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超越自我到貢獻大美

張焱劉亦凡

1961年，剛從北京大學西方語言文學系德語專業(yè)畢業(yè)的葉廷芳留任助教，三年后，又隨恩師馮至從北大調(diào)任社科院外文所。

在外文所，葉廷芳第一次從內(nèi)部發(fā)行刊物上讀到了在當時被視為“毒草”的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作品，包括卡夫卡和迪倫馬特的作品。

“我看了這些‘頹廢派’作品，覺得它們并不頹廢啊，里頭甚至還有些很健康的東西�！睂Ξ敃r主流定性的懷疑，促使葉廷芳萌發(fā)了翻譯、研究現(xiàn)代派作品的念頭。

“文革”結(jié)束恢復工作以后，愛好詩歌的葉廷芳曾一度將德國詩人海涅作為研究重點，擬定了一份詳細的提綱，請時任外文所所長的馮至給予指點。

馮至瀏覽提綱后，向葉廷芳傳達了一個令他耳目一新的信息：時任社科院院長的胡喬木希望研究人員能研究一些新鮮的、沒有研究過的問題，不要總是做“研究的研究、死人的研究”。

火花在葉廷芳的頭腦中瞬間點燃：“卡夫卡、迪倫馬特對于大家來說不是比較生疏嗎？大家對他們的作品甚至還有誤解�！彼�思忖再三，決定放棄從少年時代就鐘情的詩歌領域，轉(zhuǎn)而關注小說與戲劇。

1978年，葉廷芳在國內(nèi)率先翻譯了迪倫馬特的戲劇代表作之-《物理學家》，很快被上海的《外國文藝》發(fā)表，并迅速被上海戲劇學院采用，交給表演系畢業(yè)班排練、演出，引發(fā)了意想不到

的良好效應。葉廷芳花費兩個月時間，洋洋灑灑揮就一萬多字，將介紹與小說一起，發(fā)表在

1979年的《世界文學》第-期上。

葉廷芳認為，卡夫卡藝術上的深刻不僅在于敏感地覺察到了20世紀之后世界文學與哲學的潮流和走向，更在于懷揣著自身的負疚意識，寫出了人性當中的多重可能。而后者，正是中國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所缺乏的。

葉廷芳認為自己與卡夫卡的關系不僅僅局限于研究者與被研究者的層面，而是更深層次的“精神相遇”，是生命體驗的一種“共振”。

“比如說《變形記》里，格里高爾本來是家里得力的生活來源提供者，后來他病了——‘變形’是病的一種喻意表達——不能再給家里提供生活來源了，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也慢慢變了。中國有句俗話叫‘久病無孝子’，一個人病久了，對家里沒有好處了，家人與他的關系也就慢慢淡漠了�！�

《變形記》里的情節(jié)時常讓他感懷于年少時自己在家中的處境。1936年，葉廷芳出生于浙江衢州農(nóng)村的一個中農(nóng)家庭。葉廷芳十歲那年的一次貪玩，斷送了一條左臂。

致殘后，父親對葉廷芳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一有不高興的事情就拿他來出氣。家里的兄弟姐妹看見父親的表現(xiàn)，也慢慢改變了對待他的態(tài)度�！拔以诩依锫涞搅俗畹讓樱�誰都可以隨便來罵我、歧視我�！比~廷芳說。

像卡夫卡一樣，葉廷芳越來越害怕父親，畏父情結(jié)加上社會歧視，造成了他一度的自卑心理，同時又孕育著他的某種叛逆情緒。

自卑心理轉(zhuǎn)變的契機，是一次違抗父命擅自“逃家上學”的舉動；

1949年初，小學畢業(yè)后，葉廷芳并未像其他同學那樣考慮升中學的事，因為當時社會對殘疾人還抱有普遍的歧視態(tài)度，公立中學不可能接收他。

解放后，考慮到自己以種田為生確有困難，葉廷芳決定去報名處一試。可是，老師看到葉廷芳的身體狀況后連連搖頭，拒絕他報名。葉廷芳在走廊里轉(zhuǎn)了幾個來回，心里不服氣，就去問老師：“不是都說共產(chǎn)黨和國民黨不一樣了，怎么對待我還是一樣的呢？”這一問讓對方愣住了，說：“讓我們重新討論一下。”討論的結(jié)果：“共產(chǎn)黨和國民黨是不一樣的，你可以考�！�

