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朝覲之旅】朝覲之旅
發(fā)布時間:2020-02-17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作者簡歷 1997年畢業(yè)于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獲學士學位。2005年畢業(yè)于中國音樂學院音樂學專業(yè),獲碩士學位。1997年至今在《中國日報》特稿部任記者。報道的主要領域有文化藝術、民族宗教、人物、生活等等。2006年底到2007年初赴沙特阿拉伯的麥加城采訪穆斯林的朝覲活動,后發(fā)表《天房并不遙遠――中國穆斯林的朝覲之旅》一文,2008年9月以此文獲得第十八屆中國新聞獎三等獎。2007年因《一個藏族村莊的圣誕節(jié)》獲得第十七屆中國新聞獎二等獎。
編者按:《中國日報》記者穆謙采寫的新聞通訊《天房并不遙遠――中國穆斯林的朝覲之旅》獲得第十八屆中國新聞獎通訊類作品三等獎。這篇通訊既通過對中國穆斯林獨特的朝覲體驗的報道,真實地展示出受到保護的中國穆斯林正常宗教生活的概貌,又通過對朝覲者的訪談,介紹了中國政府為保障中國朝覲穆斯林的安全所做的努力,在對外宣傳上自然產生了積極的令人信服的效果,可以讓《中國日報》的英語讀者,尤其是西方讀者,了解伊斯蘭教在中國的發(fā)展。
由于麥加城不對非穆斯林開放,而且朝覲活動中經常發(fā)生致命的踩踏事故,普通中國記者極少能親赴麥加對朝覲進行現(xiàn)場采訪報道。穆謙具有穆斯林身份,而且對宗教題材一直有著深入的研究,因此得以前往麥加進行采訪報道。采訪中他克服了語言、文化障礙,冒著危險多次出入異常擁擠的朝覲者人群和營地,采訪了大量的朝覲者,在第一時間寫出了這篇報道。該報道值得借鑒的地方在于,其中關于宗教的描寫讓人感受到了真實的宗教氛圍,報道的意義卻并不停留在宗教。下面這篇采訪手記講述了這篇特別報道背后的特別故事。
2006年12月22日我接到沙特阿拉伯大使館的電話,被告知我的沙特之行終于確定了。這時離飛機起飛還有不到24小時。取了簽證和機票,趕完了所欠的稿子,再收拾好行裝,已是凌晨4時,基本上提前倒了時差(沙特時間比北京時間晚5個小時)。
我此行是作為《中國日報》記者,受沙特政府新聞部的邀請前往麥加采訪一年一度的穆斯林朝覲(haj)活動。由于麥加是伊斯蘭教圣地,不對非穆斯林開放,而我是回族穆斯林,因而有幸獲得了這個寶貴的采訪機會。作為一個穆斯林,我也要借此機會履行我的朝覲功課。
此前因為機票一直不能落實,我?guī)缀醴艞壛巳溂拥南M,F(xiàn)在終于能夠成行了,心里卻是既興奮又忐忑。朝覲是每個有能力的穆斯林都應該履行的義務。但是每年前往麥加的朝覲者都有兩三百萬,事故時有發(fā)生。在上一年的朝覲活動中,362人死于踩踏事故,麥加一家旅館的倒塌埋葬了76人,還有很多人死于其他原因。
帶著親友的囑托和復雜的心情,我登上了飛機。這是一次長途旅行,沙特使館給我訂的航班路線是北京-香港-馬尼拉-利雅得-吉達,途中需要多次轉機,加上等候的時間,全程大約26個小時。
大部分朝覲者會先飛到吉達,這里距離麥加只有70公里。到了吉達,沒出機場就能感受到朝覲的氣氛。在接乘客去機場大廳的大巴上,所有朝覲者開始念誦一段應召詞:“我應召來了!真主啊!唯您獨一無二,贊頌確歸于您,恩惠、權威確屬于您,唯您獨一無二!”我雖然不會阿拉伯語,但在應召詞的旋律與節(jié)奏的引導下,很快就能跟著一起念涌了:“Labbayk Allaahummalabbayk.labbayk laa shareeka lakalabbayk……”
每年的朝覲不僅吸引著數(shù)百萬的穆斯林朝覲者,也吸引著各國的記者。在沙特,我結識了很多記者,他們來自印度、巴基斯坦、新加坡、坦桑尼亞、吉布提、布魯內、貝寧、阿塞拜疆、波斯尼亞等幾十個國家。無論來自哪里,無論何種膚色、民族,大家都以“brother”相稱。其實不僅記者們這樣,在朝覲期間,整個麥加都籠罩著一種平和的兄弟之愛。
朝覲的過程歷時5天,有一套嚴格而復雜的程序,包括受戒、駐阿拉法特、露宿穆茲代里法、射石驅邪、環(huán)游天房、在賽法和麥爾臥之間奔走、辭朝等等,整個過程非常辛苦。不過對于我們這些記者來說,朝覲的過程比大多數(shù)朝覲者要輕松得多,因為我們的食宿、交通都有人安排,而很多朝覲者都是風餐露宿,條件十分艱苦。
來自南非的記者扎希德之前曾有過一次朝覲的經歷,他對我說:”我們過得太舒適了,根本沒有朝覲的感覺!蔽乙灿型。每到一處,我們都被安排在一個屬于新聞部的專區(qū),過著與其他朝覲者相隔離的生活。我想,如果這樣完成我的朝覲之旅,我恐怕根本無法了解朝覲的真正含義。
朝覲的第二天,我們要在距麥加25公里的阿拉法特駐一個白天,然后在日落后前往穆茲代里法。在新聞部為我們安排的駐地,我可以登上一個高高的陽臺眺望外面由身著白色戒衣的朝覲者組成的人海。很多電視記者在這里架起攝像機拍攝,或者乘坐直升飛機從空中航拍,而文字記者們則忙著在新聞中心匯編有關朝覲的消息。
