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那樣了,你還接?”劉德華接下徐克的片約時,他身邊的朋友都很不解。他右手并掌,斜向下滑――這是朋友口中徐克“那樣”的狀態(tài)。 　　這是一個甘心被情感綁架的資深偶像。他選擇合作的理由,人的因素會多過事情本身。得知劉嘉玲要出演武則天,他說那是“極好的選擇”,“她能演出‘看透’兩字�！痹谒�眼里,劉嘉玲的人生,“比很多電影都要有味道”。
　　站在高處幾十年,他太清楚這個圈子的炎涼,所以在德藝雙馨路上片刻不敢懈怠。他飾演的狄仁杰臉上,幾乎沒有笑容;但公眾面前的劉天王,招牌式的笑容20年如一日。帶著這種招牌笑容,他在新片的宣傳期中迎來了49歲生日。
　　香港勞模說,他還有很多戲要拍,很多大導(dǎo)演還沒合作過,還會有新單曲新專輯,也還會扶植新導(dǎo)演。多少偶像藝人在他這個年紀已經(jīng)發(fā)福退休,他卻比出道時還要瘦。他說會在這個行業(yè)一直干到老,70歲時繼續(xù)演戲――其實根本不用等到明年,多年以前,天王早已知天命了。
　　
　　徐克能拍多久我就能拍多久
　　
　　人物周刊:徐克拍片素來強度大,基本不休息,這是你們第一次合作,吃得消嗎?
　　劉德華:我沒感覺,因為我也不用睡,他能拍多久我就能拍多久。我早習(xí)慣了,十幾年前就一天拍3組戲,回家只有兩三個小時,所以不怕。他這一次也沒有太過分。(笑)我覺得他對時間的掌控比以前更厲害,以前他要什么可能知道八成,這次他心里完全清楚。
　　就是有一件事情(不適應(yīng)),他老變。早上要拿刀,中午就變成劍,晚上就用鞭,工作人員比較辛苦。其實有很多導(dǎo)演不吃飯不睡覺,也希望演員不吃飯不睡覺,誰有空誰吃,不要耽誤時間。香港導(dǎo)演基本都這樣,王家衛(wèi)能讓大家舒服嗎?他也是一天干16-18個小時。
　　人物周刊:你為什么非常期待這次合作?
　　劉德華:徐克是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我沒有看劇本就接了。狄仁杰對香港人來說真的很陌生,我們只知道包青天不知道狄仁杰。這個角色我跟導(dǎo)演研究了很久,有很多東西都拍了,但現(xiàn)在因為有些商業(yè)考量,你看到的只是(劇本)三分之一的狄仁杰。狄仁杰的那種“穩(wěn)”,我很喜歡。他非常愛靜兒,因憐生愛,但他臉上看不出來。中了金龜毒,他的手在太陽下,毒性發(fā)作,他還是沒什么表情,生死已經(jīng)完全看淡了。
　　還沒拍呢,老爺(徐克)就說,“你告訴我他的內(nèi)心像什么動物?”這一場是猴子,你要演猴子;在這一場他是狼,你要演出狼性;這一場他是蛇。所以整個過程,這個角色是蠻過癮的。遺憾的就是剪了一大段,我有一場跟梁家輝的戲,是從頭到尾分析案情給他聽。那場戲解釋了為什么兩個人從同一個點出發(fā)――都不喜歡女人當(dāng)皇帝,但最后他們的路完全不一樣。兩個人最重要的區(qū)別是有沒有去尋找真相。沙陀他是盲從,狄仁杰不一樣,他說,我每天在焚字庫看奏折,國家大大小小的事我都很清楚,現(xiàn)在沒有一個男人能做到她那種地步,所以現(xiàn)在她對國家對天下是最好的。好可惜,都刪掉了。我跟徐克說,出DVD這些一定要有。
　　人物周刊:刪除的戲,讓你覺得最遺憾的是哪一場?
　　劉德華:很多戲都很好。比如閱兵場狄仁杰和武則天見面那場,剪掉了三分之二。狄仁杰已經(jīng)決定幫助武則天,但他要武則天廢酷刑。他問她廢酷刑可以嗎,我們兩個人停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其他人還在打。狄仁杰不介意你當(dāng)皇帝,因為現(xiàn)在你是最好的治國者,但最后還是希望你下來,回歸正統(tǒng)。這是他完整的心理軌跡,我覺得很好看。
　　很少人能想明白狄仁杰跟武則天的關(guān)系。就好像荊軻刺秦王,如果秦王是好皇帝,荊軻就變成壞人了。《英雄》里我們看不到為什么無名最后不殺秦王,最重要的那個分水嶺沒交代清楚,《狄仁杰》想研究他最后為什么不反了。可能《英雄》原來也有交待,最后剪了,你不知道。(笑)
　　
　　很多導(dǎo)演對我有錯覺
　　
　　人物周刊:出道至今,你已經(jīng)拍了120多部電影,現(xiàn)在接戲有什么偏好?
