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金,和母語遙遙相望:哈金
發(fā)布時間:2020-03-12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我只用一個夜晚就讀完了哈金的新作《南京安魂曲》,我不知道需要多少個夜晚還有白天才能減弱這部作品帶給我的傷痛。我知道時間可以修改我們的記憶和情感,文學(xué)就是這樣歷久彌新。當我在多年之后找回這些感受時,傷痛可能已經(jīng)成為隱隱作痛―那種來自記憶深處的疼痛。身體的傷疤可以愈合,記憶的隱隱作痛卻會曠日持久!弊骷矣嗳A看完了哈金的《南京安魂曲》之后寫下了這段話。用英文寫作的華裔作家哈金盛名在外,卻至今沒有獲得太多國內(nèi)讀者的關(guān)注和熟悉,在他書寫了“文革”、朝鮮戰(zhàn)爭、留美生活之后,他用一個女性的視角,去還原南京大屠殺和魏特林的事跡;仡櫷纯喈斎皇峭纯嗟,但是哈金說:“我主要寫戰(zhàn)爭對人的心靈的摧殘。我要寫人內(nèi)心的疼痛!
一直在紀念,一直在反思
南京,金陵帝王家、六朝香粉氣,紫金山和秦淮河。創(chuàng)作者們從未忘記1937年12月里發(fā)生的事,張純?nèi)鐕I心瀝血寫了《南京大屠殺》,陸川一波三折后終于讓《南京!南京!》上映,嚴歌苓和張藝謀共同將《金陵十三釵》推上“沖擊奧斯卡”的道路。這一次執(zhí)筆寫南京的,是人在海外、用英文寫作的哈金。從張純?nèi)、嚴歌苓再到哈金,海外華人作家?guī)锥葘懽髂暇┐笸罋⒉⒎桥既。哈金說,海外華人一直在紀念、反思這一歷史事件:“我做研究生時就常參加海外華人舉辦的紀念南京大屠殺的活動,每年都舉行。他們認為這是中華民族巨大的創(chuàng)傷和恥辱,必須牢記。我知道有人一直在寫這方面的長篇小說,有的已經(jīng)寫了十多年了!
這樣頻繁地被紀念、提及,也給創(chuàng)作增加了難度。關(guān)于南京大屠殺,舉世皆知的是這場暴行令人發(fā)指;被人銘記的則是和平主義者拉貝、魏特林等人保護25萬難民的壯舉;許多創(chuàng)作者還試圖探究和展示災(zāi)難下民眾的真實。這段歷史為人所熟知,讓受眾的思考最終走向何方,成了創(chuàng)作者面對的問題。
最近幾年回顧南京大屠殺的作品都有相對獨特的角度。《南京!南京!》以日本士兵作為觀察者,《金陵十三釵》講述秦淮河邊妓女的義舉。哈金則虛構(gòu)了一個人物―魏特林的助手高安玲來講述這個故事。哈金曾解釋過這本書最終的落點:“一直想寫一部關(guān)于這個歷史事件的長篇,但找不到角度,選擇魏特林是想從第三者的視角來看這件事,但寫起來變了很多。這本書也是講述者高安玲的故事,改到第32遍才找到這個角度,這種平衡―既講一個外國人的故事,也講一個中國家庭的故事!
虛構(gòu)之中也能看出哈金微妙的構(gòu)思。故事的敘述者高安玲受過良好的教育、懂西方文化,丈夫是懂日語的學(xué)者,兒子在日本讀書、娶了日本妻子,最終被迫加入日軍。高安玲的背景讓她有相對公正、客觀的眼光來看待歷史事件中的各個方面,中國母親的身份則賦予她原始溫暖的同情心!赌暇┌不昵分杏幸恍┻^去不被國人重視的細節(jié):難民營要花時間訓(xùn)練難民排隊的秩序;經(jīng)手糧食的中國人會厚顏無恥地私吞大米;激進的抗日分子失去理智;安玲的兒子被迫加入日軍,被當作漢奸殺死。
這都和過去的臉譜化歷史相去甚遠。許多細節(jié)都來自于魏特林的日記,是歷史的很面目。
“漢語是我寫作的依靠”
哈金有雙重作家身份,一是華人作家,二是英文作家――他獲得過美國文壇多個重量級獎項,兩度獲美國作家協(xié)會?思{小說獎。話題即由此產(chǎn)生。
美國人看哈金,稱他口音沉重,文字卻淺顯易懂,充滿神韻。諸多稱贊中,都還是會給他一個“simple”的評價。哈金在美國的成功,是某種奇妙的“大巧若拙”,抑或是漢語魅力能在英文中轉(zhuǎn)化出奇異的景觀?還有人提出,也許是使用了非母語,讓哈金獲得了某種優(yōu)勢。哈金并不認為自己的英文寫作能輕易地“通過缺陷獲勝”:“很多人不明白任何優(yōu)勢都是創(chuàng)造的,根本沒有什么竅門。用非母語寫作的關(guān)鍵是怎樣創(chuàng)造性地利用自己的劣勢,將其變成優(yōu)勢。”
大陸讀者對哈金則缺少一些基本的了解。新聞里列舉過哈金得過的累累獎項,只展示中文作家在英文寫作領(lǐng)域成就驚人,鮮有仔細介紹哈金作品的內(nèi)容和文風(fēng)。由于種種原因,在《南京安魂曲》之前,大陸只出版過一本哈金的作品《等待》。英文原著在譯成中文過程中亦難免損失部分神韻。網(wǎng)上能搜到的作品簡介,則讓讀者覺得和國內(nèi)的反思文學(xué)、傷痕文學(xué)差不多“而已”。
如此種種,美國人看哈金,中國人看哈金,都有些霧里看花。而哈金本人背過身去,在異鄉(xiāng)用另一種語言默默筆耕,和母語遙遙相望,說不出的疏離。哈金曾回憶自己踏上英文寫作道路的緣由:他沒有漢語學(xué)位,無法在美國用漢語糊口―例如翻譯、教書。用漢語寫作在西方的學(xué)術(shù)體系則不會被認可。他不得不選擇了英文寫作,一路寫到在波士頓大學(xué)教寫作班。
書寫痛苦,文可以存
時代周報:南京大屠殺的歷史距離你的體驗相當遙遠,你如何駕馭這個素材?
