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考慮對非法移民采取前所未有的嚴厲手段，從去年12月至今，美國朝野關(guān)于HR4437新移民法案的辯論至今未有結(jié)果。而反復的爭吵，終于把移民吵到了街上。近兩個月，反對移民法改革的抗議此起彼伏，反對聲到5月1日更是達到高潮。不過，在事關(guān)自己的切身利益時，華人移民的聲音依舊微弱。
　　
　　紐約街頭的抗議潮
　　
　　美國的“勞動節(jié)”不是5月1日，而是9月的最后一個周一。可今年5月1日的紐約，卻頗有些北京黃金周的架勢。街道上擁滿了三五成群穿著統(tǒng)一服裝的行人。從中午開始，一場接一場的抗議活動相繼登臺。移民大城紐約在今年5月1日成為了移民抵制新移民法草案游行活動的重鎮(zhèn)。
　　幾周前，全美的移民團體就開始策劃“五一無移民日活動”，號召全美的移民，包括還沒有取得合法身份的移民在五一這一天身著白色Ｔ恤，不工作，不上學，不消費，以表示對眾議院在去年12月16日通過的旨在大力打擊非法移民的草案的抗議。
　　從清晨開始，紐約的街頭就不時出現(xiàn)身著白衫的行人。
　　下午4點，在紐約市中心聯(lián)合廣場登臺的拉美移民的抗議活動，把“無移民日”推向了高潮。有備而來的人群提前一個小時就聚在這里，他們帶著美國國旗、墨西哥國旗、錄音機、自制的標語、高音喇叭，還有切?格瓦拉的畫像，聯(lián)合廣場一角的圣雄甘地的塑像也被人用象征和平的花朵武裝了起來。
　　拉美裔移民的游行隊伍從聯(lián)合廣場一直開到紐約市府大樓，“我們不是罪犯！”“我們能夠戰(zhàn)勝（困難）！”口號聲此起彼伏，用西班牙語演唱的美國國歌不時響起。整個城市被淹沒在一片西班牙語的聲浪中。
　　老人、學生、孩子,形形色色的移民,甚至非移民,越戰(zhàn)中的負傷老兵也都參與其中�？拷�市府的幾個街區(qū)被封鎖禁止機動車通行,上百名警員和四五架直升機嚴陣以待。如果說這個游行還有沒被包括在內(nèi)的人,那恐怕就是華人移民了。
　　
　　華人抗議冷清收場
　　
　　其實，華人移民組織的抗議活動比拉美移民的活動更早，紐約唐人街更是打響了“五一無移民日”的頭陣。華人的抗議，甚至還驚動了包括ＣＮＮ（美國有線新聞網(wǎng)）、美聯(lián)社在內(nèi)的一些美國主流媒體，也許是一向以安靜保守著稱的華人走上街頭本身就是新聞，他們早早就來到了位于唐人街的且林士果廣場（Chatham Square）嚴陣以待。
　　但他們等來的并不是華人示威團，而是一個華人示威“小組”。三四十個身著印有英文“支持移民，反對ＨＲ4437法案”的華人移民手持標語橫幅陸續(xù)來到了廣場，緊接著五六個紐約警署的警察也溜溜達達來到了廣場，站在一邊監(jiān)督觀望。
　　對于記者們的要求，華人示威小組成員很是配合，舉著自制的標語站在花池上，讓各路記者照了個夠。中間，曾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口號，但是很快就因沒人響應被淹沒在一片善意的笑聲中。
　　參加游行的老張1999年偷渡而來，至今沒有身份。老張不會英文，只能在中餐廳打工。說起反移民法案，老張來了情緒，“當初過來無非是為了過上好一點的生活，可現(xiàn)在沒有身份，沒有保障，沒有社會福利，他們還要把我們當罪犯看待！這個事情當然要上街！”對老張的說法不屑一顧的也大有人在。老張的福建同鄉(xiāng)，一個水果店的老板一邊手腳麻利地做生意，一邊嘟囔著：“參加這種事有什么好處？有人給我錢么？給我錢就參加！”
　　唐人街的抗議活動規(guī)模小，持續(xù)時間也短，不過半個小時，示威“小組”就漸漸散去。
　　
　　華人移民缺乏參與精神？
　　
　　對于那個水果店老板的說法，華人示威團的組織者之一、美國紐約福建公所的常務(wù)主席鄭時甘并不覺得奇怪，“有這樣想法的人在華埠是大多數(shù)，唐人街的移民還是缺乏參與精神�！�
　　鄭時甘對此也表示理解：“這個真的不可以全怪他們。第一代的大陸移民都是在大陸長大、受教育。大陸的社會很少有這種活動，移民心里還是會有些怕的。他們到了美國就像是一個到新環(huán)境的小孩子，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學習。對他們，我覺得要同情、理解、寬容。”
