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與懷:夾邊溝,我聽見亡靈的悲訴……
發(fā)布時間:2020-06-06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一
說來萬分慚愧,我聽到夾邊溝這個名字,竟然遲至2005年,還多虧天津作家楊顯惠的來訪。
那年,楊顯惠夫婦應墨爾本華文作協(xié)的邀請訪問了澳大利亞。4月26日,在墨爾本作家王曉雨的陪同下,他們到達悉尼。是晚,悉尼作家在Ashfield的京華酒樓舉行了一個歡迎宴會。
在這之前幾天,悉尼女作家劉海鷗按照王曉雨的吩咐,給我寄來一本《告別夾邊溝》,看時非常震撼。現(xiàn)在見到作者,自然敬佩之至。楊顯惠雖然也近六十歲了,但還是過分顯得蒼老,額上刻著深深的紋路,似乎無時無刻在訴述著未完未了的悲憤與憂傷,以致在座的一位年輕女作家以為他也是右派,憐愛地勸他寬心些,要從“夾邊溝”走出來。
1946年出生的楊顯惠以他的年齡幸好趕不上反右的年代。他只能當個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1965年,只有十九歲的他,剛剛高中畢業(yè),離開蘭州,奔赴千里之外的甘肅省生產(chǎn)建設(shè)兵團,到一個小宛農(nóng)場全天候地開荒修渠、引水灌溉。農(nóng)場除了很多和他一樣的青年學生之外,還有一些從別處轉(zhuǎn)移過來的右派。他們在解除勞動教養(yǎng)之后,不準回家,安置在農(nóng)場里繼續(xù)勞動。就是在這里,和他們的閑談中,楊顯惠第一次聽到了“夾邊溝”這三個字。
此后多少年來,夾邊溝對于楊顯惠,如同一場夢魘,揮之不去。
從1997年開始,年過半百的楊顯惠重返河西走廊,尋訪四十年前落難于夾邊溝的右派群體。他嘗試過從查閱官方檔案入手,但是沒有人理睬他。他只能“貼著地面行走”,在隴東的黃土高原中穿行,在河西的戈壁荒灘中尋找,整整三年,他竟然尋訪到了一百多位當事人。在哭泣和淚水中,昔日的右派如今的老人們沉浸在那段不堪的年月之中,向他追述一個個受盡折磨死里逃生的故事。每當此時,楊顯惠也屢屢無法自持,只能請求老人暫時停下來,讓他走到院子里,擦一擦眼淚。
1999年,楊顯惠開始寫作“告別夾邊溝”系列。2000年開始,系列在《上海文學》和《小說界》上連載,引起全國轟動,《上海女人》和《逃亡》獲中國小說學會2003年首屆學會獎短篇小說獎(全國讀者投票評選)。系列結(jié)集時,全國多家出版社競相爭奪出版。后來,天津古籍出版社2002年5月出版的名為《夾邊溝紀事》,上海文藝出版社2003年8月出版的名為《告別夾邊溝》(兩者稍為有些不同)。
結(jié)果成就一部空前震撼的作品!
