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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聲:記我的學生俞德術和楊燕群

發(fā)布時間:2020-05-28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光陰似游云。調入北京語言大學,已三年矣。

  三年中,我有幸教過些非常可愛的好學生。我很喜歡他們。他們有什么憂煩,也每向我傾訴,或在電話里,或到家里來。而我,幾乎幫不了他們。夜難寐時,捫心自問,實愧為人師。聽學生言人生之一波三折,心疼事也。

  俞德術和楊燕群,便是我喜愛的兩名好學生。不僅我喜愛他們,語言大學中文系的老師幾乎都喜歡他們。他們是沒任何爭議的好學生。對于大學中文系,以及教中文的老師,他們是多么宜善的學生。他們是一心一意沖著“中文”二字才報考中文系的。中文老師教他們這樣的學生,是欣慰,也是幸運。

  我調入語言大學后,曾這么表明過我的態(tài)度———第一不教大一大二,也不教大四;
只教大三。第二不帶研究生。

  依我想來,大一大二,是普遍之中文學子需要在大學里進行“中文”熱身的兩年。因為他們成長的文化背景是特別多元亦特別蕪雜,且以娛樂性為最大吸引力,而大學課堂上講授的文學,大抵是要叩問意義和價值的那一種。相對于中國,這一點非常重要。在中國,倘大學中文課堂上講授的文學,居然是興趣閱讀的那些,則未免令人悲哀。故我常對我的學生們這么要求——“不要強調自己喜歡讀哪類作品,喜歡看哪類電影,而要明白自己必須讀哪類作品,必須看哪類電影!因為你們不是別的什么專業(yè)的學生,而是中文專業(yè)的學生。中文既是一個專業(yè),便有專業(yè)之教學宗旨!

  一名高三學生倘從初一開始便孜孜不倦讀了許多文學作品,那么他很可能在高考競爭中失利敗北;
而他居然坐在中文課堂上了,則往往意味著他從初中到高中并沒讀過多少課外的文學作品。所以大一大二,他們也要補讀些大學中文學子起碼應該讀過的文學書籍才好。到了大四,任何一個專業(yè)的學子,面臨考研沖刺和擇業(yè)壓力,心思已都難穩(wěn)定———那最是中文課成效甚微之時。故我明智地將“欣賞與創(chuàng)作”課開在大三。至于帶研究生,我想,喜歡中文而又果真具有中文評創(chuàng)潛質的學生會不會成為自己的研究生,乃是由緣分來決定的,非我自己所能選擇,于是不存妄念。

  俞德術和楊燕群,便是兩名喜歡中文而又果真具有中文評創(chuàng)潛質的學生。

  

  1

  

  德術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一生下來父親給起的。別人從沒問過我,我也從沒問過我父親!

  我竟真的覺得“德術”二字非比尋常了,忍不住又問:“你父親是從事什么工作的人呢?”

  他迎著我的目光,坦白地說出兩個字———“農民”。

  德術是我教過的第一屆學生之一,是他那一班的班長,但并不是我那一門選修課的班長。我那一門選修課的班長,我很隨意地任命了另一名男生,他后來也成為我喜歡的學生。我自然對我的學生們一視同仁地喜歡,區(qū)別僅僅是———哪些學生對選擇了中文無怨無悔,我難免地會更偏愛他們幾分。三年前有二十幾名學生選擇了我開的選修課,男生居半,皆無怨無悔者。我和他們情誼深矣,他們人人都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記得我在第一節(jié)課上點名認識大家時,往黑板上寫下了“德術”二字,看著,尋思著,遂問:“德者,修養(yǎng)也,當避術唯恐不及。你的名字何以起得偏偏亦德亦術呢?有什么深意嗎?”

  德術他坐在最后一排,憨厚地無聲地笑。

  我欲調解課堂氣氛,誠心揶揄:“天機不可泄露是嗎?那么下課你留下,悄悄告訴老師。為師是求知若渴之人也!

  眾同學笑。

  德術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一生下來父親給起的。別人從沒問過我,我也從沒問過我父親!

  我竟真的覺得“德術”二字非比尋常了,忍不住又問:“你父親是從事什么工作的人呢?”