　　劉德華:其實真的沒有一定之規(guī),如果那么計算,我的路不會是這樣。這也不是我的性格,我覺得性格決定了所有事情。演藝圈新導(dǎo)演拍最多的是劉德華,就算陳木勝第一部也是拍我,很多新的女演員拍第一部也是和我。我不計較導(dǎo)演是誰,劇本是哪個好哪個不好,東西來了我們就拼命去干。我本來要弄蛋炒飯,為什么要弄成鮑魚或者魚翅呢?《未來警察》我為什么拍?兩個字:報恩。它不好我看不出來嗎?難道我比那些罵我的人還要笨嗎?
　　人物周刊:你也和很多知名導(dǎo)演合作過,你還期待同誰合作?
　　劉德華:李安、陳凱歌、吳宇森,都還沒有合作,徐克我也是第一次合作,其實有很多導(dǎo)演都沒合作過。有些導(dǎo)演有錯覺,認為劉德華頭發(fā)不能動,也不能剃頭,其實剃頭最多的就是我。但那個錯覺一天兩天沒法改變。只有你跟他合作了之后,他才會發(fā)現(xiàn)很多以前誤解的東西,才會提出來下一次什么時候合作,大部分都是這樣。
　　人物周刊:為什么導(dǎo)演們會有這種錯覺?
　　劉德華:應(yīng)該是因為我的脾性。我管你多大的導(dǎo)演,你有問題我會直接說。我拍《天若有情》時杜琪峰是監(jiān)制。帶頭盔騎機車,誰摘下頭盔不弄一弄頭發(fā)?他就罵我,為什么要弄頭發(fā)呢,就因為你是偶像啊?那我就放在心里,好,沒關(guān)系,我不弄了。一個鏡頭不弄,兩個鏡頭不弄,3個鏡頭不弄,再來一次我就忘了,頭盔一拿開又弄一下頭發(fā)。他就停工,我就很生氣,換一個機位,我就換個發(fā)型,頭發(fā)吹好了我才拍。你根本沒了解一個普通人,老覺得我“偶像”,你就來整我,我就覺得不行。后來《天若有情》第二集,他也不找我了,基本上都沒有合作。在長春拍第3集的時候,我坐到他旁邊跟他講,我那么認真你怎么能這樣對我?所有的事我一氣講出來,之后我們就變成了好朋友。后來杜琪峰想嘗試改變的新題材,第一個都是用我:《孤男寡女》、《肥佬》(《瘦身男女》)、《大只佬》(《大塊頭有大智慧》),到現(xiàn)在還在想下一步合作什么。
　　我不是把拍戲當(dāng)成工作,我就想跟他們交朋友。這次拍狄仁杰,因為老爺真的是高人。我跟關(guān)之琳關(guān)系很好,關(guān)之琳跟他也是很好。我一直在網(wǎng)絡(luò)上看到大家說徐克怎樣怎樣了,我接這部電影,有多少人問我為什么要接:他現(xiàn)在都這樣了,你還接?兩三年前我接的時候第一個去公司看他,第一句話是:我只有一個愿望,我很希望為你拍一部票房過億的電影,就那么簡單,劇本隨便你寫,就這樣。
　　
　　不要一上來就拍《阿飛正傳》
　　
　　人物周刊:近幾年你扶植了不少新導(dǎo)演,挑選扶植對象有什么標準?
　　劉德華:我先看人,然后看劇本,我要看題材。看完劇本就會請他們來見一次面,聽他們想怎么處理這部電影,聽完后可以感覺到這部電影出來大概什么樣。我有標準,如果是動作片,希望在500萬內(nèi);如果是文戲,希望在300萬內(nèi)。
　　人物周刊:500萬就能完成一部打戲嗎?
