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電視臺大型電視紀錄片《潮起江淮》，是為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制作的重點節(jié)目，是一部厚重的文獻紀錄片�！度f世根本》是這部紀錄片的第一集，這一集向觀眾講述了30年前發(fā)生在江淮大地上，圍繞糧食生產(chǎn)而引發(fā)的一場革命。作為開篇之作，在不到25分鐘的時間里，囊括了安徽改革開放以來，所走過的艱辛歷程和取得的主要成就，內容豐富，信息量大。節(jié)目播出后收到較好的效果，給觀眾留下的是耳目一新、意猶未盡的觀感。如果說這部片子值得一看的話，我認為紀實手法的運用和對鮮為人知歷史事件的回顧，為這集文獻紀錄片注入了活力，增添了色彩。
　　30年來，媒體對中國的改革開放做了大量的宣傳報道，許多重大事件和歷史人物都已被觀眾熟知，再用過去觀眾習慣的視線和傳統(tǒng)的手法，重復人們早已熟知的事例，無疑會造成太枯燥乏味之感。但是，在這30年中，那些曾被拋向改革大潮浪尖上，被視為里程碑和風向標的人和事，卻又和中國的命運融為一體，成為中國改革開放進程中的一個個亮點，是節(jié)目不能不反映的。于是，如何在短短25分鐘的時間里激活曾經(jīng)牽動人們情感和記憶的人和事，把這些沉重的事例輕輕托起，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使其對中國農村改革所走過的每一步，有一個比較清晰的認識，感悟改革的艱難，品味其中的辛酸，讓觀眾在歷史厚重的沉淀中尋找到新的觀感，這是我們期望的目的，也是該片創(chuàng)作的難點。
　　為了讓觀眾深刻了解安徽在改革開放30年間所走過的艱難歷程和取得的豐碩成果，筆者特意在第一集的開頭部分將這些內容進行濃縮，設計了一個僅有兩分鐘的“序”，作為節(jié)目整體包裝的一個部分。將30年來安徽在改革開放中具有代表性的畫面，用一個個短鏡頭急速閃過，產(chǎn)生蒙太奇效果，形成一定的視覺沖擊力。這樣處理節(jié)奏快，信息量大，觀眾不會感到視覺疲勞，既起到了展示成果、回溯歷史的作用，又給正文的創(chuàng)作留出了空間。
　　紀錄片的藝術性在于發(fā)現(xiàn)，在《萬世根本》的制作過程中，筆者始終把握這一創(chuàng)作思想。閱讀了大量的文獻資料，目的是尋找該片的切入點�！度f世根本》的開頭，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中南海里的故事。1977年6月，中央政治局召開工作會議，會上放映了一部只有十分鐘的內參片，片中描述了安徽農村的經(jīng)濟狀況和老百姓的困苦，讓在座的中央首長深為震驚。會后中央立即決定派一個得力干部去安徽主持工作。兩天后，萬里同志來到安徽，擔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這個故事筆者是在一部中央文獻研究室署名的資料片中偶然發(fā)現(xiàn)的，立即敏感地意識到這一歷史事件同安徽農村改革有著緊密聯(lián)系，作為該片的切入點是非常合適的。它回答了安徽作為農業(yè)大省，改革的“潮”是從何而來？為何而起？誰是“弄潮兒”的問題。在節(jié)目制作中，筆者緊扣主題，在“潮”和“起”字上作文章，增添歷史的厚重感。節(jié)目中，雖然無法出現(xiàn)這部內參片的任何畫面，為了體現(xiàn)出這件事的真實性，筆者在解說詞中特意安排了這樣一句話，“如今，我們已無法再看到這部片子的資料了……”。短短一句解說詞，流露真情實感，不作刻意升華，看似平淡，卻于無形中貼近了觀眾，給觀眾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