　　反移民的抗議活動，華人移民和拉美裔移民反差頗大，“黑戶”老張對此半開玩笑地說，“中國人勤勞嘛！每天都要打工。再說了，他們（拉美移民）喜歡上街，說不出工就不出工，跑到街上來游行。我們連三餐還吃不飽哪！”
　　拉美移民是否喜歡上街暫且不論，“文化因素也是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Mae Lee，紐約唐人街華人進步會的會長對記者分析說，“拉美裔向美國移民的歷史比華人早得多，他們對美國政治文化的接受和應用也更加自如�！�
　　Mae Lee也是五一唐人街游行活動的組織者之一，她是個土生土長的紐約客。說起文化差異，1978年從福建移民美國的鄭時甘“不客氣”得多：“華人移民缺乏參與精神。第一代的華人移民來自一個和美國反差很大的背景，政治活動對于他們來說意味著危險。不像拉美國家的移民，他們的背景和美國有相似之處，在自己的國家也經(jīng)常有這樣的活動。華人移民現(xiàn)在的問題是對政治不關(guān)心，相關(guān)知識不夠，認為與己無關(guān)。從根本上跟美國文化的思想理念不一樣�！�
　　美國移民人口最大的來源國是墨西哥，移民數(shù)量已達1080．5萬。來自中國內(nèi)地、香港和臺灣地區(qū)的移民雖然人數(shù)位居第二，但總數(shù)僅有183．3萬人。而且華人移民中有54．1％已加入美國籍。比例高于移民數(shù)量占第一位的墨西哥裔。這也是導致兩臺抗議天壤之別的原因之一。
　　
　　“下次可能會更好”
　　
　　然而，鄭時甘對華人移民在爭取權(quán)益方面的表現(xiàn)卻有著掩飾不住的得意�！拔覀児�所組織這次游行，贊助所有的服裝標語，就是為了逐漸改變?nèi)A人的過時觀念。”
　　“上街的人是很少，但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第一次做不好，下次可能會更好。最重要的是要有開頭�！�2004年福建公所成立了一個選民協(xié)會，開始動員幫助唐人街有選舉權(quán)的華人參加選舉。
　　“上街不是一下子走出去的”，鄭時甘對過去兩年里福建公所的工作很自豪�！澳阒�道嗎？2004年華人的投票率比前一年增加了20.5％，大概有2.2萬到2.3萬張。20年前華人的投票有多少？500張。五一唐人街游行以后我接到了包括ＣＮＮ在內(nèi)的十幾個要求采訪的電話，他們說華人移民是在making history(創(chuàng)造歷史),問我為什么華人移民開始不再害怕�！编崟r甘頓了頓，用一個做生意的邏輯解釋說，“我們年輕，有力量。我們現(xiàn)在可以上街，不怕抓，因為會有人支持我們。我們籌款，積極參加選舉，在美國主流社會中用投票方式發(fā)出我們的聲音�，F(xiàn)在參加市長選舉的競選人都會到唐人街來拉票。我們幫助他們當選，他們也會為華人代言�！�
　　而作為唐人街生命延續(xù)的移民下一代，可能已經(jīng)不再需要被鼓勵著發(fā)出自己的聲音了。作為三個本地出生的孩子的父親，鄭時甘說起他的兒女們可是深有感觸。“我兒子經(jīng)常告訴我我做的事情很棒，要融入主流社會就要改變觀念，發(fā)出聲音�！�
　　Mae Lee長期生活在唐人街，服務(wù)唐人街的移民團體是她唯一從事過的工作。Mae辦公室的一面墻上貼著一幅用水彩筆畫的兒童海報，上面是花朵、小人和充滿孩子氣筆跡的英文，“我們是美國”。
　　（5月11日《南方周末》,作者為該報特約撰稿）
　　
　　延伸閱讀
　　
　　美國移民法改革陷入僵局
　　
　　改革法案被否決
　　5月2日，紐約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和平靜，只有商店餐廳窗戶上的反對移民法草案標語提醒著人們昨天剛剛過去的游行。 不過，所有的人都知道，關(guān)于反移民法案的爭論還會繼續(xù)，還會激烈，尤其在這個法案陷入僵局之時。