一位死難者的兒子,偶然讀到了以自己的父親為原型的篇章,他一下子哭倒在地,把《上海文學》供在桌上,長跪著,一頁一頁地讀,一次次地哭。他對朋友說,父親去世時他還小,只知道父親死在夾邊溝,但不知道父親是死得這樣慘。
在甘肅臨洮,有一位八十二歲的夾邊溝幸存者裴天宇老人。老人說,他在甘肅師大當教授的學生寄來了四冊《上海文學》,他用了半個月時間才讀完那四篇文章。他說,每一次拿起來讀不上十分鐘,就老淚縱橫,無法繼續(xù)……
上海學者朱學勤把《夾邊溝紀事》看為他“精神年輪”里的三本書中的一本。他說,有朋友稱此書是中國的《古拉格群島》,他以為還不夠!豆爬袢簫u》僅僅描述知識分子在集中營里被虐待,卻還沒有觸及饑荒中知識分子相互蠶食之慘烈。那是真正的吃人!中國知識分子所經(jīng)歷的苦難,遠遠超過蘇俄。
中國小說學會常務副會長、文學批評家雷達為《告別夾邊溝》作序,標題是〈陰霾里的一道閃電〉。他高度贊揚楊顯惠的貢獻,認為書中表現(xiàn)的歷史悲劇的精神本質(zhì)和沉重教訓發(fā)人深省。
二
夾邊溝在甘肅河西走廊重鎮(zhèn)酒泉三十里外,地處祁連山下,荒漠戈壁之中。1957年4月,成立于1954年3月的夾邊溝農(nóng)場改變?yōu)閯诮剔r(nóng)場(行政名稱是甘肅省第八勞改管教支隊),開始收容甘肅省的機關(guān)、企業(yè)和學校揪出來的“極右分子”、出身剝削階級家庭或者曾有過其他錯誤的“右派分子”,還有一部分大鳴大放期間有右派言論的“歷史反革命”,以及工人民眾中因右派言論而獲罪的“壞分子”。
夾邊溝風大沙多,有限的農(nóng)田“嚴重鹽堿化”,“主要植物為蘆草”,“幾乎無降水”,這些長年的生態(tài)記錄一目了然。事實上,這個小型農(nóng)場自開辦時起就只能接收四五百名勞改人員,因為它只能養(yǎng)活這么多人。但1957年甘肅當局卻將兩三千名右派源源不斷地押送至此,沒有人想及以后將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結(jié)局。
只是三年半的時間!前一年半是右派們的勞累史,后兩年,也就是1959年初到1960年底,則完全是三千右派的饑餓史。在饑荒中,吃盡了荒漠上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所有東西,最后超過一千五百人成了餓殍!
根據(jù)幸存右派的回憶和楊顯惠的調(diào)查,1960年春播的時候,有一半的人已經(jīng)累垮了,下不了地,只能在房門口曬太陽,躺著。死亡開始了。每天有一兩個兩三個人從衛(wèi)生所的病房里被抬出去。就在這年冬天,被堂哥傅作義寫信從美國勸回國內(nèi)的水利專家傅作恭,在場部的豬圈邊找豬食吃時,倒下了,大雪蓋住了他的身體,幾天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生前他曾經(jīng)給哥哥傅作義寫信求救,據(jù)說傅作義無法相信弟弟信中的描述而沒有郵寄錢物。
在死神面前,右派們開始了本能的掙扎求生。夾邊溝生存條件極為慘烈,右派們的自救更是令人瞠目結(jié)舌、驚詫莫名。
在每天吃過了食堂供應的樹葉和菜葉子煮成的糊糊湯后,他們蜷縮在沒有一點熱氣的窯洞和地窩子里,盡可能地減少熱量散失,等待一下頓的糊糊湯。
如果有了一點力氣,就到草灘上挖野菜、捋草籽,煮著吃下。體質(zhì)稍好的,到草灘上挖鼠穴,搶奪地鼠過冬的口糧;
看到晰蜴,抓來燒著吃或者煮了吃,有人因此中毒而亡。
