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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鏗與柔石的特別情愫 情愫

發(fā)布時間:2020-02-27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在“左聯(lián)”中相識與革命文學運動的追隨者      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左翼文壇有位十分活躍的才女。其作品既細膩婉約,又不失灼熱與激情。她的創(chuàng)作成就當時堪與丁玲、謝冰瑩、白薇等比肩,被稱為“中國最出色、最有希望的女作家之一”。她就是左聯(lián)作家馮鏗。
  1929年2月,馮鏗離開家鄉(xiāng)廣東潮州,與時為《嶺南民國日報》編輯記者的許峨結伴前往上海。當時的上海是全國革命文學的中心,云集著眾多的一流作家、藝術家,其中亦包括潮汕籍的進步文化人杜國庠、洪靈菲、戴平萬、蔡楚生、許滌新等。馮鏗對這些鄉(xiāng)賢翹楚景仰已久,上海之行也正是尋蹤而至,以慰心愿。
  感受著全新的都市環(huán)境,興奮中的馮鏗創(chuàng)作靈感也被激活了。她寫出了帶有濃厚自傳色彩的小說《無著落的心》,作為對上海的獻禮作。繼之,短篇小說《遇合》問世,《樂園的幻滅》和《突變》又相繼在《拓荒者》雜志上發(fā)表。尤其是《突變》,首次聚焦掙扎在生活底層的市民,其對人物流動意緒的捕捉以及情景切換的快速挪移,構成鮮明的特色。因而有人稱馮鏗的這篇小說帶有明顯的“新感覺都市小說”的手法。蔣光慈在20世紀30年代初編的《現(xiàn)代中國作家選集》中,將《突變》作為馮鏗的代表作收錄。馮鏗很快便引起了左翼文壇的極大關注。經(jīng)杜國庠介紹,馮鏗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30年3月2日,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在上海中華藝術大學秘密成立。馮鏗參加了成立大會,并成為左聯(lián)成立伊始為數(shù)不多的年輕女作家之一。從此,她的創(chuàng)作熱情愈發(fā)高漲。詩集《春宵》、短篇小說集《鐵和火的新生》相繼出版。而中篇小說《重新起來》則是她參加左聯(lián)后的第一部力作,其思想性和藝術性由此而臻成熟。
  正是在左聯(lián),馮鏗結識了舉止斯文的文學青年柔石。他“那天然蜷曲的頭發(fā),那躲在細邊眼鏡后面的近視眼,那微駝的背,那濃重的鄉(xiāng)音”,給馮鏗留下了深刻印象。
  柔石是在離開家鄉(xiāng)浙江寧海而前來上海的,并由此踏上一條布滿荊棘而又充滿魅力的革命文學之路。在上海閘北景云里,柔石意外地成為魯迅的鄰居。于是他便帶著長篇小說《舊時代之死》的原稿前往拜訪魯迅。小說署名“柔石”,魯迅不解,柔石便自我介紹道:“這筆名取自我家門前一座小石橋上刻的字‘金橋柔石’!睆拇唆斞副銓θ崾淙似涿兄智逦挠洃。在魯迅的指導和幫助下,柔石與幾個朋友一道辦起了《朝花》刊物,之后又到北新書局編《語絲》。隨著與魯迅的頻繁接觸以及活動范圍的擴大,柔石也開始了他在上海文壇最活躍的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也進入了豐收季節(jié)。這時柔石的《舊時代之死》已出版。繼之,其代表作《二月》付梓,譯作高爾基的《沒落》與盧那察爾斯基的《浮士德與城》也完成。柔石的文學才華深得魯迅青睞,他也因此與魯迅一起成為左聯(lián)的重要發(fā)起人。
  同為左聯(lián)中人,同為十分活躍的多產作家,馮鏗與柔石自然有了接觸。這年5月,全國蘇維埃區(qū)域代表大會在上海卡爾登大戲院后面一幢洋房中秘密召開。這次會議是由中共中央和中華全國總工會組織的。參加會議的有各地蘇維埃區(qū)域的代表、紅軍和游擊隊的代表以及城市赤色工會的代表等。根據(jù)中央文委的通知,左聯(lián)也將選出三名與會代表。能參加這樣的會議無疑是大家向往和羨慕的,左聯(lián)常委亦很慎重。最終,馮鏗、柔石與胡也頻被指定為左聯(lián)的參會代表。這是一種殊榮,令他們興奮不已。他們將左聯(lián)的賀信帶到大會,并代表左聯(lián)宣讀。那一次的經(jīng)歷讓馮鏗自豪了很久。以后馮鏗專門寫下了《紅的日記》。
  