　　在該片的制作中，筆者通過深入采訪，運用紀實手法將相互關聯(lián)的元素進行合理安排，形成鮮明對比，從而增強故事性。改革開放初期，安徽有些地區(qū)的老百姓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這樣的情景作者雖早有耳聞，但不知道具體情況究竟如何。萬里同志來安徽后下鄉(xiāng)考察，親眼所見觸目驚心，潸然淚下。這一情節(jié)，筆者是在采訪原安徽省農委政策研究室主任周曰禮時無意中得知的。馬上敏銳感覺到這是一個興奮點，能夠從另一個側面更生動真實地反映出安徽農村30年來的變化，當即決定去尋訪萬里同志當年親眼見到的那位衣不遮體的老農和他的家人。攝制組來到這位叫匡光志的老人家里，聽他講述當年見到萬里時的情景，看到他的兒女們在家鄉(xiāng)開商店、辦旅游、開飯館，在片中用紀實手法插入這一家人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組組生動的畫面，用鏡頭真實地講述這一故事，既跳出了過去對安徽農村改革宣傳的傳統(tǒng)思維模式，又真實展現(xiàn)了安徽農村的巨變。這一情節(jié)成了該片重要的看點之一。
　　為了凸顯歷史事件中人物的性格和作用，在片中對“萬里同志落淚”，只是點到為止，不做過多描述，而是重點講述以萬里同志為首的安徽省委在逆境中為中國農村改革和推動黨的工作重心轉移作出的特殊貢獻。當時，全國正掀起“農業(yè)學大寨”新高潮，以萬里同志為首的安徽省委頂著多方壓力，從群眾根本利益出發(fā)，結合安徽農村的實際情況，制定出了“安徽六條”這一開拓性的歷史文件，受到廣大農民的擁護。體現(xiàn)出一個共產(chǎn)黨員，以群眾利益為重，堅持以人為本，在逆境中勇于改革、敢為人先的政治勇氣和魄力�！鞍不樟鶙l”成為安徽農村改革的起點，為中國農村改革吹響了號角。之后，在十一屆三中全會上，萬里同志又向中央建議，“在今后若干年不要在農村搞政治運動，把主要精力放到生產(chǎn)建設和技術革命上來”，中央采納了這一建議。這些鮮為人知的歷史事件和貼近觀眾的描述，又為該片增添了色彩。
　　為了讓文獻紀錄片精彩好看，找準敘事方法是關鍵。紀錄片的宗旨主要是通過敘述來闡明主題，不同的敘事方法會產(chǎn)生不同的敘事效果。和觀眾在同一個平臺上交流，用觀眾習慣的語言敘事，才能讓觀眾接受，任何居高臨下的灌輸、說教都將適得其反。正文開篇的第一個鏡頭，是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同志在天安門上揮手的畫面，緊接著是一個很多人在黃山頂上向鏡頭揮手的畫面，兩個鏡頭相呼應，畫面語言簡潔，卻耐人尋味，瞬間將領袖和群眾的距離拉近了，也縮短了作者和觀眾的距離。緊接著的敘述步步深入，從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放映的內參片，到萬里在農家視察時潸然淚下；從“安徽六條”的誕生，到包產(chǎn)到戶在全國引起的爭論；從萬里在鳳陽興高采烈地和老百姓一起打花鼓，到彭麗媛高歌一曲《在希望的田野上》；一環(huán)緊扣一環(huán)，為觀眾梳理出一條安徽農村改革清晰的脈絡，其中的每一個節(jié)點都能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
　　《萬世根本》的后半部分，是胡錦濤總書記在紀念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30周年前夕，到安徽鳳陽小崗村視察，以及安徽改革開放以來在農業(yè)生產(chǎn)上取得的成果和對國家做出的貢獻。這一段采用的主要是新聞資料，原來畫面感覺比較生硬。為了拉近同觀眾的距離，筆者特意采用了一組胡錦濤總書記在田埂上行走，與農民在田間查看水稻生長情況的畫面，這些生動畫面的出現(xiàn)，對后半部分的內容在畫面感官上起到了調節(jié)作用，使其輕松活躍起來。
