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終于可以抽空回鄉(xiāng)下看望父母。父母的年紀大了,奔出門來迎我時,步履竟然有些蹣跚。母親扎上圍裙一個勁地對我說:“給你熬粥吃,熬粥吃!”母親眼中,一碗粥,就是人間至美的佳肴,一定要親手為兒女們慢火熬上。
　　打小的時候我就愛喝媽媽熬的粥,她會把身邊所有能放進去的都放進去。金黃的小米,翠綠的綠豆,潔白的糯米,圓潤的蓮子,結(jié)實的栗子,滋補的紅棗。黑米粥帶著獨特的藥香,皮蛋瘦肉粥的綿香好味,南瓜粥有細膩香甜的余韻,花粥的美容養(yǎng)顏功效,當然還有臘八粥的多種復合的醇厚香味!母親在廚房忙碌了好一陣子,廚房里漸漸飄出粳米的特有香氣。香氣一點點濃郁起來,似看得見的粥香如蝶,滿室翩躚,鍋內(nèi)深紅淺綠,脂稠玉濃,伴著氣泡上下翻飛,飛珠濺玉,美如流花。我的眼睛竟然隨著那馥郁的香氣而慢慢濕潤了。
　　這哪里是一碗粥啊,這分明是母親心底對我那份至濃至醇的愛啊!
　　母親端來一碗看似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粥,我先用嘴唇輕輕碰觸,感知它的溫度,再用牙齒撞進它的綿香軟糯的懷內(nèi),用舌輸送著它的清爽嫩滑軀體,然后我的味蕾一點點地通泰舒展,我的身體一段段地褪盡疲憊,我的心靈一寸寸地掃去凡塵喧囂。
　　伴著裊裊的粥香,我與父母親人閑話家常,碗邊的話,像是投進歲月長河的石子,淡淡然了無回聲,清朗得如同天上人間。清代文人袁枚在《隨園食單》中自擬了煮粥的標準:“見水不見米,非粥也;見米不見水,非粥也。必使米水融合,柔膩如一,而后謂之粥。”急躁之人理解不來粥的妙處,父母親的一切平凡而瑣碎的愛,就如同不疾不徐的火,持久和平,才能熬出這一鍋好粥。
　　記得《綠野仙蹤》里的桃樂絲歷經(jīng)重重冒險,最后回到家后,所說的一句話讓人感動:世界上再沒有地方像家一樣!出門在外,家在心中的感覺,忽近忽遠,回家的時候總在夢里,醒來仍異地他鄉(xiāng),形單影只。家就成了游子的一種寄托,一種向往。而我更不堪,我除了想家,我還想念母親的一碗最平常不過的老火熬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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