  這次會議也成為一種契機,讓馮鏗與柔石有了更頻繁的接觸。一次,馮鏗對柔石談起了她的一個心愿――想拜訪仰慕已久的魯迅先生。此前,馮鏗雖然在左聯(lián)的兩次會議中見到了魯迅的身影,但一直沒有機會當面聆聽先生的教誨。她知道柔石是當時左聯(lián)與魯迅的聯(lián)系人,故有此企望。在白色恐怖的年代,左聯(lián)的一般活動都不要求魯迅參加,而是由柔石前往匯報。因此柔石是當時能經(jīng)常出入魯迅寓所的為數(shù)不多者之一。
  柔石很快便幫馮鏗了卻了心愿。一天,馮鏗在柔石的帶領下興奮地前往魯迅寓所拜訪,終于與先生有了一次近距離接觸。以后,魯迅在《為了忘卻的紀念》中對此曾有記述:“他(注,指柔石)曾經(jīng)帶了一個朋友來訪我,那就是馮鏗女士。談了一些天,我對于她終于很隔膜,我疑心她有點羅曼蒂克,急于事功;我又疑心柔石的近來要做大部的小說,是發(fā)源于她的主張的。但我又疑心我自己,也許是柔石的先前的斬釘截鐵的回答,正中了我那其實是偷懶的主張的傷疤,所以不自覺地遷怒到她身上去了!
  顯然,魯迅對第一次接觸的馮鏗印象并不太好。主要是懷疑柔石那不太切合實際的“大部頭作品”計劃緣于馮鏗的影響。當時左翼文壇有一種傾向,在革命文學的熱浪和激情中,希冀完成一些革命色彩鮮明的所謂大作品,而忽略了文學自身的特點、規(guī)律以及多元化的創(chuàng)作要求。魯迅對這種傾向并不滿意。但馮鏗很快便以其出色的文學成就和對左翼文化工作的熱心,贏得了魯迅對她刮目相看。
  不久,馮鏗又與柔石一起參加了由馮雪峰、馮乃超等發(fā)起的紀念魯迅先生五十壽辰慶祝會。那一天,魯迅的情緒非常好。祝壽活動開始后,陽翰笙專門代表“文委”與左聯(lián)致賀詞。在自由發(fā)言中,馮鏗對魯迅說:“先生是左翼文藝運動的導師,革命需要普羅文學,希望先生能夠永遠做一個普羅作家,領導普羅文藝!濒斞缸匀徽J出了馮鏗,他說:“很感謝大家的祝愿,我已老下去了,我只希望在文藝界,有許多新的青年起來。”
  很顯然,馮鏗、柔石等正是魯迅所希望的“新的青年”。
  
  異樣的情愫與“好兄弟間的相互策勉”
  
  在左翼文藝運動中,馮鏗與柔石從相識到相知。在上海的特殊環(huán)境中,他們漸漸走近,并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情愫。這種情愫后來竟演變成了一種愛。
  馮鏗非常欽佩柔石的文學才華,尤其是柔石長篇小說《二月》所描寫的一個小鎮(zhèn)知識分子的人生、情感經(jīng)歷,以及作品背景中所刻意點染的江南小橋流水、如夢如畫的意境,無不深深吸引著馮鏗。馮鏗給柔石寫了一封信,字里行間流露著在她身上少見的女人的敏感和柔情:
  “你把我的精神占領去了!坦白地告訴你,十天以來,不,自從看了你的《二月》以后,一種神秘的、溫馨的情緒縈繞著我,差不多每一件事物,每一個時間空間我的心里總是充塞了這樣不可救藥的情緒,弄得自己簡直莫名其妙,好像完全轉換了另一個人!這就是戀愛嗎?”繼之,馮鏗坦言承認,“自第一次碰見你便覺得給你吸引了去,以后,讀了那樣的文章更加著了迷!
  戀愛改變了馮鏗,一貫性格灑脫、情感奔放的她突然細膩起來。一種難以抑制的情緒促使她又一次給柔石寫了一封信,信末賦詩一首:“天涯何處托孤枝?清冷門前柳葉垂;海燕年年來話別,多情唯有托相知。”
  氣質豪爽的馮鏗顯得非常主動,情感也直白、坦誠。尤其是信末的《七絕》,遣詞清雅又不失纏綿。
  馮鏗的熱情感染了柔石。馮鏗一往情深,又是左翼文壇中少數(shù)才女作家之一,這是柔石欣賞和喜歡她的重要原因。1930年9月28日是柔石二十九歲生日。他情不自禁地給馮鏗寫信說:“親愛的梅:今天我非?鞓罚媸嵌拍陙砦ㄒ坏娜兆樱悄憬o我的,是你給我的!晚上沒得見你,而且空使你跑一趟,心一時頗不安。我就將這不安在你的紙條上吻了三次,不,四次,我想,我們有明天,后天,永遠的將來的晚上……”興奮之情溢于字里行間。
  馮鏗與柔石的這種愛情既是鮮活的,又是尷尬的。其時,柔石已有結發(fā)妻子吳素英。那是他十七歲時遵父母之命成就的一段舊式婚姻。妻子雖然勤勞樸實,卻沒有文化,兩人缺少共同語言;橐霾]有給柔石帶來生活依戀和情感寄托。痛苦的柔石只身走出家鄉(xiāng),便有意識地疏離了這份感情。與馮鏗相識相近后,柔石真誠地說:“在我,三年來孤身在上海,我沒有戀愛。我是一個青年,我當然需要女友!钡崾痔貏e強調:“但我的主旨是這樣想,若于事業(yè)有幫助,有鼓勵,我接受,否則,拒絕!”
  
