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頭發(fā)”里的記憶_流淌在記憶中的溫馨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在石駙馬大街和宣武門間,還有一條與石駙馬大街并行的胡同,在改革開放之前也算得上是比較寬的胡同了,它就是頭發(fā)胡同。 頭發(fā)胡同東起宣武門內大街,西至佟麟閣路,全長約一里,它的歷史相當久遠,據說它本是金中都北城墻的所在地,由于胡同西口南端原有座建于遼代保寧年間的真如寺,它原名真如寺胡同,其后此寺歷經歷史滄桑,兩建三修,到明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由于割出真如寺南面山門一帶辟作朝廷象房,真如寺只得將寺門開在北面的胡同內。
頭發(fā)胡同不僅歷史悠久,它的文脈傳承也頗有些淵源。胡同東頭的小市胡同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曾經書肆林立,據說有書店、字畫店10多家。而在胡同的西頭路北第一家則是解放前的北平市第一普通圖書館,傳說這里曾經是清代翰林院講習所,而圖書館則一直沿襲到解放后。
由于頭發(fā)胡同距我住的石駙馬大街很近,中間只隔了一條受水河胡同,而我的一些發(fā)小,老同學就住在頭發(fā)胡同內,它又與我有了一些難以割舍的情緣。因此,一些少年間的往事也總會不由自主地縈回在我的記憶里。
我非常愛我的母親,不僅因為她給了我生命和無私的愛,還因為她性格里的堅韌頑強和追求。
母親年輕時屬于那種漂亮而嬌弱類型,她有文化,但不高,當時叫做高小,我想就是小學畢業(yè)吧。解放后,她是“全職太太”,只負責操持家務,沒有出去工作。但隨著我的弟妹們一個個來到世界上,經濟壓力和社會壓力也逐漸增加。記得她曾經到絨線胡同進口不遠的一家打字機行自學完成了文秘專業(yè),只可惜最終也沒有用上。
到了1956年或1957年,大躍進前夕,社會上解放婦女的號召越來越強烈,她終于被動員走出家門,參加了街道籌辦的一家縫紉社。那是一個只有七八名家庭婦女辦的小廠的雛形,形式就是各拿出自家的縫紉機,由街道組建,在承恩胡同的一個小四合院里縫制玩具,如洋妹妹,小熊,小狗之類的。當時我還沒有上學,但因為總要跟著她,所以至今還清楚記得那個在承恩寺8號大廟院斜對面的小院兒。院子不大,可干凈整潔,只有北房、南房和西面的兩間廂房,東面就是院門了,隱約記得那院子的南房好像是房主當時無償提供給縫紉社使用經營的。母親她們縫制后的玩具,還要填充一些軟鋸末,我也會用小手時?痛幌鹿と恕
這樣的時間好像也就維持了一年,街道工廠升級了,我想可能是因為社會主義大躍進,更多的家庭婦女參加工作,工廠擴大了。廠址便遷到了頭發(fā)胡同的西口,是個褪進口很深的院子,有兩進院落,就與老圖書館相隔一個院子。工廠好像主要是生產針織線手套,由于更換了機器,我家的縫紉機也就搬回了家。但是,由于生產量很大,母親經常還要拿些半成品的手套晚上回家加工,這也就成為我和妹妹的一項手工作業(yè)了。
說起給線手套鉤織,許多年長的朋友大約都能記得。這種線手套就是當年的工人每月要發(fā)的勞保用品,全部是用四五股的棉線織就。由于機器無法將手指頭部位鎖住,就必須人工用勾針挑鉤好,并將線頭剪去。工藝比較簡單,也沒有危險,我們很快就學會了,甚至還能將其作為我們晚上學習之余的游戲。
母親在頭發(fā)胡同工作的這家工廠,雖然改來改去地更換了多次名稱和生產內容,包括做了很長時間的“汽缸墊”,但卻在頭發(fā)胡同挺了20多年。只是母親也在街道廠子間輾轉多處,其后便不在頭發(fā)胡同那兒工作了。
在我的童年,經常要去母親的工廠(雙職工的孩子大多如此,真可憐),因此在我一二年級的時候,也就會經常光顧胡同口那家可愛的圖書館了。
圖書館是個大院子,在高高的兩步踏腳臺階上的一溜南房是閱覽室,有許多報紙雜志可供讀者閱讀。室內人總是不太多,很安靜,就算對我那樣年齡的小讀者,管理員也從來沒有輕視、白眼或直接轟將出去,所以一旦沒有事情,我總會順腳進去看看。當然,那時好像只對雜志畫報感興趣,更深層次的文化知識我還無法接受。
院子的南端,也就是閱覽室的北面是道通長的花墻,墻中間的門很寬,而圈在里面的就是真正的圖書館了。北房是正房,紅漆門窗,在我印象里它是那么肅靜高雅,進出的都是那些嚴肅的學究般的成人面孔,所以我也從沒敢越雷池一步。
說到這家圖書館,就想起了小學時經常在一起玩兒的一個小伙伴,他并不喜歡看書,卻特別愛看畫報,我們常會結伴去閱覽室。還記得那時最常看的是蘇聯(lián)畫報,看到那些集體農莊和大工廠企業(yè),心里很是羨慕。
還有一個經常和我們一起去看畫報的孩子,因為他是個蘇聯(lián)孩子,我們總不愿意與他一路走。他叫阿廖沙,母親是女八中的俄語教師,家就住在女八中內,從操場北墻能看到他家的后窗戶。如果我們要找他,他又出不來的時候,我們也會以敲他家窗戶做暗號。只是1960年與蘇聯(lián)關系緊張后,隨著大批蘇聯(lián)專家撤退,他們全家也回國了。依稀記得臨走前,我們幾個孩子還和他話了別,具體說過什么就全不記得了,只剩下一些戀戀的片斷而已。
就是從他那兒,我們知道了魯迅先生解放前也在女八中教過書,知道了魯迅先生也經常去頭發(fā)胡同的那家圖書館借書、看書,當時只覺得阿廖沙對中國的事情知道得很多。他的中國話說得和我們也差不多,可個別詞的詞尾有時會說得比較搞笑,這也是我們笑話他的把柄。多年以后,我們才真正知道了魯迅先生其人其事,而當時,我們只知道有一個很有名、很了不起的先生,像我們一樣在女八中的操場和頭發(fā)胡同圖書館留下過足跡。
其后,在我們的不經意間,這家圖書館消失了。先是改成個文化館,出入的是些吹拉彈唱的演奏家或歌唱家,隨后好像又轉手交給了一家木偶劇團。那朱紅大門便經常緊閉不開了,直到最后變成了一個居民大雜院。
前不久再次經過頭發(fā)胡同,它又有了變化,幸好還不至于面目全非,只是更破敗更蒼老了,也只有對面安立甘教堂的穹頂在默默地注視著這些人世的滄桑。
編輯 麻 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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