到了寒冬臘月,野菜無跡可尋,右派們只能煮干樹葉和草籽果腹。草籽吃了脹肚,樹葉吃了也便秘,無奈之下,只好趴在洞外的太陽地上,撅著屁股,相互配合掏糞蛋。
俞兆遠,原是蘭州市西固區(qū)工商局的一位科長。在吃遍樹葉野菜草根草籽之后,他開始吃荒漠上的獸骨。楊顯惠在書中寫了這樣一個場景:
“……骨頭經(jīng)風吹吹雨淋變得光溜溜白花花的,同室的人都說那東西沒法吃也沒營養(yǎng),但他說,沒啥營養(yǎng)是對的,可它總歸沒有毒性吧,毒不死人吧!這就行!他研究怎么吃骨頭,總也想不出好辦法,便放在火上烤著看看。誰知這一烤竟然出現(xiàn)了奇跡:白生生的骨頭棒子被烤黃了,表面爆起了一層小泡泡。他用瓦片把泡泡刮下來,拿舌頭舔一舔刮下的粉末,無異味,尚有淡淡的咸味。于是,他把幾根骨頭棒子都烤了,把泡泡刮在床單上集中起來,居然湊了一捧之多。他像是吃炒面一樣把它放進嘴里嚼,咽進肚子。后來,他們?nèi)G洞的人都去山谷和草灘上搜集獸骨……”
1960年9月,夾邊溝農(nóng)場除了三四百名老弱病殘之外,悉數(shù)遷往高臺縣的明水農(nóng)場。這里的條件比夾邊溝更為惡劣。右派們開始大面積出現(xiàn)浮腫。一位存活的右派回憶道:
“他們在死前要浮腫,浮腫消下去隔上幾天再腫起來,生命就要結(jié)束了。這時候的人臉腫得像大南瓜,上眼泡和下眼泡腫得如同蘭州人冬天吃的軟兒梨,里邊包著一包水。眼睛睜不大,就像用刀片劃了一道口子那么細的縫隙。他們走路時仰著臉,因為眼睛的視線窄得看不清路了,把頭抬高一點才能看遠。他們搖晃著身體走路,每邁一步需要停頓幾秒鐘用以積蓄力量保持平衡,再把另一只腳邁出去。他們的嘴腫得往兩邊咧著,就像是咧著嘴笑。他們的頭發(fā)都豎了起來。嗓音變了,說話時發(fā)出尖尖的如同小狗叫的聲音,嗷嗷嗷的!
由于右派死亡太多,而且漸漸地連掩埋死者的右派都很難找到了,他們都再也沒有足夠的力氣了,因此,對死者的掩埋越來越草率,大都是用骯臟的破被子裹一裹,拉到附近的沙包里,簡單地用沙子蓋一下了事。當時的右派們形象地稱之為“鉆沙包”。1960年的冬天,在明水的夾邊溝右派們進入了生命的絕境,最為駭人聽聞的一幕出現(xiàn)了:活人吃死人!般@沙包”的死者都是餓死的,身上皮包骨頭,于是,他們的胸腔經(jīng)常被劃開,內(nèi)臟被取出……
這些“鉆沙包”的死者都有親人啊。古時唐詩有此凄美的名句:“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里人”,其悲情非常動人,但現(xiàn)在這些死去的右派甚至不敢企望得此“享受”!首先,“無定河邊骨”生前不管怎樣說也是為國捐軀的戰(zhàn)士;
而自己卻已淪為“不齒于人類的狗屎堆”,是“人民”的敵人(右派分子的全稱是“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的資產(chǎn)階級右派分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還有,自己會是千里之外的“深閨夢里人”嗎?真不敢有太多的想象。君不聞,“一張大被不可能蓋上兩個階級”,許多親人在高壓之下大義滅親劃清界限還唯恐來之不及。不過也有例外。楊顯惠書中有一位不懂政治不理會政治的上海女人,從遙遠的上海趕到夾邊溝時,活著的丈夫已經(jīng)消失了。淚水已干的這位女人非常堅強,抱著對丈夫的一腔忠貞,終于找到連屁股上一點點肉都已不知被誰吃去、干巴得如同剝?nèi)チ藰淦さ臉涓伤频恼煞虻能|體。這位女人還是“幸運”的,她畢竟將她丈夫的遺骨帶回了上海;
