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增 [王樹增:“站在最大多數(shù)人民一邊”人生]
發(fā)布時間:2020-03-06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新中國成立60周年前夕,著名作家王樹增的《解放戰(zhàn)爭》出版。以武器簡睡、兵力不足之師對抗擁有現(xiàn)代武器裝備且兵力龐大的正規(guī)軍,解放戰(zhàn)爭在短短四年時間里演出一場人類歷史上的戰(zhàn)爭傳奇。日前,本刊特約記者專訪了王樹增,他用今天的目光客觀審視昨天的戰(zhàn)爭,解讀中國共產黨勝利的原因――
戰(zhàn)爭史,民族族譜,國人心靈史
記者:為什么想到要寫《解放戰(zhàn)爭》這一宏大題材?
王樹增:我們每一個讀者,關心自己血脈的來歷恐怕是共通的情感。我們常常到農村去,一個普通的農民從沾滿灰塵的房梁上給你拿下一個大包袱,解了半天解開來是一個族譜,他認為這是他活下來的理由。我想我寫戰(zhàn)爭史在某種意義上是寫這種族譜,這種族譜是當代中國人的心靈史,每個人都應該有理由知道我們從何而來,我們向何而去,我們今天的生活為什么是這個樣子。我想這些東西也是我渴求探望的東西。
記者:哪些是新內容?
王樹增:我可以舉出以前不大說或者閉嘴不說的例子,比如東北的四平之戰(zhàn),守不守四平,守不守得住。這是過去吵得翻天覆地的。我沒見過毛澤東和林彪之間這么吵過架。打到最后也沒有守住,死那么多人。
我寫得很客觀,有我的觀點,因為那邊正在政治談判,陣地需要守一守,但是不能這么守,違反了我們一貫的作戰(zhàn)原則,我們一貫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不能為了一個壇壇罐罐而犧牲更多的有生力量。這是有爭議的,以前是不說的。還有在戰(zhàn)爭初期的時候,山東有幾個失敗的戰(zhàn)役,南麻戰(zhàn)役,臨朐戰(zhàn)役,陳毅指揮的,為此陳毅做了很多檢討,這都是以前不能說的。
記者:寫這兩次失利的戰(zhàn)役,你比較偏重哪一點?
王樹增:官兵心理跌蕩是很重要的,我老說與其說我寫戰(zhàn)爭的軍事進程,還不如說那一代中國的官兵,翻身農民的子弟心靈是怎樣走過來的。其實,他們打敗仗的時候也是灰心喪氣,牢騷怪話的,也是跑來跑去,吃不上飯。所以我專門有一章“共產黨是否失敗了”,那是政治低谷。這個心靈史是我特別關注的。許世友在山東的時候被擠在海邊去了,差點被殲滅,但是最后還是翻天了。我想用文學的角度傳達給讀者的是這些,而不是軍事。軍事的話,你看軍事科學院出的《解放戰(zhàn)爭》五卷本,比我這個詳細多了。
國民黨敗于“接收勝利”
記者:為什么共產黨在兵力處于弱勢的情況下,僅僅用了3年多,就打敗了國民黨幾百萬軍隊?
王樹增:我個人認為有兩個重大原因,第一,從辛亥革命以來,或者往前推,從洋務運動以來,中華民族渴求獨立、富強的理想壓抑太久了。所以可以解釋,在抗戰(zhàn)期間,尤其是抗戰(zhàn)剛剛結束之后一年之內,國內從普通的百姓一直到精英階層,那種對國家的富強、獨立、完整等等愿望,上升到前所未有的激情高度。但是這種激情高度被國共兩軍驟然發(fā)生的內戰(zhàn)完全打碎了,這種心理落差是非常之大。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當時社會的精英階層,都要尋找一個泄憤的出口,即國民黨急速墮落和腐敗。
從數(shù)字和史實上看,國民黨急速墮落和腐敗是令人不可想象的。在抗戰(zhàn)期間,中國國民政府的威望達到了頂點,國共兩黨在抗日戰(zhàn)爭中形成的合作局面也很好,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國民黨,在勝利到來的時候,迅速在政治上、經濟上暴露出它的獨裁、官僚體制所形成的腐敗。它支撐不住這個勝利的巨大喜悅,瞬間垮掉了。這個垮掉是非常迅速的,蔣介石自己都說我們不是敗在軍事上打不過共產黨軍隊,我們是敗在自己身上,敗在“接收”上。
記者:你所關注的是由于國民黨的政治體制帶來的腐敗問題,使之迅速墮落,之前的聲望降低了。另一方面,中共的土改又得到了農民的廣泛支持。
王樹增:當時的中國共產黨是一個新生的力量,和國民黨比較起來,這個黨更年輕,更有朝氣,內部更團結,和百姓貼的更近。我們最高的黨的領袖就住在老百姓的土炕上。身邊就是老百姓的孩子。
還有一點,我認為解放戰(zhàn)爭勝利的關鍵就是土地改革。毛澤東曾經說過,我們能不能打垮國民黨政權,就看我們土地改革這個工作做得怎么樣。舊中國,土地的極端集中已經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大量的財富、大量的土地集中在少數(shù)階層手里。這是中國近當代苦難的一個根源。這一點可以以東北地區(qū)為例,抗日戰(zhàn)爭結束之后,東北是空白的,什么勢力都沒有,為什么共產黨僅僅一年多就站住腳呢?就是周立波寫的《暴風驟雨》,就是搞土地改革,要求我們所有的干部把皮鞋脫下來。當國民黨在東北忙著接受城市的時候,共產黨號召。所有的干部、所有的官兵都要到最貧窮的農民家去,把土地分給農民。所以,當農民在大牌子上寫著“張二狗二坰地”的時候,共產黨扎根了。
國民黨軍隊各自為營
記者:國民黨軍隊各自為營,在軍事上,這是不是其失敗的主要原因?