　　不斷占據(jù)美國報紙頭條的ＨＲ4437反移民法案，是由美國眾院議員提出并在去年12月16日通過的。其中心內(nèi)容就是將逾期在美居留的外國人視為觸犯聯(lián)邦刑法的刑事犯罪分子；強制雇主確認雇工身份，嚴懲雇傭非法移民的雇主；并在美墨邊境修筑698英里隔離帶。根據(jù)美國移民研究中心日前發(fā)表的最新移民狀況報告，美國目前的非法居留人口在900萬至1300萬之間。這樣一份影響深遠的法案在移民團體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在強烈的壓力下，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的兩黨議員終于在移民法修改上獲得罕見的突破，通過了由參議員肯尼迪和麥凱恩所提的溫和的移民改革法案。根據(jù)該法案，2004年1月之前非法來美國的移民將被分成三類，他們的命運也將因此不同。第一類，凡是在美國居留5年以上的非法移民將不會被遣返。他們可得到永久居民身份（即綠卡），但必須支付相應罰金、繳納偷漏稅款、通過有關(guān)調(diào)查和英語考試等。這部分人約有700萬。第二類，在美國居留2年但不滿5年的非法移民必須暫時離境，然后通過美國政府指定的入境處重新辦理入境手續(xù)，申請臨時工作簽證。他們的人數(shù)在300萬左右。第三類，在美國滯留2年以下的約100萬非法移民將會被遣返，如果要重新申請美國移民，則需要從頭開始。
　　可就在移民們認為事情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的時候，參議院在4月7日的全體討論中將溫和的移民改革法案否決。移民法改革工作也就此陷入了僵局。
　　
　　移民法改革帶來分裂
　　雖然溫和的移民改革法案是由來自兩黨的議員提出，但兩黨在移民問題上的政策分歧依然難以調(diào)和。加上今年有中期選舉，如何將移民問題作為籌碼使本黨在年底的國會選舉中加分，使移民政策問題更加復雜化。用溫和移民法草案的提議者之一愛德華?肯尼迪的話說，現(xiàn)在是“政治走在了政策的前頭”。美國國內(nèi)普遍的看法是移民法究竟如何改革在11月的國會選舉前也許難有定論。
　　不僅如此，共和黨內(nèi)部也在移民問題上產(chǎn)生了分裂。雖然多數(shù)共和黨人支持在移民問題上實行更加強硬的政策，但作為共和黨最重要的支持者，美國企業(yè)無論大小都希望他們的勞動力來源能有保障。五一當天，相當多的雇主甚至主動給移民雇員放假以支持他們參加抗議游行。美國媒體甚至驚呼“移民法的改革正在造成美國的分裂”。
　　五一傍晚繞行于交通管制的紐約，一名印度裔出租車司機說，“我真不明白他們這么做有什么用。好處沒得到，交通狀況倒更壞了！”的確，轉(zhuǎn)天的新聞媒體上就充滿了對游行效果的分析辯論。反方加州的民主黨參院議員、舊金山前任市長范因斯坦說，“我不認為這個游行會影響參議院對草案的投票情況。我認為真正能帶來影響的是大家坐下來認真的討論交流自己的意見，而不是讓移民的孩子用不上學來表示反對。”代表正方的紐約民主黨參議院查爾斯?舒默則認為參議院溫和移民法改革方案能夠得到更高的呼聲，相當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移民的抗議。
　　而民意調(diào)查的結(jié)果更讓移民法改革的前景撲朔迷離。一項由在華盛頓的無黨派研究中心佩尤拉美裔研究中心(Pew H-ispanic Center）進行的調(diào)查顯示53％的被調(diào)查者認為在美國沒有合法身份的移民應該被要求回到他們自己的國家，而40％的被調(diào)查者則認為非法移民應該被給予能夠取得在美國合法居留的機會。
　　判斷移民法改革的結(jié)果恐怕還為時過早。但對于美國的華人移民來說，美國紐約福建公所的常務(wù)主席鄭時甘有一個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同的結(jié)論，“只要有更多的人走出去，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藺楊)
　　(5月11日《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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