哈金:首先閱讀了許多書籍和資料。照片對我非常重要,使我能漸漸地沉入七十年前南京的氣氛中。至于能不能駕馭這個素材, 完全沒有把握,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失敗。只有努力做起來才能知道自己能不能駕馭。
時代周報:南京大屠殺對于中國人來講,是一個很痛苦又不得不回顧的歷史。你如何把握那些殘忍痛苦的細節(jié)?
哈金:我主要寫戰(zhàn)爭對人的心靈的摧殘,所以對殘忍兇暴的行為寫得不是很多。真正的苦難不光是肉體的,這是我們至今仍能感覺到那種悲慟的原因。我要寫人內(nèi)心里的疼痛。
時代周報:張純?nèi)缭趯懽鳌赌暇┐笸罋ⅰ分笮那橐钟粢l(fā)悲劇,你的感受呢?回頭再看,那是怎樣的心路歷程?
哈金:寫作的三年多里沉浸在七十年前的南京的氣氛中,很令人沮喪。我曾病倒過幾次,常常哭完了還得寫下去,其間也曾放棄過兩次。整個過程完全是一場意志的較量。這是為什么我說寫這本書是我個人的戰(zhàn)爭的原因?吹綍鰜砹,心里充滿感激,因為寫作過程中隨時都會敗下陣來。
時代周報:你的新作在大陸問世,正好嚴歌苓的《金陵十三釵》改編電影準備沖擊奧斯卡,同是海外作家,同樣涉及南京大屠殺的主題,你介意有人把這兩部作品放在一起比較嗎?
哈金:當然不介意。雖然我倆都寫了這個主題,不同之處還是挺多的。比如,我寫的既是中國人的故事,也是美國人的故事,努力把民族經(jīng)驗跟國際經(jīng)驗融合起來。還有,魏特林是基于真實的歷史人物,所以處理的方法自然也就不一樣,整個小說的時間跨度要長很多。
時代周報:曾經(jīng)有人將你早期的作品,例如《等待》,和國內(nèi)的反思文學(xué)、傷痕文學(xué)做類比。你覺得是否有共同之處?
哈金:當然 有共同之處,例如歷史對人的心靈的傷害。但分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品是不是完整的藝術(shù)品,能不能長久地獨立存在。
時代周報:你的作品中涉及過“文革”、朝鮮戰(zhàn)爭、南京大屠殺,你覺得應(yīng)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回顧苦難的歷史?
哈金:這因人而異。作為作家,我應(yīng)當努力把歷史升華成文學(xué),在文學(xué)中保存下來。所謂 “文可以存”。
“對惡意的批評我保持冷漠”
哈金在美國的成功總難免引來“投機取巧”的嫌疑。哈金寫中國,寫移民生活,就有人說這是討好美國人對于中國的“異邦想象”;而獎項和評論人傾向于某些“小眾題材”以顯示人文關(guān)懷,這是某種“政治正確”,甚至有人給哈金“Hack Writer”的評價,說他是任務(wù)式地完成某些特定題材作品的投機作者。
時代周報:盡管在美國享有盛譽,但是國內(nèi)讀者都對你很陌生,你唯一出版過的簡體中文小說《等待》在國內(nèi)反響平平,有文章說《自由生活》在香港書展上也未受太大關(guān)注,你留意過自己的作品在中文寫作界的反饋嗎?
哈金:這有各種各樣的原因。盡管譯者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做了最大努力,有些東西還是難以再現(xiàn)。《等待》出書時,在國內(nèi)沒有任何宣傳,但當年很快就再版了。電影劇本早就做好了,但根本就不審批,陳可辛已經(jīng)等了十年了。所以,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阻力。其實,《自由生活》在香港書展上還是受到了不少關(guān)注,時報出版公司帶去的書很快就脫銷了,書展的主辦者《亞洲周刊》將《自由生活》評為2008年的十大中文小說第二名。但我們說的都是當下的關(guān)注,我更在乎的是理想讀者,包括明天的讀者,也包括我心愛的已經(jīng)死去的偉大作家。
時代周報:有一種尖刻的評論聲音將你稱為Hack Writer,稱所謂的政治正確導(dǎo)致了你在美國受歡迎,“美國國家圖書獎”是為了照顧少數(shù)族裔才頒獎給你。
哈金:我的每本小說至少要改三十遍,《南京安魂曲》改了四十多遍。我想沒有Hack Writer會付出這樣的勞動的。英語中對說那種話的人有一個叫法,detractor, 是專門使你分心的人。對那種惡意的批評我保持冷漠。
時代周報:你覺得美國讀者對于中國題材的作品是否存在某種異邦想象?
哈金:其實,中國人和美國人基本上是一樣的。美國人總體上對中國老百姓是友好的,但他們不認同中國的政治,這就造成了許多讀者傾向于把中國生活的各個方面都想象得多么不同。
時代周報:你曾經(jīng)說過“圖書市場的暴政”這樣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某種程度上,市場需要對寫作是個傷害?
哈金:市場的傷害要看個人。魯迅寫作時會想到一位年輕讀者交給他的銀元上的體溫。賺錢并沒有錯,契訶夫就說過他寫小說是為了賺錢。但錢應(yīng)當賺得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的藝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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