  他迎著我的目光,坦白地說出兩個字———“農民”。

  ……

  從學;氐郊依,于是多思,暗想我的調侃,是否會傷害了那一名叫俞德術的男生的自尊心呢?也許是受了傳媒的影響,我在從文學界轉至教育界之前,形成了某些對中國當代大學學子不良的印象。其中之一便是———心理敏感多疑,自尊心過強且脆薄。而我乃率性之人,出語殊無遮攔,于是惟恐無意間傷害到了他們的自尊心。

  下一周我上課時,早早的就來到了教室里,見德術從我面前經過時,我叫住他說:“俞德術,老師鄭重向你道歉。”

  他愣愣地看著我,不解。

  我說:“老師不該在課堂上當眾調侃你的名字!

  他又憨憨地笑了,臉也紅了,連說:“沒事的,沒事的……”

  反而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說:“你不小心眼兒?”

  他求援地問幾名男生:“不,不,不信你問他們……”

  幾名男生也都笑了,皆曰:老俞根本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我大釋懷,不由得親密地拍了拍他的肩。

  從那一天起,我牢記住了他的名字。

  是的,男同學有時叫他“德術”,更多的時候叫他“老俞”。盡管他長著一張端正又純樸的臉,滿臉稚氣。而且呢,在所有的男生中個子還偏矮(那一屆的男生中很有幾個是高大的小伙子)……

  他在男生中極具威信。在女生中尤受擁戴。

  有次我背著男生們問女生:“你們是不是都很喜歡德術?”

  她們紛紛點頭。

  又問:“為什么?”

  答曰:“德術對同學們總是像大哥哥!”“老師,德術可懂事啦!”“全班數(shù)他家生活最困難,但是你看他總是一副那么樂觀的神情!”

  “自己家里那么多愁事,當班長還當?shù)锰貏e負責任,處處關心同學們,我們內心里都很敬佩他!

  女生們說到他,就像說一位兄長。

  那一天下課后,我到學辦去了解他的家庭情況,遂知他是一名來自大山深處的農家子弟,父母不但都是農民,且身體都很不好;
有一個弟弟,常年在外省打工,靠苦力掙點兒血汗錢,微濟家庭;
還有一個妹妹,正上初中;
他自己,是靠縣里一位慈善人士資助才上得起大學的。他第一年高考落榜,第二年高考成為全縣的文科狀元……

  于是我想,以后我要特別關愛德術這一名貧困的農家學子。每在課堂上望著他時,目光沒法兒不溫柔。

  兩個月后,我資助班里的男同學辦起了一份一切純粹由他們作主的刊物《文音》……

  但我翻罷第一期刊物,在課堂上將他們嚴嚴肅肅地、毫不留情地批評了一通———大意是校園學生刊物那種飄、玄、虛、甜的莫名煩惱,佯裝愁悒,賣弄深刻的毛病太甚。記得我曾板著面孔,手指著窗外大聲質問,課堂上一片肅靜,學生們第一次領教了他們的梁老師也有脾氣。

  德術是《文音》的社長,另一名我同樣喜歡的好學生吳弘毅(已考取北大中文系研究生)是主編。

  那一天,他們的自尊心受到了一次來自于我的打擊……也幾乎可以說是攻擊。

  后來德術就交給了我他的第一篇小說《少年和郵差》:講一個少年,只能到離家40余里的縣城去上中學,還要翻過一座亂碑雜立、荒冢疊堆的山。一個星期日,他因母親病了,返校時晚。走至半路,大雨滂沱,雷電交加。他多希望能碰到一個人陪他過那座山。但果然碰到一個從頭到腳罩在黑雨衣里的人之后,他心里反而更覺恐懼了。那是一名鄉(xiāng)間郵差,他也要翻過那一座山回自己家住的村莊去,他胃病犯了,疼得蹲在山腳。他向少年討吃的。少年書包里有六個雞蛋,是母親一定讓他帶著的。那是他在學校里一星期苦讀的一點兒營養(yǎng)來源。少年一會兒給郵差一個雞蛋,生怕郵差不陪自己往前走了。而郵差,吃了兩個雞蛋以后,不忍再吃少年的第三個雞蛋了。他將少年遮在雨衣內,不但陪少年翻過了山,還陪少年走過了自己家住的村莊,一直將少年送到縣城里,送到校門口。少年的父親,以前也是郵差,也就是說,是一個每月能靠送信拿一份少得可憐的“工資”的農民。路上,少年已經從郵差口中得出結論——正是對方,使自己的父親丟了郵局系統(tǒng)的編外工作,轉而去礦上替私人礦主采煤,并死于礦難……少年下一個星期返校前又親自煮了幾個雞蛋,在每一個雞蛋上都扎了些孔,往里填塞了毒藥。他在山腳下等著那郵差,并且等到了。然而郵差不再向他討吃的。少年硬給郵差也不接了。郵差陪少年翻過了山,一路盡說些勉勵少年好好學習的話。再以后的幾年里,少年和郵差經常成為路伴。再再以后那少年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學。畢業(yè)后,少年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為郵差買了一雙雨靴和一件雨衣。但他寄出的東西被退回了,因為那郵差已死于胃癌……