　　為了突出該片的真實性，《萬世根本》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也是別具匠心的。編輯中大量采用運動鏡頭和同期聲，例如，在查找“安徽六條”這一重要的歷史文件時，工作人員行走的過程；工作人員在塵封許久的資料庫里翻閱“十一屆三中全會公報”的場景；文化部副部長陳曉光翻看“在希望的田野上”當年創(chuàng)作原稿的場面；攝制組在大別山尋找當年那位老人的過程；記者在深山里采訪老農匡光志和他的侄女，聽他們講述當年見到萬里時的情景，她的侄女對記者說：“那個頭發(fā)花白的老爺爺一個人在外面哭……”；這些鮮活生動的場面，都是本片的看點。為了突出安徽改革開放三十年在農業(yè)方面取得的成就和對國家做出的貢獻，片中還特意加入了在全球面臨糧食危機的時刻，聯(lián)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回鄉(xiāng)祭祖，書寫漢字“農者天下之大本”的畫面。這一情節(jié)，不僅印證了“民以食為天，國以農為本”這一“萬世根本”的道理，而且更凸顯了安徽作為農業(yè)大省，在保障國家糧食安全方面所作出的貢獻。這些生動的場面和紀實手法的運用，都為我們講述這個關于糧食生產(chǎn)革命的故事增添色彩和感染力。紀實手法的運用，是該片獲得成功的活力之源。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有些內容在片子播出時最終沒能用上，實感遺憾。
　　什么是文獻紀錄片？文獻紀錄片是指利用過去拍攝的影像資料、以及相關的文件檔案和實物作為素材，加上采訪當事人，對歷史的某一時期進行客觀的敘述,對歷史事件或歷史人物客觀紀錄的影片，它具有保存和重現(xiàn)歷史的價值，它給人們留下的是歷史的記憶和理性的回味。
　　近年來，隨著電視多媒體音視頻技術的日新月異，高科技創(chuàng)作手段也越來越豐富，特別是數(shù)字技術的運用，豐富了人們的想像力，拓展了創(chuàng)作空間，再配以廣角鏡頭的使用，更能夠輕易營造出耳目一新的視覺效果，使電視畫面豐富多彩。我們知道，45度夾角是人們正常的視角，也就是常說的標準視角。正常人一般是用45夾度角的視線觀察事物。大于或小于45度角，都將會產(chǎn)生視覺失真。如果在拍攝景物取景時用的是廣角鏡頭，拍出的畫面和我們用肉眼實際看到的景象是不同的，視線被拓寬了。用廣角鏡頭拍出的夸張景象雖然能產(chǎn)生一定的藝術效果，但它并不能客觀真實地反映實物的原貌。原本真實的東西，通過廣角鏡頭的變形就會失真了。假如大量運用廣角鏡頭和多媒體特技，刻意營造出的視覺盛宴和用短鏡頭急促閃現(xiàn)所產(chǎn)生的視覺轟炸效果，實際上是將觀眾引入了一個虛擬的數(shù)碼空間，華而不實。用廣而告知的形式向觀眾灌輸改革開放所取得的成果，用超乎尋常的視線和變形的畫面語言，向觀眾講述改革開放進程中一個個本來很嚴肅沉重的事件，不僅會在視覺上脫離現(xiàn)實，削弱內容的真實感，而且畫面語言經(jīng)不起推敲，缺乏說服力，拉大同觀眾的距離。像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這樣重大題材的文獻紀錄片，和當下在對紀念建國六十周年的宣傳中，在藝術形態(tài)和表現(xiàn)手法上大量甚至通篇運用數(shù)碼特技和廣角鏡頭產(chǎn)生復雜華麗的視覺效果，是否妥當，筆者以為值得商榷。
　　在《萬世根本》這一集中，筆者沒有大量采用那些只滿足于炫目、夸張、新奇畫面的創(chuàng)作手法，去追求華麗的特技效果，而是用傳統(tǒng)的、人們習慣的視線、以能打動人心的歷史事件和樸實無華的畫面語言來敘事，取得了較好效果。筆者認為，任何夸張的手法，如果運用不當，都會給文獻紀錄片在內容形式上造成負面影響。
　　一紙創(chuàng)作談，難免片面。今日寫出，僅供探討。■
　�。ㄗ髡吆喗椋宏愋◎t，從事電視工作30年，安徽電視臺主任記者，中國電視藝術家協(xié)會紀錄片學術委員會會員。全國第五屆“五個一”工程獎獲得者，多次參加國內外電視學術交流活動并發(fā)表論文。曾在中央電視臺《大京九》《讓浦東告訴世界》《海外華人》等大型節(jié)目中擔任編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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