　　劉德華:是不可能,但我的能力就是這樣。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是新導(dǎo)演,再大的公司他給你500萬或者800萬,出來的東西只有20%-30%是你的。但是如果你能控制在500萬以下,就算虧了,我也不會動你1%的東西。很多大家看到的電影,他剪完first cut(第一版)我會先看,寫下所有我覺得不對的東西,然后你就不用管我了。
　　人物周刊:你個人喜歡《瘋狂的石頭》嗎?
　　劉德華:喜歡,但我喜歡不代表香港人喜歡。如果那是個大導(dǎo)演拍的,拍得一模一樣,它真的會是1億以上的票房。寧浩非常特殊,他是大概5年前就參加香港電影節(jié)的一個劇本比賽,那個比賽是我設(shè)的,贏了有5萬港幣的獎金。他拿到了兩次,第二次我才跟他說,你要不要把它拍成電影?他說他要600萬,我說我只有300萬。他是有能力拿600萬拍戲的,我覺得理念上面是一樣的,所以我才會那么放心。
　　人物周刊:但這么多年就出了一個寧浩,你覺得問題出在哪兒?
　　劉德華:現(xiàn)在的年輕人分兩種,一種他希望忽然變成寧浩,還有一種想做王家衛(wèi),拍文藝片。我就會跟他說,你知道王家衛(wèi)第一部拍什么?《旺角卡門》!他是可以拍商業(yè)片的,老板因為那部片賺了很多錢,劉德華因為這部片變成大家的偶像。他有能力拍,但他不喜歡。你不要一上來就拍《阿飛正傳》,你先讓投資人知道你有能力。
　　現(xiàn)在很多人都拷貝寧浩的風(fēng)格,大部分新導(dǎo)演都往“瘋狂”那個方向走。但是你拍同樣的題材會比較難,因為真的水準很高的導(dǎo)演才會比寧浩好,他在劇本、鏡頭語言各方面都非常好,而且他能精準地找到演員好的地方,這個很難。
　　
　　他們很奇怪:為什么你還能打?
　　
　　人物周刊: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跟片中的狄仁杰一樣,活得很隱忍?
　　劉德華:你可以說我跟狄仁杰很像。他很理性,而我覺得發(fā)脾氣有用就會發(fā),如果發(fā)脾氣沒用發(fā)來干什么,只會壞事。有些媒體他根本就是希望你發(fā)脾氣,他出來就是為了這個,你為什么要跟他爭?
　　我會不會發(fā)脾氣?當(dāng)然會!你不知道我脾氣有多大。我拍《阿虎》時,發(fā)了次非常大的脾氣。拍的是在舞臺上打泰拳,收工以后我脫褲子,身上只有一條內(nèi)褲。忽然間有一個閃光燈閃了一下,被人拍了一張照片,是看臺上的一個觀眾。因為是泰國人,我就找翻譯,翻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就發(fā)脾氣,罵我的團隊。我說你們知道有人拍照嗎?我一下子火就來了,人家拍照你們不知道,我找翻譯也沒有人理我,你們在做什么?罵完之后我就跟大家說抱歉,說剛才態(tài)度不好。翻譯來了,我說有人拍照,我只希望他自己拿著,不要讓人看就可以了。還有一次我跳下臺打人。1993年還是1995年的時候,那次是香港媒體和大陸媒體吵起來,有一個小女孩被他們推倒了,我就火大了,那是打媒體,第一次。真要發(fā)脾氣我還是會發(fā)。
　　人物周刊:這幾年你拍了不少動作片,跟以前相比,有沒有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劉德華:前段時間我拍《少林寺》,拍到武術(shù)指導(dǎo)、導(dǎo)演都坐在那邊休息我還沒停,他們很奇怪:為什么你還能打?我跟吳京兩個人打了一天,打完導(dǎo)演就過來問,為什么你還是那么有活力,一直打一直打。我也不知道,可能我體能還好。我不知道年紀再大會怎樣,但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困擾。
　　人物周刊:藝人感到疲倦會考慮退休,馮小剛導(dǎo)演就有過這種想法。你是否考慮過在某個時候離開這個圈子?
　　劉德華:我覺得我不會,因為我還可以很輕松地面對。小剛一定不會,我告訴你他一定不會,因為他是很愛電影的人。如果當(dāng)演員是一種生活,不是一種工作,你就會真正喜愛,就會慢下來,但是你不會不做。比如說今天我退休,到我70歲的時候,有一個角色來找我,真的,除非是我不會演,即使那樣我也會回來,所以我覺得不應(yīng)該說什么退休。小剛可能有時候碰到一些不好聽的話,會講一講氣話。我不清楚別人,反正我自己會一直做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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