  我讀罷德術的“作業(yè)”,如獲至寶,非常激動,在課堂上以大加贊賞的話語點評了它,并由之談到大學校園文學之情調和我所再三講解的文學情懷的區(qū)別……

  

  2

  

  記得我曾在課堂上說:“楊燕群,你交的不僅是作業(yè)。如果這還不算是文學作品,那么老師就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文學作品了。”

  我還說:“楊燕群同學的秋菊,比張藝謀拍的電影《秋菊打官司》,對人具有強大得多的震撼力!

  而德術,竟顯得那么的不知所措。分明的,那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接著,他又寫出了一篇兩萬八千余字的《父親》,與我獲全國短篇小說獎的《父親》的字數(shù)幾乎相等。只不過他寫的是一位農民父親,而我寫的是一位工人父親……

  我評價他的父親同樣是一篇“力作”。

  頹敗的農家的房屋;
被貧窮壓迫得幾乎根本沒有歡樂時光可言的日子;
脾氣越來越壞的父親;
父母間無休止的爭吵;
受了委屈而賭氣出走的弟弟;
幾次面臨輟學的無奈的妹妹;
自己一度的輕生念頭……一切一切,德術這一個來自大山深處的農家學子全都如實寫來,毫無隱諱。他寫得冷靜又克制。然而,那真的是一篇情懷深郁的小說……

  記得我曾在課堂上這么說:“當某些來自于窮困之境的學子千方百計企圖掖掩住自己的窮困的家庭背景時,德術的《父親》是需要大勇氣的寫作,這一份勇氣是極其可敬的!”

  于是同學們鼓掌了。我清楚,掌聲并非因我的話而起,同學們是因了德術的勇氣才情不自禁的。

  我“指示”他的兩篇小說要同時發(fā)在下一期的《文音》上。

  下課后,他真誠地對我說:“老師,我是社長,不要一期發(fā)我兩篇,那多不好!”

  我說:“好。”

  我回到家里,他又往我家里打了一次電話,重申他的態(tài)度。

  而我專斷地說:“那是我的決定!

  那一期《文音》特厚,主編吳弘毅寫了《父親的天空》;
男生孫同江寫了農村題材的小說《天良》;
方偉嘉寫了《雨夜》;
班上的詩人裴春來寫了小鎮(zhèn)組詩,后來有兩首重發(fā)在《人民文學》上……

  我開始經常請男生們吃飯了。每次主要由德術點菜,并替我結賬。他專撿便宜的菜點,一心為我省錢。自然,我每次免不了親自點幾道菜,以使餐桌上葷素兼?zhèn),對于我,那是一些快樂的日子,我的學生們給予我的……

  有次我當著幾名男生的面問德術有女朋友沒有?他微微一笑,垂下頭,竟沒回答一句話。幾天后,我在學校的信箱里有了德術寫給我的一封信,信中說:“老師,我認為我現(xiàn)在還沒資格談情說愛。我已決定不考研了。我要爭取在畢業(yè)前多增長一點兒中文的從業(yè)能力,畢業(yè)后盡快找到工作,掙一份工資,幫我弟弟成家,供我妹妹上學,為我家里蓋起一幢像樣的房子來……”我于是聯(lián)想到女同學說他懂事的話。有弟弟有妹妹的學子,和獨生子女學子的不一樣,正體現(xiàn)在這些方面。其懂事,也體現(xiàn)在這些方面。德術畢業(yè)前,我曾替他聯(lián)系過一個文化單位,他也去實習過三四個月,給那單位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最終,我和他共同的愿望還是落空了。

  目前,德術是北京一家晚報社的記者,負責報道影視和文化娛樂新聞。他愛他的工作,也勝任愉快。但,每天的工作量是很大的。我最近幾次見到的他,比當學子時瘦多了。然而他確乎的更加樂觀和自信了。因為,他那一份工資是比較令他滿意的。畢竟,對于他,為生存而謀的人生,應該擺在首位……