  橫亙在馮鏗和柔石面前的,還有與馮鏗同居幾載且風雨與共的男友許峨。為此,柔石專門給許峨寫了一封長信,坦誠和率直地講了他們的現(xiàn)狀。最后他說:“你和馮君有數(shù)年的歷史,我極衷心地希望人類的愛人,有永久維持著的幸福。這或許馮君有所改變,但你卻無用苦悶,我知道你愛馮君愈深,你亦當愿馮君有幸福愈大。在我,我誓如此:如馮君與你仍能結合,仍有幸福,我定不再見馮君。我是相信理性主義的。我坦白地向兄這樣說。兄當然不會強迫一個失了愛的愛人,一生跟在身邊;我亦決不會奪取有了愛的愛人,滿足一時肉欲。這其間,存在著我們三個人的理性的真的愛情,希望兄勿責備馮君。我們的前途是光明的,我們所需要做的是事業(yè)。戀愛,這不過是輔助事業(yè)的一種次要品!
  許峨在接到柔石的信后,表現(xiàn)出了少有的冷靜和豁達。他給柔石寫了一封長達四千字的回信,分析了他們之間這段復雜情感的走向,并且申明:“我的態(tài)度應該讓她完全自由,在不妨礙事業(yè)的范圍內絕對不干涉她的行動!
  許峨的理解和理性令柔石、馮鏗非常欣慰,畢竟他們都是左翼文壇的同事與好友。特別是他們都受五四新思想的影響,掙脫封建束縛,追求真正意義上的愛情。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們都能將私人情感放在革命斗爭的大背景下,將愛情融入革命理想,形成了一種共同理念。
  
  “東方旅社事件”與走向獻身真理之路
  
   1931年1月17日下午,馮鏗與柔石一起參加了中共中央文委在南京路“洛陽書店”秘密召開的黨員大會。與會者以左聯(lián)成員為主,包括馮雪峰、夏衍、錢杏? 、陽翰笙等四十多人。
  在秘密工作的環(huán)境下開幾十人以上黨員大會的情況并不多見,大家都覺得此次大會非同尋常。時任文委書記的潘漢年神情嚴肅地說:“不久前中央召開了六屆四中全會,我奉命傳達全會的決議!崩^之,他拿出一沓油印文件宣讀。這個決議便是王明的《為中共更加布爾塞維克化而斗爭》。
  六屆四中全會是中共歷史上一次極不正常的會議。共產國際代表米夫操控大會,在批判立三路線的同時,又將矛頭指向中共實際負責人瞿秋白、周恩來,導致王明最終控制了中央領導權。這樣的結果自然引起黨內眾多的反對和抵制。左聯(lián)的部分黨員作家亦有鮮明的政治傾向。
  會議在夜色中結束。夏衍與陽翰笙、錢杏?同行。他們未走多遠,馮鏗與柔石便從后面追上來。
  “老沈,對今天的文件很多人有意見!边@是馮鏗的聲音,她顯得有些激動。因夏衍原名沈端先,故馮鏗一直以“老沈”稱之。
  夏衍覺得有些突然,還未來得及回答,柔石便制止馮鏗說:“輕聲一點,到遠處再談!
  于是他們便沿著南京路向東走。好長時間大家默默無語,氣氛有些凝重。還是柔石打破沉默說:“這次全會有些問題,我們幾個人談一談好不好?”
  夏衍一時拿不定主意,他望著錢杏?和陽翰笙。在他看來,錢、陽處理黨內事務比他有經(jīng)驗。陽翰笙顯然比馮鏗、柔石沉著、冷靜得多,他說:“有問題仔細想一下再討論好不好?中央全會作出了決議,未經(jīng)組織許可就議論恐怕不好吧!
  