這位右派丈夫也是“幸運”的,他畢竟圓了生前的唯一的心愿……
三
自從楊顯惠的夾邊溝系列問世以來,人們對那個幾被歷史風塵淹沒的慘劇投入了莫大的關(guān)注。近年來,有關(guān)“夾邊溝事件”又撰寫了或出版了幾部書。如趙旭的《風雪夾邊溝》(作家出版社,2002年12月)、鐘政的《血淚驚魂夾邊溝》(待出版)、邢同義的《恍若隔世·回眸夾邊溝》(蘭州大學出版社,2004年10月)、白天(和鳳鳴)的《經(jīng)歷:我的一九五七》(敦煌文藝出版社,2006年2月),等等。這些作品,有些更緊貼史實,更具史料價值。如《恍若隔世·回眸夾邊溝》,是作者歷時數(shù)載走訪了當時夾邊溝等農(nóng)場勞教右派中的健在者,查閱了有關(guān)的歷史檔案,掌握了大量翔實可靠的第一手資料,又用了一年半寫成的心血之作。有些就是作者本人的親身經(jīng)歷。如和鳳鳴的《經(jīng)歷:我的一九五七》。作者及其丈夫王景超在1957年反右中雙雙被劃為右派分子(王景超并被定為極右分子),一下墜入黑暗的深淵,成為階級敵人,都被發(fā)配到農(nóng)場勞動改造。在緊接著到來的1960年大饑荒中,作者總算死里逃生,但她的丈夫卻活活餓死在夾邊溝勞教農(nóng)場里。又如寫《血淚驚魂夾邊溝》的鐘政,是夾邊溝的幸存者。他原名提中正,因為和蔣中正重名犯忌而改,打成右派前是甘肅人民廣播電臺的播音員、記者,今年年近八十了,但血淚驚魂,尚歷歷在目。
去年6月28日,上海作協(xié)為《恍若隔世·回眸夾邊溝》開了一個研討會,由上海市作協(xié)副主席、《上海文學》雜志社社長趙麗宏主持。趙麗宏指出,《恍若隔世·回眸夾邊溝》體現(xiàn)了一位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的歷史責任感和勇氣!渡虾N膶W》之所以從當年發(fā)表楊顯惠的夾邊溝系列,到現(xiàn)在為遠在甘肅的作家開這次研討會,一直關(guān)注夾邊溝那段慘痛歷史,目的也在于希望后人不要忘記不要忽略我們民族曾經(jīng)有過的那段傷痛。
五十年過去了,F(xiàn)在的夾邊溝是怎樣的呢?
不久前到過的人說,當年右派們住過的房子,由于年代久遠,已經(jīng)拆得七七八八。一面將要傾倒的泥磚墻土腥彌漫,向東開的門框猶存,不知何人何年涂在上面的藍色油漆顏色依舊鮮艷。這就是死在這里的右派后代們所說的“哭墻”。“哭墻”后面,是一些楊樹、沙棗樹和榆樹,這是當年右派們的“勞動成果”,半個世紀過去了,樹木已長大成林,一派生機,而種植者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雖然他們大都沒有離開。
翻過土丘,面前是一面斜斜的戈壁,鐵青色的黑色沙子靜默著,幾百年不移動一寸。那面微微突起的沙丘就是“萬人坑”,里面“扔”了好多人的尸體。土嶺前,一綹一綹的墳墓格外清晰,像是人側(cè)睡的模樣,一個挨著一個……
還有必要記住這些嗎?
一個強大的聲音說:不必了吧!
不遠處,一岔路口,就有一面牌子,上面大書“夾邊溝渡假村”。真是讓人仰天長吁,無話可說。一邊是饑餓和死亡,一邊是酒足飯飽,歌舞升平。歷史和人,反復得耐人尋味。目睹的人說,當年右派們住過的房舍現(xiàn)在不可以再拆了,連廢墟都沒有勇氣面對和保留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為什么不在這里建一座紀念館,以警示后來者呢?竟然把夾邊溝開發(fā)建成了一個度假村,不能不讓人感到十分驚訝,并且感到無比的荒謬和恥辱!