  楊燕群是俞德術們下一屆的女生。她是侗家女兒,是從一個離縣城200多里的小小的侗寨考入北京語言大學的。她的第一志愿便是中文系,她是沖著中文考大學的。她崇拜沈從文。沈從文的家鄉(xiāng)鳳凰城是她們那個縣的鄰縣。

  到了她這一屆,我教的選修課已有五十來名學生了。我舍不得占用上課的時間點名,所以大多數(shù)同學我都叫不上名字來。對于她,很長一段時期內我不曾注意過。她是一名纖小而沉靜的女生,說話像我一樣,語速緩慢。

  我從人文學院的院刊《來園》上,讀到了一篇人物散文《阿婆謠》,又是一番驚喜。事實上我認為,寫人物的散文與寫人物的小說,有時有些區(qū)別,有時并無大的區(qū)別。比如魯迅筆下的閏土,倘寫時情節(jié)細節(jié)再豐富些,未嘗不會是一篇《祝!纺菢拥男≌f。所以我在點評到《阿婆謠》時指出,視其為小說或散文,已根本不重要。在這一類文學作品中,人物本身即主題,即意義,即所謂文學的價值所在。重要的倒是,寫某一個具體的人物這一種寫作初衷是否有特別的意義?以及是怎樣的意義?

  燕群寫的是自己的阿婆———一位侗家老人,一位對生活和生命抱著極其達觀的態(tài)度韌性極強的,一輩子辛勞不止而又從不嘆怨命運,從不以辛勞為不幸為苦楚的老人。(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她身上閃耀著一種最底層的民眾身上所具有的渾樸的本能的人生詩性。連我們若同情她的辛勞不止,都會顯得我們自己太不知人生的況味。一只仿佛長在阿婆背上的竹簍,將燕群從小背到大,后來又背她的弟弟……

  我對同學們說:“《阿婆謠》回答了這樣一個問題———寫什么、為什么寫和怎樣寫三者的關系,在中文的教學中是不能顛倒了來談論的。文學作品的優(yōu)劣首先并不是由怎樣寫來決定的。一個尊重文學的人,他更多的時候其實是在反復地決定寫什么,是在反復地叩問為什么寫。《阿婆謠》意味著,在大學校園內學子們的寫作幾乎千篇一律的現(xiàn)象中,與眾不同才具個性。別人寫什么我也寫什么,別人怎樣寫我也怎樣寫,于是被同化!

  那一天我才知道,燕群她是《來園》的主編。我們的《來園》也一向由同學們自己辦。

  不久燕群交給我一篇作業(yè)是《秋菊》,她寫的是她鄰家叫她為“姐”的少女:幼年喪父,母親生性遲鈍,小弟弟還須秋菊整天背著,而秋菊自己也不過才十二三歲。生活是窮得家徒四壁了。母親能使一家三口每天吃上三頓飯就已不錯。連鹽也得經常向“姐”家借。而秋菊對人生最大的憧憬,也可以說是野心,則只不過是希望有哪一個好心的村人偷偷將她領到外地去打工。沒人給過她希望。因為她還分明的是個小姑娘。在全村人中,“姐”對她最好。所以她有一天鼓起勇氣,向“姐”提出了自己的請求。她滿眼含淚,那等于已是哀求。但“姐”只有拒絕她,因為“姐”只不過是到縣城里去讀書,而不是在打工。因為“姐”自己也沒有去到過比縣城更遠的地方。秋菊的絕望可想而知。然而她淚流滿面竟還是沒有哭出聲。但手中的碗掉在地上碎了,向“姐”家借的鹽,白花花撒了一地……“姐”上高中時,才十五歲多一點兒的秋菊出嫁了。她的母親和她同一天又嫁人了,男方是一個瘸老頭兒;
而娶走她的男人,雖然才三十四歲,但也竟比她大整整十八歲,因為她才十五歲,是隱瞞了年齡才嫁得了人的。人們說她的丈夫除了經常醉酒,再沒有什么別的大缺點。母女二人在同一時刻,也在同一陣爆竹聲中上了兩個不同的男人趕來的馬車,各奔東西。弟弟隨母親去了。一家三口就如此這般鬧著玩兒似的解體了。在“姐”也就是燕群的印象中,那一天的秋菊,第一次穿了一身新,紅衣紅褲紅鞋子,神色是那么的懵懂,那么的凄惶,和無助,仿佛不是新嫁娘,仿佛被別人打扮了一番,只不過是要去演一場自己不感興趣,也不懂,只有別人才懂的鄉(xiāng)村“社戲”。當兩輛馬車各奔東西時,秋菊終于喊了一聲娘,在馬車上哭了。而鄉(xiāng)親們,尤其是阿婆,則都感到那么的欣慰——秋菊一家三口總歸可以活下去了。阿婆在整件事中起著無比善良又無比熱心的作用,她一會兒望著這邊遠去的馬車,一會兒望著那邊遠去的馬車,禱告般地喃喃著:“這下就好了,這下就好了……”

