的事。這樣的事,在后來的共和國歷史中,一直在演,假冒的對象,大多不是高干子弟,就是高官。今天,這樣的假冒戲,又有新的發(fā)展,一個農民,假冒教育部一位處長的名義,給若干211名校打電話推銷書籍,兩個著名高校,江南大學和中國海洋大學居然中招,買了這個農民1萬余元的書。(2008年11月10日新京報)
官場俗話,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一般來說,北京的官多,級別高,隨便一個地方,處級干部不止一禮堂,司局級干部也不止一走廊。在人們習慣中,絕對沒有人把處級干部當回事。筆者在北京這么多年,按說跟司法界也挺熟悉,從來沒聽說有人頂著處長名義詐騙的,即便是農民,一張嘴,就是國務院領導。
不過,這是教育部,教育部的事例外。不用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在各個部委權力萎縮的今天,教育部的權力卻在大幅度地擴張,不僅有211和985這兩項巨大的工程的拉動,而且還有無所不在的各種名目的評估和評審,實際上已經把全國的高校,悉數納入教育部的管理范圍。今天的教育部,早已不是當年只管若干直屬高校的部,也不是即使直屬的高校,也只能管業(yè)務的部,現在的教育部,已經成了全國教育體系,無所不管的利維坦,權力膨脹得驚人。
在上個世紀90年代,教育部的一個司長說話,某些重大大學可以根本不予理會,但是現在一個處長,卻可以到處頤使氣指,縱使北大清華這樣的高校巨無霸,也不敢不洗耳恭聽。早聽說教育部現在是處男處女坐天下,今天方才知道其實是真的。也難怪,如此膨脹的權限,僅憑司局長怎么能管得過來,處男處女的權力自然就大了起來。
現在中國的教育體系,實際上就是一個金字塔結構的超大衙門。也可以這么說,中國只有一所小學,一所中學和一所大學,一所總校,下設無數的分校。中小學開課,跳舞,長跑都得由教育部來管,大學則畢業(yè)證學位證的發(fā)放,本科招生,研究生錄取的分數線,都由教育部統(tǒng)一管理。甚至連本科教學,在統(tǒng)編教材之下,連教法都通過本科評估,統(tǒng)一到一個模式上。我曾經建議教育部干脆把大學的老師都趕走,統(tǒng)一制造一些課堂軟件和光盤,上課的時候給學生播放即可,這樣可以省下一大筆資金。
顯然,教育部不會聽我的,因為管人,才有樂趣。一位很著名的老教授跟我抱怨,在開座談會的時候,一個重孫子輩的教育部處長,就可以開口教訓他,而自己的學校領導,也不為他說話。是的,學,F在都怕教育部。為什么呢?首先要歸功教育部主導的評估體系。教育部在趕超世界一流大學的口號下,在自家的園子里搭了一個小小的金字塔,這個金字塔,由各種世界上除了中國之外的任何國家都不明白的各種評價指標搭建起來,教育部暗示我們的大學,只要你們一級一級爬上去,到了頂端,就是世界一流了。所以,大家只好爬,誰要是不爬,在官方的評價體系中,你就會直線下滑。不聽話的中國科技大學,就是樣子,中科大的校長有主見,堅持按教育規(guī)律辦事,結果這所上個世紀8、90年代排名中國前幾位的大學,現在都快沒什么人知道了。
比指標金字塔更有威脅的是各種資金的發(fā)放,自打211和985工程啟動,各種名目,以項目下達的資金,層出不窮,處男處女們手里掌握了大筆的錢,管你是哪個大學,有什么名頭,更不管你是什么教授,有多大學問,只要不聽話,錢就沒了。高校里的官和教授,也是人,有誰跟錢有仇呢?更何況,作為那些所謂的名牌大學,萬一拿不到某項資金,給別的二流學校拿走了,面子上也過不去。因此,教育部領導交辦的事,無論合理不合理,合法不合法,都得辦,在教育部范圍之內,一個處長,就是領導。
沙葉新先生真是高人,怎么想出這樣一句話來——假如我是真的。那個詐騙的農民應該說一句,假如我是真的,除了兩所已經中招的高校外,那幾所打電話證實此事的高校,是不是也得乖乖地掏錢付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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