王樹增:這是國民黨人不可克服的一個絕癥。從軍閥混戰(zhàn)時期遺留下來的地方諸侯勢力、軍閥割據(jù)勢力,在政治上形成了一種痼疾。從這個角度來講,蔣介石從來沒有實際上統(tǒng)一過中國,也從來沒有實際上統(tǒng)一過他的軍隊。
孟良崮戰(zhàn)役,從軍事角度來講,是不可能把張靈甫吃掉的。一是中共軍隊武器差太遠,兵力又不占優(yōu)勢。而且孟良崮外層被國民黨軍隊反包圍,國民黨軍隊不停的增援張靈甫,最近的時候,增援部隊就隔一座山,大概幾華里,但就是過不去。第一我們阻擊很勇敢,第二,增援部隊沒有那個積極性。增援部隊想的是,你張靈甫是蔣介石絕對的嫡系,但我不是黃埔生。他沒有這個積極性。還有一個,國民黨是拿士兵的花名冊領銀子的,所以這些東西都是國民黨作為一個執(zhí)政黨和作為一個軍隊不可克服的,或者說它已經完全垮掉了。
記者:從國際社會的關注來說,美國拋棄了蔣介石,也是其失敗的重要因素。
王樹增:美國對華政策史料非常豐富,那時國會整個的議案現(xiàn)在全都解密了。從1946年到1948年這幾年,美國國會強烈的呼吁,美國人沒有任何理由支持這樣一個腐敗的、獨裁的政權。它已經把國民黨政權拋棄掉了。即使逃到臺灣,在朝鮮戰(zhàn)爭沒有爆發(fā)之前,任憑共產黨進攻臺灣,它是不管的,它把臺灣的所有僑民都撤走了,留下的最高武官是上校?梢哉f,在后期。國民黨的政權形象,政治形象太糟糕了,所以被美國拋棄掉了。我想,共產黨奪取政權順應歷史潮流。
人民真心擁護共產黨
記者:采訪中最打動你的是什么?
王樹增:我感觸最深的是,解放戰(zhàn)爭中,我們的共產黨官兵身后的一些百姓,這是常常讓我落淚的。我到山東沂蒙山采訪,現(xiàn)在的老頭可以唱一首歌,大致的意思是,最后一粒糧,拿去做軍糧,最后一床被,蓋在擔架上,最后一個兒女,送到咱隊伍上。國民黨的傷兵在那沒人管,共產黨的傷兵抬到老鄉(xiāng)家里,最好的被子給他蓋上。為什么?民心。我們的百姓知道跟定共產黨就有好日子,我們的隊 伍打贏了好日子就來了。我們的隊伍打輸了,打敗了,我們的困難就來了。農民就是簡單的算賬,他又不懂馬列主義。
我至今還能看到一些老人白發(fā)蒼蒼的,現(xiàn)在生活也不富裕,還住著破房子,但是往往這個房子當時就可能是一個縱隊的司令部,那些高級將領們就坐在他們家的土炕上,吃他們家烙的煎餅。在他們村子,隨便就可以找到一個山洞,這個洞就是藏傷員的。所以我們可以理解孟良崮戰(zhàn)役,國民黨裝備那么好,渴死、餓死多少人?空投不準,他們是沒有水喝的。國民黨進一個村,老百姓沒有了,抓一個帶路的給你帶錯了。其產黨的軍隊還沒到那個村。那個村早組織起來了。我想這一點也是我寫《解放戰(zhàn)爭》最根本的動因,就是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什么時候站到最廣大的人民群眾里面,你是擁有者,什么時候你背棄了人們,人們拋棄了你,你什么都沒有了。
記者:城市的情況呢?
王樹增:內戰(zhàn)的時候。每個城市知識精英都游行示威,反對這個腐敗政府。
我專門捕捉到一個學生的回憶,共產黨軍隊進人北平城的時候,他在坦克上寫了幾個字,“你們來了我們很快樂”。他認為,這些貪官污吏們終于被打倒了,清靜世界終于來了。因為共產黨一不貪污二不枉法,官兵一致。你要不說他是大官,看不出來,穿的都是一樣的,而且沒有私人財產。國民黨不一樣,我們看所有的國民黨高級將領,被抓住也好,逃亡也好,都是大箱子,里面都是金條――當時只有金條才是真正的貨幣。
我崇尚毛澤東在解放戰(zhàn)爭中給郟縣縣委寫的那句話“站在大多數(shù)人民一邊”。解放軍打郟縣時,沒有糧食。彭德懷跟郟縣縣委說,你能不能籌備三天的糧食,我們把這個縣城拿下來。當時共產黨的縣長計算了一下,堅壁清野,把所有的糧食拿出來夠部隊吃一天;把地里的青苗割下來還夠吃一天,把全縣的驢、羊殺了還夠吃一天。
打仗的時候,老百姓就牽著驢,趕著羊在后面跟著,供部隊吃飯。打完這一仗以后,好幾年之內,這個縣都不見驢。老百姓吃觀音土。所以彭德懷說老百姓是我們親爹娘,所以毛澤東寫了那樣一句話“站在大多數(shù)人民一邊”,如果這個書有主題,就是“站在最大多數(shù)人民一邊”,這也能解釋共產黨為什么能夠最后奪取勝利。
編輯/孟盛
相關熱詞搜索:站在 人生 王樹增 王樹增:“站在最大多數(shù)人民一邊”人生 站在最大多數(shù)人民一邊 永遠站在最大多數(shù)人民一邊
熱點文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