  當燕群作為大學學子回到家鄉(xiāng)探家時,聽阿婆告訴新聞似的說,秋菊要做母親了。這個秋菊叫過“姐”的女大學生,忍不住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去看望了秋菊一次,秋菊剛生下孩子,由于體質弱,奶水不足,而且乳頭也凹陷著,所以兩個乳頭被系了線繩,朝上吊著。秋菊居然略微胖了一點兒。秋菊接受那樣的“治療”顯然很疼。疼得緊皺雙眉的秋菊,不好意思地,以小小的聲音又叫了一聲“姐”。那一年的秋菊,還是差幾個月才滿十八歲。待周圍沒別人時,秋菊說:“姐,我到大城市去打工的心思一直也沒死……”

  記得我曾在課堂上說:“楊燕群,你交的不僅是作業(yè)。如果這還不算是文學作品,那么老師就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文學作品了!

  我還說:“楊燕群同學的秋菊,比張藝謀拍的電影《秋菊打官司》,對人具有強大得多的震撼力!

  燕群的《秋菊》使我非常感動。《秋菊》也使我看真切了,我教的這一名女生。她有一顆善良的、富有同情的心。從《阿婆謠》到《秋菊》,是她的文學情懷的一次提升。一次從親情到社會人文情懷的提升。

  燕群的畢業(yè)論文是她那一屆學生中最好的。題目是《從兒童視角看鄉(xiāng)土小說的家園詩性》———行文清麗練達,不炫詞藻,老師們給出了最高分數(shù)。

  我曾私下里對一位老師說:“楊燕群在文學的理性思維和感性思維兩方面都是一名難得的中文系學生!倍且晃焕蠋熣f:“能教這樣的學生是教師的福氣!

  和德術一樣,燕群也有一個弟弟。因了家境之難以成全,她也放棄了考研……

  如今她在北京一家報社工作。那是一份大報,但卻不是黨報。故,名牌大是也頗大的,效益卻似乎不怎么好。燕群被招為臨時的記者,工資微薄。

  但是她并未沮喪,像她的外婆一樣達觀著。

  有次她給我打電話,說一家私營企業(yè)的老板表示要錄用她作文秘,問我她去還是不去?

  我的第一反應是:“給多少工資?”

  她說比報社給的工資那是多不少的。

  我說:“去!不要錯過機會!

  她又問:“那,文學呢?”

  我說:“生存第一,愛情第二,文學第三!”

  她那端沉默片刻,低聲道:“我怕以后回不到文學了!

  我說:“人生很長,別這么想!

  自覺等于沒有作正面的回答,又說:“倘真回不到文學了,不回到文學也罷。只要你以后人生順遂,老師們便都替你高興!

  然而燕群卻沒去當文秘,至今仍留在那一家報社,至今仍尋找機會與文學發(fā)生最親密的接觸……

  而我,對于德術和燕群這樣的學生,內心每生大的內疚。早知他們邁出校門后的從業(yè)方向將注定了是當記者,我又何不在他們是學生時,多給予他們一些采訪的經驗呢?

  現(xiàn)在,我在我的選修課上,幾乎方方面面與中文有關的能力都見縫插針地講講了。說來好笑,我曾將幾大冊廣告設計圖本帶到課堂上,煞有介事地侃侃而談廣告創(chuàng)想的現(xiàn)象……

  當代之中國大學的中文怎么個教法,我實已困惑。

  然有一點我是非常清楚的———社會所普遍需求的非是原態(tài)的知識,而是由知識化成為的從業(yè)能力。

  那么,凡與中文學科相關的能力,我通曉幾許,就盡我所能給予我的學生們吧!

  歸根結底,在當前的時代,僅靠書本知識居然得以為生的,畢竟只不過是極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都要靠能力來從業(yè)。

  我已是一個不稀圖什么成就感的人。

  身為教學工作者,見我的學生們一個個都好好地工作著,生活著,我便得安慰。否則,大沮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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