葉廷芳終于走入了夢寐以求的課堂。此后的十余年，雖有挫折，葉廷芳再沒有放棄過對學業(yè)的追求，一路讀到中國的最高學府之一——北京大學。

從初中起，葉廷芳就利用寒暑假組織村里的年輕人，為缺乏文娛生活的鄉(xiāng)親們建起了一個戲劇班子，叫“農(nóng)村劇團”，利用當?shù)亓餍械脑絼∏�調(diào)來填詞，義務為大家演出，很受歡迎。改革開放以來，在德語文學研究之外，他更多地關注公共事務，并嘗試通過傳播來啟悟民眾。例如在圓明園復建的問題上，葉廷芳曾連發(fā)數(shù)文，主張保持圓明園遺址的歷史原貌和“廢墟之美”，強烈反對復建。他認為拼命花錢修舊如新、大拆大建，是對文物的破壞而非保護。

（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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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努力去做一切我能做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會做可能對我的生活并沒有什么影響，但我還是要努力去做，因為這對于一個人所追求的精神境界來講是非常重要的�！�—葉廷芳

(1)下列對材料有關內(nèi)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當?shù)膬身検牵?分）

A．20世紀60年代初，葉廷芳大學畢業(yè)后留校任教，后調(diào)到社科院工作，在導師馮至的推薦下，他讀了卡夫卡和迪倫馬特等人的作品。

B．“文革”結(jié)束后，葉廷芳打算重點研究德國詩人海涅，并擬定了詳細提綱，請馮至指點，胡喬木卻要葉廷芳不要總是研究舊的東西。

C．葉廷芳在國內(nèi)率先翻譯了迪倫馬特的戲劇作品《物理學家》，并在《外國文藝》上發(fā)表，被搬上戲劇舞臺，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良好的效應。

D．葉廷芳認為，卡夫卡覺察到了20世紀之后世界文學與哲學的潮流和走向，寫出了人性當中可能的多重性，這種多重人性對中國當代文學有借鑒作用。

E．解放前，葉廷芳因殘疾被公立中學拒絕，解放后，他決定報名讀書，但是老師看到他的身體情況，拒絕他報名，經(jīng)過努力，他終于如愿以償。

(2)葉廷芳決定放棄詩歌領域轉(zhuǎn)而關注小說與戲劇，有哪些原因？請簡要分析。（6分）

(3)為什么葉廷芳認為自己與卡夫卡是生命體驗的一種“共振”?請簡要分析。（6分）

(4)作為一個名著作家、學者，葉廷芳具有很高的精神境界。請結(jié)合材料分析。（8分）

12．(1)答D給3分，答C給2分，答E給1分；答A、B不給分。（E“葉廷芳因殘疾被公立中學拒絕”表述不嚴密，應是葉廷芳想到會被公立中學拒絕而沒有考慮升中學。A“在導師馮至的推薦下”原文無據(jù)。B“胡喬木沒有直接要葉廷芳不要總是研究舊的東西”）

(2)①葉廷芳讀到了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作品，感覺這些作品不僅不頹廢，而且有很健康的東西；（3分）②導師馮至傳達胡喬木的話，期望他能研究一些新鮮的、沒有研究過的問題。（3分）

(3)卡夫卡的《變形記》里的情節(jié)讓葉廷芳感懷于年少時自己在家巾的處境，（3分）并且像卡夫卡一樣，葉廷芳也害怕父親，他們都有畏父情結(jié)。（3分）

(4)①挑戰(zhàn)權(quán)威，質(zhì)疑當時主流對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作品的定性；②挑戰(zhàn)自己，大膽放棄從少年時代就鐘情的詩歌轉(zhuǎn)而研究小說與戲��；③自強不息，幼時不幸殘廢，在艱難困頓的生活巾與命運抗爭；④社會責任感強，積極參與各種社會公益事業(yè)，回報社會。（每點2分，其他答案，言之成理的，酌情給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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