我知道,夾邊溝這些慘烈的故事,與當下的時尚大相徑庭。這是某種人不愿提起,也聽不進去的故事。然而,它們與今天的生活難道真的沒有一點精神聯(lián)系了嗎?社會政治和文學藝術(shù)都不能忘記昨天,因為,關(guān)注昨天就是關(guān)注今天,關(guān)注歷史就是關(guān)注自己。
夾邊溝事件中有這么一個“細節(jié)”:在死亡邊緣的右派們經(jīng)常談論的話題是,明天該輪著誰了,張說輪著我了,李說輪著他了,王說一定是我。當死亡成為唯一的話題,當“脊梁”似的精英一一折斷,這個民族還能期望什么?(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這難道不是一個極其慘痛的教訓嗎?
還有這么一個令人無限悲憤的“細節(jié)”。由于死亡人數(shù)實在太大了,1961年元旦開始,幸存者分期分批給予遣返。但是,農(nóng)場有一名醫(yī)生被留了下來,在夾邊溝繼續(xù)工作了六個月,任務是給死者“編寫”病例。一直到1961年7月,全部死者病例才“編寫”完成——一千五百多名右派雖然事實上幾乎全是餓死,但病例上全然不見“饑餓”二字。
就全國來說,夾邊溝不過是一個小小點。三年大饑荒或所謂“三年自然災害”中,以現(xiàn)在比較公認的數(shù)字計,甘肅餓死了一百萬人,安徽是四百萬,全國餓死的人口大約是三千萬。這不是一堆冷冰冰的統(tǒng)計數(shù)字啊,每一個數(shù)字都是一條人命!每一個數(shù)字都是一個控訴!不管其原因是“七分人禍三分天災”,還是退一萬步來說“七分天災三分人禍”!
1962年7月,劉少奇與毛澤東在中南海游泳池畔發(fā)生了那個著名的爭論。一向?qū)γ浅9ы樀母敝飨@次居然“有些動感情”地頂撞了,憤然作色回應:“餓死這么多人,歷史要寫上你我的,人相食,要上書的!”
中國人敬畏歷史。歷史就在眼前流過,不會無動于衷。夾邊溝事件,以及當時全國大大小小的類似的事件,是中國當代史上一段切膚之痛。不單是個人之痛,家族之痛,人群之痛,“而是整個中華民族之痛。不僅切膚,而且徹骨,而且剜心!保ā懂敶房菞铒@惠〈告別夾邊溝〉的〈編后〉,2004年1月)
當?shù)貍髡f,現(xiàn)在的高臺縣明水農(nóng)場,就在埋葬夾邊溝右派的地方,每到夜深人靜之時,總會有鬼魂說話的聲音。聚集在一起的鬼魂們嘈嘈雜雜說個不停。他們無法在人世間說的話,在另一個世界里可以自由地隨便地交談。躲在黑暗處偷聽的人聽不真切他們在說些什么。如果一旦有人咳嗽或說話發(fā)出了聲音,倏忽間,聚談的鬼魂們便立即轉(zhuǎn)移了,在遠處的什么地方低低的嘈雜聲又重新響起。人們言之確鑿。明水農(nóng)場一位叫宗華的人就說,他自己就曾偷聽過鬼魂們的談話,雖聽得不真切,但確實聽到了。原來,他們只要躲開活著的人,在另一個世界里言論完全自由,他們談得興起,無止無休……
往事無法埋葬。往事不會灰飛煙滅;蜻t或早,往事都會一個個從墳墓里爬出來。
。2007年4月4日寫于澳洲悉尼,發(fā)表于《澳洲新報.澳華新文苑》2007年4月14/15日總第267期,“反右五十周年專輯”。本文除參考、引用楊顯惠的作品外,還有其他一些資料,如李玉霄的〈楊顯惠揭開夾邊溝事件真相〉和楊獻平的〈夾邊溝:誰踩疼了亡靈的心臟〉,筆者遠在悉尼,深表感謝。作者授權(quán)天益發(fā)布)
熱點文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