  馮鏗與柔石顯然對陽翰笙的這種態(tài)度并不滿意,但又不便多說。于是,他們便在西藏路口分手了。馮鏗與柔石隨即前往東方旅社參加另一個會議。
  當時,為了應對四中全會后的政治局面,一批王明的反對派正醞釀召開一次會議,其組織者有何孟雄、林育南、李偉森、羅章龍等。會議地點即在東方旅社。李偉森時在中央宣傳部工作,他專門通知了馮鏗、柔石、胡也頻以及在團中央編《列寧青年》的殷夫也參加會議。
  東方旅社坐落在公共租界最繁忙地段,是上海地下黨的一個聯(lián)絡點。會議在當天晚上舉行,出乎預料的是,由于叛徒告密,當時東方旅社已處于工部局和上海市警察局的聯(lián)合監(jiān)視之下。會議開始不久,一個裝扮成茶房的警官突然闖入集會的房間。繼之,早已埋伏于此的工部局巡捕和上海警察局警察持槍沖進房間,馮鏗、柔石及與會者全遭逮捕。這便是震驚一時的“東方旅社事件”。
  被捕人員在獄中均遭到折磨和摧殘,作為女性的馮鏗亦未能幸免。
  馮鏗、柔石等人的被捕,是左聯(lián)所面臨的最重要的突發(fā)性事件。當時負責左聯(lián)工作的馮乃超、馮雪峰等人一面向上級組織匯報,一面積極通過關系打探消息,設法營救。但因這一事件影響較大,國民黨當局視為重大案情,蔣介石親自過問,故而營救工作非常困難,幾乎難有進展。
  “東方旅社案”的開庭是在租界法庭中進行的。在龍華警備司令部的強烈要求下,法官一聲錘擊,判決引渡。當時從租界引渡給國民黨當局,即等于宣判死刑。馮鏗、柔石等被審者隨即表示抗議。法警一擁而上,強行將他們押上囚車,關進臭名昭著的上海龍華監(jiān)獄。
  活躍于上海的中共特科在獲知這一判決后,曾組織劫車行動。遺憾的是由于時間的差錯,這一行動未能成功。
  1931年2月7日夜,在瑟瑟寒風中,馮鏗、柔石與其他二十一位東方旅社事件中被捕的共產黨人被提出監(jiān)獄。他們被告知將押解南京。在二樓的臨時法庭中,昏黃的燈光下,劊子手拿著執(zhí)行書和照片一個個地對照,同時讓他們按指印。當輪到柔石時,他突然看到“驗明正身,立即綁赴刑場槍決”幾個字,隨即將執(zhí)行書一推,轉身大叫:“同志們,這是執(zhí)行書啊!我們不蓋!”他們憤怒地拿凳子砸向法庭。驚恐的法官立刻下令憲兵連長執(zhí)行。一批憲兵隨即沖上樓去,采取幾人拖一人的辦法,強行將他們拖下樓。在龍華警備司令部的大煙囪下,罪惡的排槍聲響了,馮鏗、柔石與其他二十一位烈士一起倒在冰冷的土地上。
  馮鏗、柔石和二十一位烈士被槍殺后,監(jiān)獄當局強令獄中難友前往將殉難者腳下的鐵鐐敲下來。在大煙囪旁,難友們被眼前的場面震驚了,淚水潸然而下!爸灰姸齻同志,除了三個女同志下身還留著一條短褲外,其余的人衣服全部被剝得精光。那些同志橫七豎八赤條條地躺在那里。柔石同志的頭與胸部連中十彈,胡也頻同志身中三彈。女同志身上的衣服、頭上的發(fā)卡也被敵人拿去了!
  在那腥風血雨的日子,馮鏗與柔石一起,為了信念和理想,為了“偉大而雄渾的愛”,“互相攙扶著”坦然地走向刑場,視死如歸,將他們的熱血融進了一個偉大時代的洪流中!
  (責任編輯/呂 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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