我是一個特稿作者。我知道我如果不到朝覲者當中去就無法感受到那些事實以外的東西,而那正是我所需要的。于是下午2點多的時候,我決定出去走走。我離開了我們的駐地,向著清真寺的方向走去。一走出新聞部的大門,擁擠的人群、滿載朝覲者的各種交通工具、叫賣的小攤販就撲面而來。我看到了邊祈禱邊流淚的人,看到了因疲倦而在清真寺里熟睡的人。有人問我的名字,我告訴他們我的經名是穆薩,他們都說我的名字好,那是穆斯林先知的名字。這時朝覲開始變得不再遙遠陌生,而成了我可以切實感受得到的haj。
我們計劃在下午5點鐘出發(fā),前往23公里以外的穆茲代里法。我4點鐘從清真寺出來,準備回記者的駐地,但是這時我發(fā)現(xiàn)路上的人突然多了很多,而且多數(shù)人在朝與我相反的方向行走。我逆流而上,但一會就陷入了人海的中心。不少朝覲者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有的還推著行李車。根據(jù)以前的報道,我知道,行李常常是引起事故的一個原因,因為它們一旦被擠落,很容易將后面的人絆倒并導致踩踏事故。這時太陽開始西斜,正是大批朝覲者出發(fā)前往穆茲代里法的時間,我才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
一開始,我還在努力朝我們駐地的方向擠,希望能在出發(fā)時間之前趕回去,但不久我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我的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其中有我的汗水,也有別人的汗水。我的手盡力地保護著我的照相機,我知道如果照相機掉到了地上,我是不可能彎腰去撿的。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是努力讓自己站直了,但我已經無法左右自己的方向,只能在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中隨波逐流。我開始為自己的生命擔憂。在上百萬人當中,我顯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我忽然想起我剛學會游泳的時候,有一次在大海里游到了離岸很遠的地方,那時忽然下起了大雨,我回頭一看,大海里 只剩我一個人。雖然那時是獨自一人,現(xiàn)在是處于上百萬人當中,但是感覺卻驚人地相似,那就是惶恐與無助。
我的出路只有離開人海的中心,到隊伍的邊緣等待。于是我奮力擠向路邊,并向哈吉(朝覲者)們邊說抱歉邊出示我脖子上掛的新聞部頒發(fā)的記者證。哈吉們看了記者證上面的阿拉伯語,紛紛盡力給我讓出一條路讓我通過。最后我終于擠到了路邊,站到一群老人和婦女當中。在這里我可以暫時休息一下,而不會有什么危險。兩位上了年紀的哈吉用簡單的英語和我聊了幾句,雖然我們交談的結果只是弄懂了他們來自埃及,我來自中國,但是這種交流卻讓當時的我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人群中有人一邊高呼“AllaahuAkbar!Anaahu Akbar!”(“真主至大!真主至大!”)一邊前進。我知道現(xiàn)在不是表達宗教熱情的時候,只有敬而遠之。過了一個多小時,人流的高峰終于慢慢過去,我才疲憊地回到了新聞部的駐地。這時其他記者都早巳離開阿拉法特前往穆茲代里法去了。
這次歷險之后,我更加感覺到我們這些被沙特政府請來的記者在朝覲中過得多么的安逸。我們可能永遠也無法了解大多數(shù)朝覲者在這生命的儀式中所要面對與付出的是什么。在這里,每天都有上千人與他們的親人走散,每天都有人正;虿徽5厮劳。麥加的大街上睡滿了沒錢住旅館的朝覲者,夜晚的寒風無情地吹透了他們身上單薄的戒衣。然而千百年來,無數(shù)穆斯林追隨著先知的腳步,為了信仰從世界的四面八方趕到這里,念誦著“我應召來了!真主啊!”當成千上萬的人念誦著應召詞,那莊嚴的旋律與雄渾的聲音構成了我所聽過的最震撼心靈的音樂。
兩星期后,在返回香港的飛機上我碰到了曾經和我搭乘同一航班前往沙特的巴基斯坦人阿齊茲,一個在香港定居的律師。兩星期前,他還染著黃頭發(fā),而現(xiàn)在他剃了光頭,這象征著他朝覲之后獲得了新生。阿齊茲告訴我,他父親在兩個月前去世了,為了紀念他那曾經朝覲過兩次的父親,他也踏上了朝覲的道路。因為預想到可能會發(fā)生的危險,阿齊茲在去麥加之前已經立好了遺囑。
見到彼此都平安地回來了,我們都很高興。我們也在為今年的整個朝覲沒有發(fā)生致命的事故而說著“Allahamdulila”――感謝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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